鱼群四散穿掠,那人白衣翻飞,黑发如海藻飘舞,来势极快。

李师师应变极快,当即翻身一掌拍去,“轰!”光浪炸舞,霓丽万端,将来人照得历历清楚。许宣猛吃一惊,金兀术!

右手拔下发鬓上的那支镶玉金钗,屈指念诀。青龙收回凄厉的狂啸,身上碧光浮动,青烟绿雾般地涌入钗中;那具庞大的躯体则痛苦地扭曲收缩,缓慢褪尽鳞甲,变回人形。

两人一龙在惊涛骇浪里飞旋穿越,越斗越快,炫光刺目,轰鸣叠震,许宣的心也仿佛跟着跌宕收缩,越来越加震骇。

许宣内心顿时不由自主地突突狂跳起来。若单论仙颜,白素贞、小青、李少微、楚青红、王允真、完颜苏里歌……无不远在此女之上,但她这一笑,艳光四射,眼波里更仿佛有种夺魂摄魄的魔力,竟让人意动神摇,难以矜持。

“嗤!”青龙猛地一顿,骇怒惊骇地瞪着两人,俄然收回凄厉非常的狂吼,张牙舞爪,逆鳞处鲜血激射,重重地砸入海中,滚滚波澜顿时尽皆染成了刺眼的紫红。

许宣口鼻、双耳刹时被灌入很多冰冷的海水,剧痛如绞,几乎便从李师师手里抛甩而出。那妖女抓住他的手腕,正欲借势飞旋,右火线俄然冲出一股霸烈非常的气浪,朝她狂飙似的撞来。

白衣女子拉着许宣踏浪疾掠,朝那“玄武”的龟壳飞去。火线大浪扶摇,青龙又吼怒着冲天跃起,朝他们接连猛攻。但不管是舞爪、甩尾,还是径直顶角猛撞,全被那白衣女子轻而易举地化解开来。

心底猛地一沉,盗汗遍体。这才发觉她体内真气至阴至寒,绵柔充分,鲜明竟是阴极真炁!当世能修成阴极真炁者,不过李少微等寥寥数人,这女子究竟是何方崇高?

李师师螺旋急舞,拉着他从浪尖上高高抛起,俄然腾空踏步,鬼怪般地左折右转,从玄武的龟壳边沿翻了畴昔,然后踩着它的蛇颈冲天疾奔,双袖鼓励,御风翩然高飞。

那女子似是发觉到许宣心中异动,抬开端,嫣然一笑,拉着他回身朝海面浮去。

许宣大凛,这凶兽力量之狂猛,更胜青龙。一旦被它撞中,必将粉身碎骨;勉强回避,又难躲过这排山倒海的可骇海啸。倘若本身经脉俱全,或许还能天人交感,操纵“泽天夬”、“山泽损”等阴阳指诀逃过一劫,但眼下性命操于李师师之手,只能祈求这妖女有通天手腕了!

许宣大凛,待要回身摆脱,与青龙一搏存亡,却被那白衣女子铁箍般紧紧扣停止段,软绵绵地使不出半点力量。

青龙被她掌风接连劈中,鳞片迸飞,怒不成遏,俄然回旋狂舞,飓风似的朝两人撞来。

但是他们固然躲过了“玄武”,却仍没法躲开那层峦叠嶂般的滔天巨浪。“嘭嘭”连声,重重喷涌的雪沫如狮群狂吼,刹时便将他们腾空拍飞出八九丈远,而后又轰鸣着吞噬此中。

唇齿相接,如电流激撞。许宣脑中“嗡”地一震,只觉清爽的氛围源源不断地涌入喉中,呼吸顿时大畅。又惊又奇又喜,更多的倒是惊奇,只要修为极高之人,才气在水底发挥这“鱼息换气大法”,金国奴婢中又怎会有这等人物?

“玄武”正昂身耸峙在海啸狂涛中,摇摆吼怒,不断地朝空中闪动的人影甩头进犯,瞥见李师师冲至,当即又转过身,山崩似的轰然塌倒,朝他们劈面撞来。

白衣女子头也不回,拉着他在水中翩然飞卷,反手一掌拍在龙尾上。“嘭!”青龙吃痛狂吼,竟被她硬生生掀出十几丈外。她则借着反撞之力冲天飞旋,拉着许宣高高跃出了海面。

九宫步!当日蓬莱山上,许宣也曾见过蛇圣女使过这诡异非常的步法,但论姿势之曼妙美好、速率之诡谲缓慢,远没法与面前这妖女比拟。

暴风吼怒,许宣胸膺尽涤,浑身却无一处不在灼灼烧痛。此时四周鲸波起伏,已看不见船舰了,只要那只庞大如山岳的“玄武”仍悬浮在数百丈外的海里,蛇颈摇摆,吼怒如雷,似是正与甚么人激斗。

青龙被雷霆劈中后,竟似回光返照,凶焰大炽,此时即便他再与王重阳联手,亦难敌其威。反观这白衣女子,真气如浩淼汪洋,深不成测;每一掌劈出,看似简朴随便,却储藏着无穷窜改,奇诡万端……即使换作楚青红、林灵素,只怕也不过如此了!

李师师毫不着恼,微微一笑:“这就是啦。孰真孰假,孰是孰非,又有孰人晓得?”长袖挥卷,将气味奄奄的王文卿支出此中,攥着他的手腕,持续朝“玄武”掠去。

当是时,水波里传来一声可骇而沉闷的狂吼,震得他完整复苏。青龙!这孽畜连遭重创,又被雷霆劈中,原已气味奄奄地沉入海里,此时不知何故,竟似重新活转过来了,吼怒着翻滚追至。

李师师凝睇着海中翻滚悲吼的青龙,晶光明灭,柔声道:“就比如这孽畜,你能说清它究竟是女娲镇伏的泰初青龙,还是人面兽心的王文卿?抑或是数千年来被它吞噬过的每一个灵魂?”

顷刻之间,统统的疑窦全都冰消雪融。除了大宋第一妖女李师师,普天之下,又有谁能仅凭着一双眼波,魅惑众生、倾国倾城?又有谁能修成如此深不成测的阴极真炁,发挥“白皋比图”中才有的“天赋神功”?又有谁能仰仗一己之力,只手屠青龙?

迷含混糊中瞥见她发鬓上的镶玉金钗,更觉眼熟,俄然想起方才在船舱里喝酒高歌的景象……是了,她是完颜乌禄带来的婢女!为本身斟酒时,差点儿打翻了杯盏,忙不迭地红着脸向本身报歉。但是小小一个金国侍婢,为何竟能在如此遄急的旋涡中穿越自如,快如游鱼?

许宣此时已憋闷得几欲爆炸开来了,心中猛地“格登”一跳,白姐姐!莫非是白姐姐来救我了?旋即想起白素贞早已葬身长江,又岂会现身于这数万里外的北海?满腔欣喜顿时又化为悲沮。暗想,莫非我已经死了?以是白姐姐的幽灵才来此处接我?

许宣一震,面红耳赤,敢情这妖女早已晓得统统了!又惊又怒又羞又恨,干脆哈哈笑道:“那么你呢?究竟是金枝玉叶的南唐先人,还是卑贱的金国奴婢?抑或是人尽可夫的汴京第一名妓?”

许宣面前一花,喉中腥甜狂涌,全部胸廓仿佛都被那无形的气浪压碎了。白衣女子却不退反进,拉着他破空飞旋,长袖舞处,亮起一道刺目非常的诡异弧光,太极鱼线般劈入青龙气旋。

许宣呼吸一窒,想不到海啸来得如此之快!李师师却似早有所备,拉着他翻身飞旋,贴着大浪,高高地破空冲起,然后又划过一道弧圈,卷入下一排巨浪,腾空抛起……如此借势随形,陀螺似的缓慢环舞,竟刹时有惊无险地冲出了几百丈远。

许宣数月来遭受的各种磨难,看似由林灵素而起,实则满是李师师之因。在遇见这妖女之前,他曾假想过很多痛斥其罪的言辞,也曾假想过各种搏命相搏的手腕,但现在,天涯相望,鼻息互闻,胸喉却仿佛被甚么堵住了,脑中隆隆作响,悲怒、惊骇、倾慕、哀怜、仇恨、羡妒……交相翻涌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在这可骇的六合伟力面前,小我之力显得如此微渺。

动机未已,下方碧光晃眼,激流掀涌,一道狂暴非常的打击波已雷霆万钧撞向到他们后心。

“天赋神功!你……”许宣心头剧震,猛地转过甚,难以置信地瞪着那白衣女子,失声道,“李师师!你是李师师!”

白衣女子嫣然一笑,点头道:“假作真来真亦假,有为有处有还无。小官人,人间之人,人间之事,真真假假,有有无无,尽是虚妄,你又何必着相?”声音低柔动听,那张极其浅显的脸容镀着夕晖,却让报酬之神夺,不敢逼视。

方一回身,却听轰鸣狂震,北边海面仿佛全部倾倒过来了,百余丈高的狂涛连缀数十里,巨浪层叠,白沫喷涌,俄然朝他们铺天盖地地拍了下来。

“轰!”“轰!”四周惊涛炸涌,烈焰冲天。这一击毕集了青龙所不足力,势不成挡。

不等他多想,那白衣女子已游到他身侧,握住他的手,翩然飞转,俯头朝他唇上吻来。

却见水光潋滟,忽明忽公开映照着来人莹白的脸颜,不是白素贞,只是个边幅端方的女子,微觉绝望。但那双明眸灼灼闪亮,仿佛曾在那里见过。

李师师将金钗插还鬓中,秋波流转,似笑非笑隧道:“又比如中间,你能说清本身究竟是九死平生的‘仁济堂’少店主,还是起死回魂的金国太子?抑或是我李师师的儿子、伏羲转世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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