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下,赵五虎见罗灿拦路,又是外路声音,欺他是个孤客,大怒骂道:“你这死囚是那里人,敢来多事?你可闻我赵五虎的名么?我来抢人,与你何干!快些走路,莫要讨打!”罗灿听了,如何耐得住,大喝一声说道:“照打罢!”抡起双拳,就奔五虎。五虎未曾让得,反被罗灿一拳打中胸膛,“哎呀”一声,颠仆在地,早已挣扎不得,呜呼死了。

走三关卢宣定计

卢宣道:“说来,公子不要动气。这是仪征驰名的赵家五虎,就在河北东岳庙中间胡家糕店隔壁居住,有百万家财,父子六人。老子叫做赵安,所生五个儿子,叫做:大虎,二虎,三虎,四虎,五虎。五小我都有些技艺,交友官府,埋头在内行凶打劫,欺占乡邻房屋田产。那胡家糕店,原是淮安胡家镇人,三年前另有个黑脸大汉前来相探,说是淮安的本家。只因胡老儿有个女儿,名唤娈姑,有几分姿色,这赵家五虎爱上她的。三次说亲,胡老奶奶不允。那胡奶奶有一个内侄,叫做锦毛狮子杨春,是条豪杰,现在朴树湾吃粮守汛,胡家都是他做主,故此赵家不敢来惹他。厥后杨春为媒,把娈姑许了朴树湾镇上金员外的儿子小二郎金辉为妻;才下了聘定,尚未过门,谁知赵家挟恨在心。事有刚巧,新到任的王参将,同赵家是亲眷,与五虎非常相好。五日前赵五虎到朴树湾收租,不想被强盗打劫了些财帛,伤了几个庄客。这赵家说通了王参将,买盗扳赃,说是金辉同杨春窝藏悍贼,坐地分赃,打劫了他家千两黄金,伤了十名庄客;立即禀了王参将,出了朱签,点了捕快,同了官兵先将金辉拿去,屈打成招,坐在牢内。方才拿的那条男人,就是锦毛狮子杨春。此去送入缧绁,多份是死多活少,你可气也不气!”

话说罗灿正与众豪杰喝酒交心,忽听得庙门外一片嘈嚷。世人跑到庙门口来看时,只见远远地一标人马,约有五六十条火把,晖映如同白日,有百十多人从卧虎山来了。内里绑着一个大汉,前面又挑了六七个箱子,一起上吆呼喊喝地走来。卢宣眼快,忙叫世人:“快将庙门关上!一群牛精来了,莫要惹出去,又缠绕个不了。”世人听了,急回身关了庙门,复出来喝酒。那伙人来到通真观门首,见关了庙门,也就畴昔了。

当下次第,齐纨、齐绮、戴仁、戴义、卢龙、卢虎、罗灿七位豪杰,一齐跪倒在地,对天发誓,刺血为盟。卢宣大喜,忙令道仆置酒接待七位豪杰。他们在这里喝酒,卢宣仍去做完了法事,又备了一样素菜,也来陪世人喝酒,各谈胸中学问,非常对劲。

当下,罗灿下了马,进了糕店。只见一名老奶奶掌柜,有个伴计捧上糕来。公子问道:“你们店东可姓胡么?”小二说道:“恰是姓胡。”公子再要问时,猛见一个少年,身穿大红箭衣,带了三四十名仆人拥上店来,大喝道:“与我脱手!”那些仆人把两个伴计翻开,要进房内去抢人。罗灿大喝一声,拦住来路。那少年大怒道:“你敢在赵爷面上猖獗么?”罗灿听了个“赵”字,心中火起,抡拳就打。

又过了一天,戴仁、戴义有事回家去了,观中感觉冷僻。齐纨也要归去,遂令家人备了几匹马,立意要请罗灿到家住去。罗灿只得别了卢宣,同往齐府。临行之时,卢宣又叮咛齐纨道:“请罗公子家中去住,千万不成与他出门,方保无事。我同舍侄上扬州,代他完了姻,五七日以后就返来了。当时再请他到观中来住,要紧,要紧!”齐纨领命,即同罗灿上马,离了通真观,顺河边进东门来了。这齐府住在仪征城内资福寺中间,他家住了十五进屋子,非常大富。当下罗灿同齐纨走马进城,早来到齐府门首,一同上马。

且言罗灿见世人来得形迹可疑,又见卢宣躲避,似有惊骇之意,便问道:“方才畴昔的这伙人,仙师为何叫他做牛精?又关门避他,是何事理?”卢宣道:“公子只顾喝酒,不要管别人的事。”罗灿更加狐疑要问。

公子听了此言,跳列席来,怒道:“这狗男女,如此行凶作歹!可爱俺罗灿有大事在身,不得同他算账;如果昔日之时,叫他父子六人都做无头之鬼!”卢宣听了此言,悄悄地悔怨说:“不好了,听他出口之言,恰是朱雀当头,日内必有应验,如何是好?”便向罗灿劝道:“公子有大事在身,不要管别人的闲事。”公子道:“那胡娈姑是淮安人,莫不是胡大哥的门族么?且待俺去探探动静如何,再作事理。”齐绮道:“等我明日归去,就接胡家母女到我家去住几日;再多带些金银,到下属衙门去代杨春、金辉二人赎罪便了。看赵家如何何如与我?”卢龙等一齐说道:“倘若他来寻我们,我们一发成果了他父子的性命,除了害,看是如何样!”

知县听罗灿这番言词,吓得目瞪口呆,出声不得,忙向王参将商讨道:“赵家盗案事小,背叛的事大。为今之计,不如申文到总督抚院衙门,去请王命正法便了。”王参将道:“只好如此。”遂将罗灿、金辉、杨春一同收监。赵家父子同胡家母子,一齐回家候信,不表。

次日五更,罗灿起家,别了齐氏兄弟,飞身上马走出东门。天赋大亮,罗公子出了城,走河边赶路,往扬州而行,心中想道:“不如在此再吃些点心,免得路上又打中火。”主张已定,转过东岳庙来一看,也是合当有事,远远瞥见个糕幌子挂在内里,俄然想起:“此处莫非就是胡家糕店?且待俺出来吃糕,探探动静再讲。”

这里七八小我,一个个起火生嗔,要与赵家作对。只要赛果老卢宣善晓阴阳,只是解劝;晓得众星集会,必有大祸临身,向世人说道:“他自有气数所关,且有官府国法照鉴。谁胜谁负,皆有前定之因,要你世人管他做甚么?罗兄有大仇在身,立等去报;你们各有身家长幼,何必惹火烧身?只怕你们身受冤枉,就一定有人来救你了。贫道脱然一身,无挂无碍,尚且不敢多事,况你们都有事在身的。”这一片言词,说得世人悦服,各各战役,都说道:“师父之言有理。莫要管他,我们且吃酒便了。”众豪杰饮了一会儿酒,就在通真观安息了一宿。

众打手见了,一齐拥上前来,都奔罗灿。那里是罗灿的敌手,一阵拳头打得东倒西歪,四散驰驱,回家报信去了。不一时,只见大虎、二虎、三虎、四虎弟兄四个,同他老父赵安,带领多人围住糕店,将五虎的尸首抬在中间,来奔罗灿。罗灿见势头不成,料不能脱身,心中想道:“俺不如连他父子兄弟都杀了罢。”遂跳出店外,大呼道:“人是俺打死了的,不与糕店相干。你们站远些!”说罢,走上街来,顺手在顿时掣出宝剑,向赵安便砍。大虎、二虎一齐上前来救时,被罗灿一剑刺中二虎的咽喉,拍通一声颠仆在地;回击一剑,将三虎连耳带腮,劈做两块。吓得大虎、四虎掣出腰刀,带领世人来斗罗灿;罗灿那口剑如同风车普通,砍倒四虎。大虎回身就跑,大呼世人:“快取挠钩、套索擒他!”世人且战且走。一会儿挠钩、套索到了,一拥齐上。

次日,世人起家,罗灿定要告别。卢龙道:“多蒙兄弟这一番大恩,救了山荆的性命,定要屈留些时,吃了喜酒再去。”公子道:“多蒙美意,奈弟心急如火,不能担搁。唯恐舍弟们等久了不在淮安,当时两不刚巧,必然误了大事。”卢宣见公子要去,也上前劝道:“你休要性急,介弟久已上鸡爪山去了,你的大事要到冬末春初方可实施。目下灾星未退,还是在贫道这里安住些时才好。”齐纨说道:“如果公子嫌观中孤单,请在寒舍花圃里去盘桓盘桓罢。”公子因见卢宣说话按着仙机,又见世人苦苦相留,只得住了。

正吃得欢愉,猛听得庙门外一片嘈嚷之声,世人出庙门看时,只见一队官军打着灯球火把,扑将来了。

金、杨二人转头将罗灿一看,却不认得,齐声叫道:“你是哪个章灿?为何来害我们,是何原因?”知县叫道:“章灿,你看看但是他二人么?”罗灿将金、杨二人一看,公然是豪杰模样,心中暗想道:“俺不如说出真情,活他二人道命。”回身圆睁二目,向知县说道:“老爷实对你讲了罢!老爷不是别人,乃是越国公的至公子,外号叫粉脸金刚的罗灿便是。只因路过仪征,闻得赵家五虎非常作歹,谋占金辉的老婆,他买盗扳赃,害金、杨二人。老爷心中不平,正欲要去寻他,谁知他不识时务,带领多人前来抢那胡氏。当时老爷在他店中吃糕,俺用好言劝他,他倚势前来与俺相打,是俺成果了他的性命,并未曾与金、杨二人相干。实对你讲,好好放了金、杨二人,俺今甘心抵罪;你倘若卖法秉公,将你这个狗官也把头来砍了。”

§§§第五十四回盗令箭巧卖阴阳法

那独火星卢龙,性子最急,大呼道:“藏头露尾,岂是豪杰本质!请仁兄直说了罢。”罗灿见世人如此,乃实告道:“鄙人恰是罗灿,避祸在外的。”世人听了大喜,一齐拜道:“久仰大名,无缘未曾拜识!不想本日在此相会,叨教公子将欲何往?”罗灿遂将找寻罗焜,要勾柏府的人马到边关话语,说了一遍。

进了城门,早见王参将领了本部人马赶将来了,顶头正遇着赵安,赵安就将被罗灿害了四个孩儿的话说了一遍。王参将大惊,遂令官兵抬了赵家四个尸首,押了罗灿的马匹,一同跟进城来,来报知县。知县大惊,立即升堂,摆了两张公案,同参将会审供词。早有军牢衙役带上凶手苦主、邻右干证、坊保人等,并胡家糕店母女二人,堂口跪下。点名已毕,知县先问胡杨氏道:“他在你店中吃糕,因何同赵府打斗?你可从实诉来!”

卢宣劝道:“凡事皆有定命,公子不必忧心。再过七七四十九日,灾星退尽,当时风云天然集会,复整故里,垂垂地显达了。目下且在贫道小庵少住,莫出大门,方保无事。”小孟尝齐纨说道:“天幸本日得见公子,弟不揣愚陋,欲就此结为兄弟,不知公子意下如何?”罗灿道:“既蒙诸公不弃,如此甚妙。”

罗灿忽说道:“小弟在府多谢,明日就要前行了。”齐氏兄弟再三留住,那里肯放,说道:“卢师父返来,我们不留,悉听尊兄便了。前日卢师父叮咛过的,叫我们留罗兄多住些时,本日罗兄去了,他返来时,岂不是惹他见怪?”公子道:“多蒙二位贤弟美意,怎奈俺有大事在身,刻不能缓,实在要走了,只好他日再见便了。”齐氏兄弟见公子焦急要行,只得说道:“既是仁兄要行,本日已迟了,待明夙起家便了。”罗灿只得依允。当下齐纨叫家人飞到通真观探探动静,看卢宣可曾返来,一面又叫家人去叫戴仁兄弟前来相留。家人领命去了,分头去请。齐纨、齐绮又封程仪礼品。当晚置酒饯行,兄弟三人饮得更深方散。

话休烦絮。且言罗灿同卢虎一马跑到仪征新城卧虎山,远远一望,只见通真观门首,一对纸幡影影,满耳钟鼓盈盈。此时卢虎说道:“想是观中做甚么善事……”言还未了,远远瞥见卢龙同了四位少豪杰从山后走出来。卢虎一见,大呼道:“哥哥!往那里去,有客在此相望。”当下罗灿、卢虎一齐上马,前来与卢龙等相见。卢龙等见罗灿一表不凡,知他是个豪杰,邀入观中相见。进了大殿,却好那赛果老卢宣念完经,一同见礼坐下。

茶罢,罗灿看那卢宣白发童颜,神清气爽,有飘然出世之姿,是个得道之士,说道:“久仰仙师之名,本日方得拜见。”卢宣道:“义士大难将消,小灾未满。叨教贵姓大名,莫非是长安的豪杰?”这一句话,把个罗灿问得毛骨悚然。旁有卢虎说道:“此位仁兄姓章,名灿。”遂将打死石忠,救出周美容,送到扬州的话,说了一遍。卢宣等叔侄拜倒伸谢,连那四位豪杰一齐也拜倒在地,说道:“义士义勇双全,失敬,失敬!”罗灿仓猝答礼,世人起家。

不知后事如何,再听下文分化。

话说罗灿见赵家带领打手,到胡家糕店来抢人,即跳起家来,拦住了内门,大呼道:“休要撒泼!她乃是个大哥的婆婆,有何不是,也该好好地发言,为何带领多人前来打抢?”本来赵五虎拿了杨春,送到王参将府里审了一堂,送到县中屈打成招,问成极刑收了监,人已不得活了。唯恐胡娈姑逃脱,故此五虎带领人前来打抢。不想朋友路窄,正遇罗灿在此吃糕,恰好撞在一处。

上了大厅,进内见了齐老太太,行过了礼,二人来到书房坐下。公子看那齐府的屋子,公然是雕梁画栋,铜瓦金砖,非常绚丽。家中有无数的门客,都是锦袍珠履,那些安童小使、妇女丫环,都是穿绸着绢,斑斓不凡。当下齐家兄弟请罗灿到花圃里胡蝶厅下,铺下了绣衾锦帐,安设了罗灿的行李。当晚置酒接待,天然是甘旨珍羞,不必细说。齐府下的那些门客、西席等类,时候追陪,真是朝朝丝竹,夜夜歌乐;连续住了五六日,恭敬罗灿,如同神仙普通。

救英豪暗赠雌雄剑
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文分化。

卢龙听了,连连摇首说道:“不好,不好!我们前日上瓜州,望王家兄弟三个连家眷都不见了。问中间邻舍人家,说十数日之前,有人见他同洪惠家兄弟两个,一齐上山东投鸡爪山去了。耳闻介弟向日投柏府,因柏爷在任,误入家下,被谋下监,后亏鸡爪山的豪杰劫法场而去。厥后米良领兵去征鸡爪山,他儿子米中粒强娶李府的蜜斯,不想被蜜斯刺死,众豪杰放火出城,大闹镇江府。世人听得米良兵败而回,唯恐寻踪觅迹,已投鸡爪山去了。想介弟不在淮安了,兄若去相投,再被柏府晓得,岂不是自投坎阱?”公子听了大惊,说道:“这还了得!俺已叫章琪去了。倘若他们抓住,岂不要送了性命?”心中好不烦恼。

罗灿想道:“倘被他拿住了,私地里要受伤,不如本身到官做个豪杰。”主张定了,大呼世人:“你等要拿俺去,只怕此生不能。俺是个男人汉,亲身去见官便了,也免得你们费事。”说罢,分开世人,往城里便走。赵安父子带领世人一起跟着,簇拥着罗灿到仪征县。

知县见说,遂令带上凶犯,喝道:“你姓什名谁,何方人氏?白日的害了四条性命,莫非悍贼杨春、金辉的羽党么?你快快从实招来,免得在本县堂上受刑!”罗灿心中想道:“且待俺将错就错,弄在金、杨二人一处,再作事理。”遂回道:“老爷姓章名灿,倒认得七八十个金辉、杨春,快快带来与老爷认一认看!”知县吃惊,忙令牢头到监中取金辉、杨春,提到当堂跪下。知县喝问金、杨二人:“你既串连悍贼,打劫了赵府,违条犯法,理该享福。为何又勾出凶徒章灿,在你胡家糕店内,打死了赵府四位公子?是何理说!”金辉、杨春二人齐声叫道:“冤枉!小人认得甚么章灿,这是那里提及?”知县大怒,骂道:“该死的主子!凶徒现在,还要犟嘴,快快诉来!”

那胡奶奶哭道:“这少年客人在小妇人店内吃糕,遇见赵五爷领了多人前来打抢小女,这小客人路见不平,是以相斗。不知他前日可有仇恨,求太爷打量详情。”知县又问赵安道:“年兄,你公子因何带领多人抢这糕店之女?你公子常日可同这凶手相认,有仇是无仇?从实诉来。”赵安哭道:“老父母在上,小儿只带领两个家人出去公干,并未曾打抢糕店。这凶手并不相认,也不与小儿有仇。此人明系杨春的羽党,因治生前日拿他送在老父母台下,故此他暗叫人来报仇,害了治生四个孩儿的性命。要求老父母做主。”

卢宣问道:“义士少要相瞒,足下不是姓章。贫道昔日在长安与令尊大人相好,厥后贫道在各关上就曾见过贤昆玉尊容了。莫不是粉脸金刚罗灿兄么?”罗灿吃惊,将脸一沉,说道:“仙师说那里话来!那罗灿乃是背叛,俺自姓章,仙师不要认错了。”说罢,顺势起家告别。卢宣赶紧拦住,笑道:“豪杰何必着惊,在此都非外人。”因用手一指道:“这两个是贫道的外甥,二个叫巡山虎戴仁,一个叫守山虎戴义。这两个是贫道的施主,驰名的豪杰,一个叫小孟尝齐纨,一个叫赛孟尝齐绮。都是沈贼的朋友,是贫道的亲信。你如不信,六合照鉴。”

§§§第五十三回打五虎罗灿招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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