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之二

且说那西席姓曹名珏,字天雄,花名叫做生铁罗汉,乃江西南昌府人氏。另有一名兄弟叫做曹天吉,花名叫做小吕布赛温侯,本领比曹天雄还高。那花子能请了天雄来家为西席,每年束金三百两,在家学习拳捶。固然学了两年,一则却无甚好学,二则被酒色过分,以此被李荣春一按就倒。那花子能一起喊进园中来,曹天雄正在荷花池边玩花,只见花子能喊叫而来,曹天雄问道:“少爷为何如此仓猝?”花子能叫道:“西席,不好了,李荣春打进我家来了,打得我身上痛疼难当,几近性命难保。”曹天雄又问道:“为着何事?李荣春怎敢打上门来?”花子能道:“为着施碧霞起见。”曹天雄道:“施碧霞是多么之人,李荣春如何为她大力打上门来?”花子能见问,遂将前事说了一遍。

不说他二人喝酒谈叙,且说这些丫头都说:“可惜李大爷,为着施蜜斯一人,却本身身材将以堕入火坑,死在目前。不知他做了多少功德,救了多少的人,本日却叫那个来救他,我们大师来看烧人。”内里有一个道:“甚么都雅?前日我曾看过了,臭气难闻,大师早睡的好。”世人齐道:“不错,早睡的好。”谁知被了一名救星闻声此事,想欲来救他。不知此人是谁,能救得他否,且听下回分化。

红花呆呆立在房门口,忽听得蜜斯呼喊,红花没奈,只得走进道:“蜜斯洗面。”花赛金将水一摸,道:“为何捧冷水来?我看尔鬼头鬼脑,叫尔取热水,尔又用冷水拿来,叫尔取茶,茶也不见,此时还不点灯,没心没绪,不知在内里做些甚么?”那红花一时人急计生,答道:“因为头上一支银钗不知掉到那里,以是在内里寻了一回。”花赛金道:“可寻着了么?”红花道:“因寻不见,以是仓猝。”花赛金道:“这等不谨慎,想是掉在内里了,可先点灯与我,然后下去寻寻。”红花承诺,即先与蜜斯点灯,又去拿茶与蜜斯吃。花赛金道:“红花,彻夜热得紧,可将窗门一齐开了。”红花道:“晓得。”遂将窗门开了。花赛金将身坐近窗前,红花道:“蜜斯,丫头下楼去寻银钗就来。”花赛金道:“寻着也好,寻不着也就罢了,我再予尔一支便了。”红花说声:“多谢蜜斯。”吃紧走下楼来,心内如同滚油煎的普通,叫道:“天啊!天此时已是初更了,若到半夜,李大爷的性命就难保了。天啊天!自古天无绝人之路,莫非李大爷平生积德,就是如此死了不成?”想来想去再想不出一个主张,东跑西望好似要偷东西普通,一心只想要救李荣春,呆呆立在暗中之处胡思乱想不表。

且说这些丫头说话之时被一名救星闻声了,尔道这救星是谁?本来亦是一个丫头,这个丫头名唤红花,乃花子能妹子花赛金的丫头,因到厨房取热水与蜜斯洗面,听得此话吓了一跳,双脚一软,手中一松,跌了一倒,把一盆水泼倒在地,浑身是水。赶紧爬了起来,再到厨房取水。回到房中换了衣服,心中想道:“不幸恩公子有难在花圃,无人援救,想我父母与他为邻,家中贫磨难以度日,母亲常到他家与太太告借,或乞贷或借米,幸得夫人宽洪漂亮,周济贫民,常将柴米钱银或将穿过旧衣裳以及吃剩的荤菜都拿到我家来,故此我母子三人得以度命。母亲受夫人的恩德无觉得报,以是将奴送到夫人府中当为使女奉侍夫人。哪知夫人竟然不要,道:‘若如此便不像邻居了。’决然不肯。厥后母切身亡,又感夫人帮忙十两银子、一口棺木成殓了母亲。自从母亲身后,我父亲掩上门就再不到李府了。哪知隔壁起火烧了屋子,连我的房屋也烧了,无处安身,搬到东门居住,贫磨难以度日。父亲将奴卖入花府奉侍赛金蜜斯,多蒙蜜斯待奴如同姊妹。奴想若无李夫人不时周济,连我的命不知到那里去了。现在大爷有难,我红花如何想一法儿救他才好。自古道:‘有恩不报枉为人。’我必然援救恩公子才算知恩报恩。话虽如此说,却如何的救法?若要到他家中去报信,又不能出此大门,就是李夫人在家,那里晓得大爷有此大难?就是我要进园去放他,又有很多家人看管,叫我如何是好?”想来想去,肝肠寸断,无计可施,只是悄悄叫苦,心祷观世音菩萨来援救去。

不说丫头使女乱乱纷繁,且说李荣春要等花子能放出施蜜斯,谁知比及半日不见出来,叫了几声又无人承诺。李荣春一时心头火发,大呼一声道:“花子能,尔这狗主子,既然不放施蜜斯出来,我就要打出来了。”说声未完,将一只楠木的八仙桌两手一摇,扯断两只桌脚拿在手中,将厅上统统椅桌、桌上所排玩器等件纵情打得粉碎,就是壁上挂起名流山川书画也一尽撇破。正值打得欢畅,忽见曹天雄走出厅来,喝退众丫头道:“尔们在此看甚么?还不出来。”这些丫头并家人被西席一喝便退去。曹天雄迟迟上前叫道:“李大爷何必如此发怒,可已罢了。”李荣春正打得鼓起,蓦见内里走出一座小宝塔来。尔说是甚么小宝塔?本来是曹天雄,因他生得上尖下大,如同宝塔普通,故有是号。那李荣春因打得发兴,一时心粗,也不问他是谁,举起两只桌脚乱打。曹天雄眼快,一见翻身就闪,便大喝道:“李荣春休得无礼,我曹天雄在此。”李荣春问道:“尔是曹西席么?别人怕尔,我李荣春是不怕尔,我若挪此桌脚打胜于尔亦算不得豪杰,我与尔手敌手拳对拳来斗胜负方算豪杰。”说完将桌脚丢在一边。曹天雄本是要来解劝的,今见李荣春要打他,他一时大怒,亦要与他见个凹凸,遂大家立一流派,尔一拳我一拳,尔一脚我一脚,两人在大厅上厮打约有三五十合未分胜负。

曹天雄听了,心中想道:“那李荣春乃官家公子,多行功德,济困扶危,大家皆感其恩,就是他州外府亦闻其名。本日为了施碧霞事打上门来,固然不该,内里总亦有原因,我想道理少爷必曲,兼恃强行事。待我去处他分化分化,我把好言相劝,释其两边仇恨,免得他二人树敌,岂不是好。”想了一回,叫道:“少爷不必发怒,任他三头六臂也不怕他。”花子能道:“西席,尔不成看轻了他的本领,然他本领实在短长,必要细心将他拿来,我好架起松柴把他活活烧死才雪了我胸中恨气。一来西席也顾本身名声,二来尔的本领高强亦扬四海,我除束修外再添五十两作谢金,尔快去将他拿来。”曹西席应道:“少爷说那里话,小可在少爷府中多谢少爷照顾,戴德不尽,莫非一点小事就要加恩说谢?此情小可不敢当。”说完马上来到厅后屏风边,只见丫头使女并家人们在这里乱跑乱走,喊声:“不好了,打得落花流水。”又有一个丫头说:“不成连白玉的花瓶也被他突破了。”说声未完,只听乒乓一声,白玉花瓶公然粉碎了。那丫头们说:“不好了,可惜三千两银子买这玉花瓶被他突破了。”

花子能道:“李荣春,尔好不识事件,真是一个蠢才。我买使女与尔何干,敢来我府中言东道西,尔可本身去想想看,该有此理抑是没有此理?”李荣春闻言怒骂道:“尔这狗主子为何开口骂人?尔的一片狼心狗行我岂不知?尔现的小妾成群也能够去得,这个施蜜斯我劝尔丢开罢。”花子能道:“别个却也能够做得,这个我是定需求她的。李荣春,尔虽会读书,真是不识时务,我也不与尔说了多话。”就叫家人:“尔们快将内里安排划一,酒筵服侍,彻夜我要与施碧霞结婚。”李荣春听了心中大怒,道:“花子能,尔这狗主子好不近情面,我本日需求尔还出施蜜斯才罢。”花子能也不承诺他,立起家来往内便走。

再说花子能叮咛厨房备酒与曹西席贺功,不一时家人将酒菜安排,请少爷与曹西席退席,花子能遂与曹天雄分东西而坐,劈面而饮。花子能说:“方才若不是西席拿住了这狗主子,我们家里物件定要被他一尽打完了。”曹天雄道:“少爷说那里话。我想李荣春的本领只好欺着少爷,小可的拳,他如何便宜得去?”花子能道:“公然好个天生的生铁罗汉,本日俾李荣春晓得西席的短长,本日是他拨草寻蛇惹出来,并非是我无端与他作对。这个若不害死使其逃回,比方放虎归山,终有后患,不如早将他烧死除了祸端。”曹天雄道:“方才少爷说施碧霞之事,小可尚未明白,此中到底是如何的还要就教说个明白。”花子能道:“若说施碧霞的面孔公然是妙不成言,她乃山海关总兵之女,要到宁波去寻她的亲人,谁知到此母亲死了,兄长又病,她故卖身葬母,被我见了接到家中以做小妾。哪知李芳敢来我家争夺,强要此人。本日若不是西席将他拿住,还不知要如何样的打了。此时他乃笼中之鸟,到彻夜半夜便是落火的鬼了。”曹天雄道:“少爷,这是李荣春自来送命的。”花子能应道:“这叫死而无怨。”曹天雄道:“少爷,那施碧霞既是少爷敬爱的人,何不择一谷旦以结婚,也是一件闲事。”花子能叹了一声口气道:“不要提及,可爱这个贱民气性倔强,执意不从,反把我连续三倒。”曹天雄道:“吓,她乃一个女子,怎敢如此无礼么?”花子能道:“我也看不出她有此本领。”曹天雄道:“任她有通天的本领,到此地好似鼠入瓶中前程难。”花子能道:“就是为此,我以是任她倔强,我心无怨,不怕她鲤鱼不上金钩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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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这四个家人看管李荣春,花子能赏他一桌酒,四人在树下吃酒猜拳,甚是欢畅,只要李荣春吊在梧桐树上好不痛苦,想着:“家中如何晓得我死在此处?我死固不敷惜,只是老母、老婆倚靠何人?可爱花子能这狗男女,我生不能吃尔的肉,死也要拿尔的灵魂。”不说李荣春痛恨,且说这四名家人说:“我们吃完,堆柴草加硫磺焰硝,堆得好了少爷谅也有赏。”这四名家人一面吃酒一面说:“李荣春也是本身不好,为甚么到老虎头上来抓痒?惹了少爷如同惹了花太岁,现在吊在此处还是一小我,再等一回儿恐怕就要做火神爷了。”花吉道:“他做了一世的好人,不知行多少的功德,本日也不过如此而死。”花云道:“我实在吃不得了,要去睡一睡了才来脱手。”花吉道:“如此尔先去睡,我们吃完还要乘凉。”

§§§第四回僮生妙策贪欢放火

再说花子能同曹天雄来到书房坐下,又叮咛花荣道:“尔去叮咛管门的。言少爷叮咛:若李荣春家中有人来问,只说他并未曾来,不准漏风。如若漏了风声,也是拿来一样烧死。”花荣应道:“不必叮咛,小人晓得。”尔说花家这些松柴、硫磺、焰硝焉有是便?系平时备办的,如有人获咎了他,便拿来就是放火烧死,不知烧了多少人。

李荣春见他要走,心中焦急,向前拦住道:“慢走。”用手将花子能头上一把遂拖了出来。花子能道:“李荣春,尔休得无礼。”遂起一拳望李荣春面门打来,李荣春遂举一手拦过他的拳,一手将花子能按倒在地,一脚踏住背心。众家人见花子能被李荣春如此惨打,大师即要上前来救,被李荣春另开一拳打得众家人东跑西走,走得无踪无迹。那花子能被李荣春踏住背心,要爬起来任他爬不得起,乃至受李荣春打的好像杀猪普通大呼。那李荣春一边打一边问道:“花子能,尔这狗主子,还是要放施蜜斯出来抑是不放出来?”花子能说:“放出甚么来?”李荣春道:“尔还假呆么?我说就是放出施蜜斯。”那花子能被打不过,疼痛难当,想要脱身,遂答道:“待我去放她出来。”李荣春道:“也不怕尔不放她出来。”把脚一放,那花子能爬起家来直跑入内,叮咛家人快快将门一尽锁的,本身跑进后花圃,一起大声叫道:“西席,西席那里去了?”

李荣春道:“说得不错,只是尊府王谢宦族,高车驷马,并且少爷本身作事般般件件达于礼义,唯有一事少爷作差了。”花子能问道:“我甚么事会作错了?”李荣春道:“就是玉珍观的施蜜斯,她因母死无棺木收埋,是故卖身以葬母。我怜其外方之人举目无亲,兼有孝行,助她银子五十两,谁知被少爷将她抢来,恰是故意要来欺我么?”花子能答道:“本来就是这个施碧霞么?她本身甘心卖身,是故我用银买来的,并非抢来,又非是我侵犯的,尔说甚么抢字来,真是不通之极。”李荣春道:“说那里话,何曾见尔用甚么银买她的?”花子能应道:“如何没有?”李荣春道:“叨教尔利用多少银子?我甘心一个赔还尔两个。”花子能道:“李兄,尔家中使唤丫头很多,为何要来夺我家的人?”李荣春道:“我并非要来与尔争买,她亦非尔家的人,我因念她是总兵之女流浪到此,助她几两银子俾她好回籍而去,并非要贪她的人。”花子能道:“既是李兄不贪她的人,一发让我买了罢。”李荣春应道:“这个使不得,望看我面上容情罢,快些放她出来,使她快去送母入棺,俾她兄妹好回籍,也使她感尔的恩。”

那李荣春起先打了花子能,又打了这些家人,又将厅上物件畅打一回,此时又与曹天雄对敌,这一回固然力微尚不怕他,还敌得过。谁知厅上被他打碎的桌椅七横八直满地俱是,那李荣春的脚被这些椅桌脚缠绊,一时挪动不得,被曹天雄两手按住,飞起一脚把李荣春踢倒在地,遂用脚踏住背心。花子能在屏风后瞥见曹天雄打倒了李荣春,遂大声叫道:“众家人,尔们快快将这个小狗主子捆缚起来。”这些家人仓猝挪索向前围住,将李荣春紧紧捆缚了。曹天雄呵呵大笑道:“李荣春,尔现在才晓我的短长么?”此时李荣春若肯认输了曹天雄,叫声:“曹西席,方才是我不是,今已知罪矣,放我归去戴德不尽,自当厚报。”曹天雄也就放了他归去。谁知李荣春是梗性的人,死也不肯伏输,并且又非是真输的,不过被椅桌脚绊住跌此一倒,故被他拿住,如何肯服?反大喝道:“曹天雄我的儿,尔李大爷非是真输了尔,不过被椅脚害了,被尔幸运胜利,谁肯服尔这狗瘟的门客?尔的本领想来亦有限的,非可夸言,若花家势败,我李大爷要尔来我书房倒尿瓳还不中我意。”曹天雄听了一发大怒,骂道:“尔这无知的狗匹夫,现在被我拿住还敢无礼么?”那李荣春又转看花子能,遂痛骂道:“花子能尔这狗主子,敢拿尔李大爷么?叫尔死无葬身之地,尔的后代将来为盗为娼。”骂不断口。花子能被他一骂气得乱跳,叫家人:“尔们快将这贼囚吊在梧桐树上,比及半夜时候架起松柴将他活活烧死。”这些家人承诺一声道:“晓得。”遂簇拥上前,将李荣春拖拖扯扯拿到花圃内吊在梧桐树上。花子能又叮咛花瑞、花兴、花福、花禄、花冰道:“尔们大师必要谨慎看管,休得使他逃脱了,明日领赏。”又叫花吉、花祥、花云、花庆道:“尔们去架起松柴,端方松香、硫磺、焰硝,此物件大师必要谨慎,早备其便,明日一齐领赏。”众家人各各前去办理不表。

且说这些丫头妇女家人小使吃完了饭,清算明白,也有去睡的,也有到各处去乘凉的,因花圃要烧人,臭气难闻,这些人都让开了。只要书房四小我,二名小使奉侍花子能、曹天雄喝酒。那花子能道:“西席,彻夜町到花圃去看烧人么?”曹天雄道:“多谢少爷,小可不去看了。”花子能道:“如此,多吃两杯去睡罢了。”叮咛花荣、花贵:“不要打盹。”花荣、花贵答道:“小人的两个眼睛比月还光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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