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说红花见蜜斯要她去开门,没何如只得下楼来,心中暗想道:“现在叫我藏在那里去好?大爷啊,尔现在是潭内的鱼了,要想前程是难上难了。事到其间无可何如,拼其一死罢了。”将门开了道:“少爷半夜半夜到此何事?”花子能道:“不要尔管,门也不必闭。”手提灯笼肝火冲冲的走上楼来。那花赛金立在房门,嘴上叫声:“哥哥,此时到此何事?”花子能道:“无事不登三宝殿,红花,尔将这个楼门开了。”花红听了,门也不闭,只是呆呆立着,看花子能提灯四周搜索,只寻得赛金的房,并不寻到红花的房,因红花的房在楼外边,开了楼门在门边一间,并且花荣说蜜斯与红花同谋的,以是只搜赛金的房。

这些家人见楼上跌下一小我来,误认是搜着李荣春来的,走将下大师上前道:“拿住了,打这狗男女的,不要放松了他。”此乃花子能方才叮咛他们道:“若李荣春走下楼来,尔们拿住便打。”以是这些家人见有人跌下楼来,只说是李荣春,又且黑夜之间又无灯火,如何认得明白,又听得楼上喊声叫拿,以是大师拿住就打,打得花子能如同杀猪普通,大呼道:“不要打,不要打,我是少爷。”世人传闻是少爷,赶紧罢休。花子能爬了起来叫痛连天,一步一拐拐进书房。头巾也不见了,衣服也扯破了,头发也狼藉了,重新梳洗,换了衣服,叫齐家人道:“尔们人也不看个明白,拿着就打,打得少爷如此模样,明日送到江都县去,每人重打四十大板,枷号满日放。”世人道:“少爷不必发怒,此乃是少爷叮咛过的,我们见有人跌下楼来,又听得楼上喊声叫拿,我们只道是李荣春,是以拿住就打,并不知是少爷,真正该死。”又有一个就道:“不知者不罪,望少爷恕罪。”

再说红花起先见花子能上楼遍搜,心中焦急,后见搜索不出反跌下楼去,方才放心,随即下楼将门闭好,又上楼将门也闭了。花赛金叫声:“红花,我且问尔,尔好大胆,将李荣春藏在那里累我受气,快快申明,我不打尔。”红花才放了心,又被蜜斯问此一句,惊得面如土色,两目睁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心口暗想道:“蜜斯为何亦狐疑起来?”花赛金见红花呆呆立着不说,又问道:“红花,尔为何不说,呆呆立着则甚?”红花道:“没有此事啊,丫头奉侍蜜斯寸步不离,如何敢做此事?”花赛金道:“胡说,我起先叫尔的时节看尔非常镇静,言语支吾,只说银钗不见了,就是往寻银钗,去了多时,及后出房看火,又去了好久才来,谅尔此中必有怪事,好好说来便罢,如若不说,定要打尔的下半截来。”红花道:“丫头与李荣春并无干系,又不认得他是谁,我救他则甚?”花赛金假做怒容,取一枝短短的戒方道:“贱人,尔说不说?”红花赶紧跪下,眼泪汪汪道:“蜜斯饶了丫头罢。”花赛金道:“说了便饶尔。”红花道:“并无此事,叫丫头从何提及?”花赛金道:“罢了,罢了,枉了我待尔一片真情,我与尔虽系主仆,待尔如同姊妹普通,本日此事如此明现尚要瞒我,可知昔日待我都是假心假情了,我也不与尔说,待我去搜罢了。”红花招急,赶紧扯住蜜斯的衣说道:“蜜斯,丫头并无此事,不必去搜。”花赛金一发狐疑起来,道:“我以至心待尔,尔又不以至心待我,尔如有甚疑问之事,对我实说我也好与尔排难分化。尔若不对我申明,总要弄出事来的,当时扳连我,连我也做人不得了。”

再说花子能寻不见李荣春,心中不肯,叫世人细心去寻,寻得出来赏银一百两,免一月的差。世人贪着赏,又到各处去寻,搜来搜去再寻不见。花子能道:“花圃后门又锁的,前门料他不能出去,各门俱有人扼守,莫非他飞出去不成?为何不见,必是尔们放他走了。”花兴等道:“若说小人放他这是决然不敢的,就是要去小便大恭都是一个去了一个来、一个来了一个去的,半步不敢放松。都是柴房起火,一时心忙意乱,大师救火心急忘了看管,想是救火之时被他走了也未可知。”花子能道:“如此说莫非飞去不成?还是尔寻不到处,再去搜索。”只要花荣奸猾,道:“不必他处去寻,还要去鬼出房去寻。”花子能道:“尔不见红花吓倒么?”花荣道:“现在世人一起打出来,就是有鬼也被我们冲散了。”花子能道:“这也说得是。”便道:“大师一齐向前打入去。”只要花云一民气中焦急,想来想去没法挽救,只得随世人打入鬼出房内。一看并无半小我影,只要些零散家伙罢了,花子能见没有李荣春在内,叫道:“大师出去,将门闭了。”花云此时才放了心。

红花想道:“现在是瞒不得了,若少爷再来搜索岂不扳连了蜜斯?不如申明,求蜜斯全面此事才救得李大爷之命。”遂道:“蜜斯如果恕了丫头的罪,丫头方才敢说。”花赛金道:“诚恳申明,天然饶尔。”红花遂将前事重新至尾说了一遍,花赛金道:“现在如何能放他出去?”红花道:“要求蜜斯用个战略放他出去才好。”花赛金道:“贱人,莫说难以放他出去,尔想少爷搜索不出,莫非他就罢了不成?必定再来搜索,若被他搜出,莫说李荣春活不成,连尔我的性命亦难保了。我看尔这贱人敢做出如此大事来,我不问尔尔亦不说,及我当真查问尔还敢如此推三阻四,现在尔虽申明,叫我如何放他出去?”红花哀哀泣求道:“蜜斯啊,念我昔日并无不对,本日不得已作了此事,还求蜜斯见怜。”花赛金道:“小贱人,既是如此惊骇,何不早起初与我计议,天然与尔分化,现在与我有甚么相干?若不念尔昔日无不对,我定与少爷说知。”红花道:“我因受恩深处须报恩,若欲预先申明,犹恐蜜斯不容,以是擅自去做此事,现在只求蜜斯格外施恩全了两命。”花赛金道:“小贱人起来,我也不便见他,尔将壁门开了,放他畴昔再作计议。”红花道:“恐卢家蜜斯不肯相容,如何是好?”花赛金道:“无妨,我有担待。”红花闻言满心欢乐,说道:“蜜斯暂请躲避。”花赛金走进房去。

花子能道:“现在就没得说,该与我搜了。”遂将各处细细的寻了一回,只是不见。花赛金道:“可有么?红花,看剑服侍。”花子能道:“且慢,我寻尚未了。”又将床下橱柜箱笼各处搜过了,也不见有小我影,连便桶也去翻开看了,亦无。花赛金道:“现在尔也没得说了,红花,拿剑与我。”花子能焦急,赶紧跪下道:“好妹子,不要太没了情分,我是与尔讽刺的,如何就当真要杀起来?若不看我面上也看在父母面上,自古道千朵桃花一树开,求妹子饶我罢了。”花赛金道:“胡说!尔既知千朵桃花一树开,就不该黑夜上楼来无端造言,说甚么李荣春在我楼中,倘被外人闻知,叫我如何做人?”花子能道:“这个原是我不是,该死,该死。明日叫一班伶人备办一桌酒请尔吃了醉,此事一笔取消了罢,下次再亦不敢了。”花赛金道:“不相干,尔若搜出李荣春来岂肯饶我?”肝火冲冲便将红花手中钓剑拿过手来道:“不是我本日无情,谁叫尔屈言屈语的来蹈我。”说罢拿起剑来便砍,花子能慌了,爬起就走。花赛金与红花随后赶来道:“拿住了他,不要被他走了。”花子能心忙脚乱,走到楼门只要下楼梯,谁知心急一脚踏空,两脚朝天翻一个跟斗滚下楼来。

李荣春寄迹邻房

花荣问道:“李荣春可有么?有在楼上乎?”花子能道:“若在楼上我也不跌下楼来了,都是尔这个狗主子害我。”花荣道:“只恐另有寻不到的地点。”花子能道:“慢说搜去不遍,就是连马桶都看过了。”遂将前事一一的说了一遍。花荣道:“红花房内可曾搜过么?”花子能道:“性命要紧,那里还顾获得她房里去寻?”花荣道:“少爷错了又错,红花房里乃第一要紧之处,为何不寻,却往他处去搜?如果李荣春不在红花房中,我甘心割下头来与蜜斯。少爷不要迟了,快快再去红花房中,一搜包管就有李荣春在内。”花子能道:“尔不要汲引我了,我诚恳对尔说,我不堪再跌下楼了。”花荣道:“现在只消如此如此,这般这般,必然拿住李荣春,红花是饶不得的。”花子能道:“公然奇策,就依尔如此而行便了。先拿酒来我吃。”花荣叫着世人仍旧伏在楼下,花荣挟恨红花昔年之事,以是要报此仇,这且不表。

只要花荣这万恶的主子道:“少爷不必焦急,李荣春还在府中。”花子能道:“我岂不晓得在府中?不知到底在那里?”花荣道:“必在蜜斯楼上。”花子能听了大怒,连续将花荣打了几个巴掌两个脚尖,道:“尔这狗主子,如此胡说!”花荣道:“少爷固然打了小人,李荣春必定在蜜斯楼上的。”花子能道:“何故见得必在蜜斯楼上?”花荣道:“因小人与花贵要去看花兴等,走到转弯劈脸遇着红花,她哎哟一声退了两步,灯火也无。我问她为何灯火也不拿,一人在此做甚么?她道因园中火起,蜜斯叫她来看火。我想她既是蜜斯叫她出来的,为何见了我反退了去?并且柴房常日半个火种也无的,为何俄然火起?必定是她放的。就是方才鬼出房跌那一倒,此中定有原因,既然遇鬼跌了,爬起就走也不迭,为何能去闭好了门?这必是起先将人藏在房内,看大师拥去要搜,故假此一倒吓退了我们,她却领了出来。及我们再去搜索她已带了出去,是以再寻不见。少爷尔想一想,但是如此么?”花子能听了花荣的话便道:“楼上另有蜜斯,红花如何敢藏他?”花荣道:“少爷真是诚恳人,那红花一人如何做得来?此事必是蜜斯与她同做的。”花子能道:“也未可知,尔们悄悄伏在楼下,我上楼去拿。倘若拿他不住,他必定走下楼来,尔们大师拿住就打,打他半死,打他行走不动就好来烧了。”花荣道:“千万不成说是小人说的。”花子能道:“这个天然。”众家人随了花子能来到楼下埋伏了,然后花子能才打门。花云想道:“不知红花但是藏在楼上否?千万不要藏在楼上才好。万一藏在楼上,被他拿住如何是好?”看官,尔说花荣为何要与红花作对?因客岁花荣思与红花轻易,在厅堂边撞见红花,调戏了几句。红花不肯,就去奉告少爷,少爷顿时大怒,将花荣叫来痛打一场,打得花荣疼痛难当,在地滚来滚去。少爷尚不肯饶他,罚跪在庭中,三日三夜才放他起来。他挟恨在心,以是本日要来报仇。花云道:“红花啊,尔千万不要藏在楼上才好。”

不说花云心中烦恼,再说花赛金与红花在露台上乘凉.说些闲话,直到半夜后。方要进房去睡,只听得楼下打门,花赛金道:“红花,半夜半夜哪个打门?快去看来。”红花道:“蜜斯,这声音好似少爷,敢是他吃醉了酒来此肇事?待奴去对他说蜜斯睡了罢了。”赛金道:“胡说,少爷黑夜到此必有闲事,快去开来。”红花没奈,只得下楼去开门。不知可搜得出李荣春否,且听下回分化。

§§§第六回花子能堕楼埋计

红花见世人去了,然后爬了起来道:“幸亏我人急计生,救了此危,只是花荣这个奸贼此时被我唬退了,还恐他回马枪又来搜索,当时便不好了。也罢,事到其间也顾不得了。”走进房内将李荣春拖了出来,将门闭好,拖了李荣春往内而走。走到楼下,将楼下门闭了,道:“大爷吃惊了。”李荣春道:“无妨,且问姐姐为何有此侠肠义气来救我?必要说个明白。”红花道:“大爷小声些,我父名叫王瑞奇,乃是做裁缝的,与大爷隔壁。奴家贫磨难常,母亲常到府中,多蒙太太为人美意,常常赐银赐柴赐米,偶然或赐我衣服荤腥之类,倚蒙照顾,以是父子三人得以不致饿死。厥后母亲死了,又蒙太太赐银并棺木方得收殓。后因火烧屋子搬到东门,父亲贫磨难以度日,又不好再到府上来告借,只得将奴卖在此奉侍蜜斯,改名红花。本日忽闻大爷有难,吓得我魂不附体,忙与花云计议放火烧柴房,方救得大爷性命。”李荣春道:“如此说,恩姊乃王翠姊了。若非恩姊相救,彻夜必遭毒手,何故报恩姊活命之恩?待我归去说与太太晓得,渐渐地报恩便了。”红花道:“大爷何出此言?我受太太、大爷的深恩尚未报得,彻夜相救聊表吾心酬谢罢了。现在各处流派俱将人扼守,不能出去,只幸亏我房中暂歇一夜,等明日夜间看看有甚机遇再图出去便了。”李荣春道:“多谢姊姊。”红花带了李荣春走上楼,将本身房门开了将李荣春放入,将门闭好,仍旧去见蜜斯道:“是柴房失火,今已救灭了。蜜斯,夜深好安睡了。”花赛金道:“且慢,我还要坐坐。”红花只得与蜜斯打扇,这且不言。

那花赛金全不知其事,问道:“哥哥不见了甚么在此搜索?”花子能道:“还要假装痴么?现在尔是瞒不过的了,快快放出来的好。”花赛金道:“哥哥,尔叫我放出甚么来?”花子能道:“就是李荣春,他与我做尽了朋友,我要放火烧死他,哪知柴房失了火,被尔与红花将他藏在此楼中。快快放他出来的好。”赛金道:“甚么李荣春?到底是男是女?为何说在我楼中?也要说个明白。”花子能道:“还要假装不知的模样呢,他是清清秀秀的后生,又是个解元,扬州一府大家叫他做小孟尝君。”赛金蜜斯一听此言柳眉倒竖,肝火冲冲的道:“哥哥说话好不入耳,尔说我藏男人在房中,被人晓得叫我如何做人?休得在此胡说。快些下楼去,我要睡了。”花子能心中一发迷惑道:“必然在此了。”叫道:“妹子,不是我哥哥的来欺尔,只为李荣春不见了,以是走来看一看,就是在此也只是说本身走上来的,不干尔事。若还不在此也就大师罢了,有甚么做不得人?何必动气。”花赛金道:“住了,不是这等轻易说的,尔若要搜也无妨事,总要与我赌个胜负,若寻得出要如何样,寻不出要如何样?”花子能道:“也罢,我就与尔赌一桌酒罢。”花赛金道:“如何说得如此等闲的事?尔若寻出李荣春来,妹子也做人不成了,尔将我一剑分为两段,死而无怨。尔若寻不出李荣春来,尔却如何样说?”花子能道:“也罢,我将这首级输与尔罢。现在该与我搜了。”花赛金道:“且慢,说便这等说,倘尔若赖了便如何样?”却又做出似有李荣春在楼普通,假装出惊忙之态;花子能见了一发信觉得真,便道:“红花,尔将壁上挂的剑与我拿下来,拔出了鞘,尔做干证,如有李荣春在楼上尔将蜜斯杀了,若无李荣春在楼上尔将我杀了,不准容情。”红花道:“晓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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