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珍观豪杰病愈

二人吃了一回酒,花赛金忽见施蜜斯两眼堕泪,便问道:“蜜斯为何堕泪?”施碧霞道:“只为哥哥病重,举目无亲,不知休咎如何,故此悲伤。”花赛金道:“我倒忘了,那晚李大爷与红花说五十两银一口棺木成殓夫人,又请大夫去看施大爷的病,可有这句话么?”红花道:“丫头不知。”花赛金道:“无妨,我已将前事与施蜜斯说了然。”红花道:“既是蜜斯申明,我也不敢相瞒,果有此话。”施碧霞道:“固然如此,不知他家人可肯用心办事否?”红花道:“这也不难,待我叮咛花云到玉珍旁观个明白便了。”花赛金道:“奴家有句话要说,不知蜜斯可肯依从么?”施碧霞道:“蜜斯有话请说,奴家无所不依。”花赛金道:“奴家意欲与蜜斯结拜为姊妹,未知尊意如何?”施碧霞道:“这个不敢,蜜斯乃令媛贵体,奴家多么之人,焉敢与蜜斯结拜?”花赛金道:“说那里话来,均是官家之女,这有何妨。”施碧霞道:“这个差得远呢,奴父不过一总兵,蜜斯令尊乃当朝辅弼,尊卑有别,贵贱有分,这断难从命。”花赛金道:“何必客气,相互俱吃皇上的俸禄,有何尊卑之别。敢是蜜斯弃嫌我么?”施碧霞道:“岂敢,只是乌鸦不入凤凰群,野鸡难结金凤友。”花赛金道:“不必虚套,本日定要结拜。”红花也来相劝,施碧霞暗想道:“若与她结拜,将来如何报仇?也罢,到当时自有事理。”便道:“既蒙不弃,敢不从命。”花赛金见她肯了,心中大喜,对红花说道:“此时要办牲礼谅也不及了,快排香案起来。”红花闻言,遂将香案排了。二人对天结拜,各通了乡贯姓名年纪,施蜜斯大花赛金一岁,叫花蜜斯mm,花蜜斯小施碧霞一岁,叫施蜜斯姊姊。二人结拜为姊妹,一发相爱,重新退席喝酒。花赛金道:“姊姊现在只在我房中同住,等待令兄病痊一同归去,盘费都在我身上。”施碧霞道:“多谢mm。”

却说赛貂蝉见施碧霞去后,即差秀琴去探听,秀琴探听得明显白白即来回报,赛貂蝉闻说吃了一惊,道:“不好了。”赶紧往报与花子能,花子能一听此言,气得拍桌乱跳,痛骂赛貂蝉:“尔这贱人,我将施碧霞交与尔,尔为何被她走了?现在如有施碧霞来交我便罢,如若不然叫尔性命难保。”赛貂蝉道:“少爷不必发怒,待我去叫她来就是。”话说完,吃紧来到花赛金楼上,赶紧双膝跪下道:“二位蜜斯拯救。”施碧霞问道:“何事如此镇静?”赛貂蝉道:“少爷请施蜜斯回楼去,如果不去时便要杀我,望施蜜斯归去救我一命。”施碧霞道:“我已与花蜜斯结拜姊妹,不归去了,尔自去罢。”赛貂蝉道:“蜜斯啊,望尔美意救我一命,胜造七层宝塔。”施碧霞道:“不必多言,现在要我再到万香楼,除非红日西出,水向上流,我方再到万香楼去。”赛貂蝉道:“蜜斯啊,望尔不幸我一命,为尔而起,需求回楼去,一去了再来就不干我事了。”施碧霞道:“胡说,我主张已定,不必多言,若再在此惹厌,叫尔性命难保。”花赛金道:“红花,取宝剑来。”红花回声晓得,立即将壁上所挂的剑取下,双手呈与花蜜斯。花赛金将剑接在手中说道:“尔这贱人去还是不去?”赛貂蝉吓得魂不附体道:“蜜斯饶命啊。”花赛金道:“谁教尔多言惹厌。”赛貂蝉道:“是,再不敢多言了。”爬起吃紧走下楼来,又不敢去见花子能说施碧霞不来,心中想到:现在如何好?想了一回道:“也罢,去求少奶奶,求她代我向少爷面前说小我情。”想定主张,遂吃紧奔到沉香阁要求少奶奶。不知秦氏肯为她讨情否,且听下回分化。

且说秦氏道:“少爷,既是赛貂蝉中尔的意,天然百无不对。”花子能道:“虽无不对,却有一错。”秦氏道:“甚么错?”花子能道:“就是放施碧霞下楼去与赛金结拜,我恨她此一错。”秦氏道:“那施碧霞性强力大,少爷尔尚且被她打倒了三次,何况她一个女人,焉能留得她住?”花子能道:“不是如此说,她是故意放走的,我需求她还我施碧霞来才罢。”秦氏道:“不是我抱怨尔,说施碧霞的面貌也不为奇,一进门就欺着少爷,看此局势是不能与少爷结婚的,尔也不必去想她了。比如她不到我扬州来,莫非尔走到山西去抢她不成?就是这件事是要两厢甘心的,才有情风趣、如水似鱼,如有一个不肯就无趣了。比如我与少爷结婚以后,蒙少爷见爱我也不敢推让,格外奉迎少爷尚不中意,还要娶这很多小妾,连我合凑在内共成一盘象棋,随尔下着何子,何故必然要她?”花子能道:“莫非不成罢了?”秦氏道:“若必不肯饶她,这也轻易,她又未出去,渐渐图她必定到手。饶了赛貂蝉罢。”花子能道:“既少奶奶讲情,饶她罢了。”秦氏道:“公然少爷大量。秀琴、秋菊、春梅。”叫了两声不见一个,道:“这些贱人那里去了?”又大呼两声。那春梅等围住私讲内才,正在说得欢畅,忽听秦氏呼唤,三人赶紧走上楼来。秦氏道:“去叫七奶奶来。”秋菊领命去叫了,赛貂蝉来跪着只是叩首,秦氏道:“施碧霞走下楼去,固然是她刁悍自走下去,到底是尔管束不严之罪。我现在与尔说了情,少爷宽洪漂亮不来罪尔,快快与少爷多磕几个响头。少爷彻夜要尔抬头尔就抬头,要尔覆背尔就覆背,要尔横倒尔就横倒,要尔直竖尔就直竖,须比往夜要留意讨少爷的欢乐。”赛貂蝉答道:“晓得,伸谢少爷、少奶奶。”赛貂蝉此时才放了心。只见丫头报上楼来道:“曹西席请少爷说话。”花子能道:“少奶奶,我失陪了。”秦氏道:“少爷请便。”花子能下楼去与曹西席说话不表。

再说花蜜斯与施蜜斯来到楼上,重新见礼坐下,红花道:“二位蜜斯在上,待丫头伸谢拯救之恩。”施蜜斯道:“不必如此。”赶紧扶起。红花道:“不知二位蜜斯如何晓得丫头有难前来援救?”花赛金道:“我在房内等尔不来,正在烦恼,多亏了花云前来通报,我一闻此言心中火发,立即下去要来看尔,却好遇着施蜜斯,一同来救尔。”施碧霞道:“红花姐,那李荣春但是尔放的么?”红花想道:“逢人且说三分话,未可全抛一片心。”答道:“丫头并无此事。”施碧霞道:“但说何妨,我也是受李大爷的恩,巴不得有人救了他才好,我岂来害尔?”红花道:“丫头实是不知。”花赛金遂接口道:“我也要问施蜜斯,既李大爷周济与尔,尔为何又被我哥哥接来寒舍?”施蜜斯道:“我父名唤忠达,镇守山海关总兵,因无钱贡献府上太师,太师矫旨,道我父克减军粮,将我父亲杀了,又将家私抄没。母子三人无依无靠,痛苦难言,要到宁波姑丈家去,谁知到此母亲病亡,哥哥又病得不知人事,没奈只得卖身。蒙李大爷周济,当时我也不知祸因,老道说错了话,只说有主顾,我那里晓得此中之事?及到府以后,才晓得令兄的主意要谋我为妾,我是愿为婢不肯为妾。我到府未久即闻蜜斯贤名,与令兄天差地远,我要来拜见又恐见绝,以是不敢轰动。”花赛金道:“岂敢,可贵蜜斯节行无亏,实为可敬,相见恨晚。未知令兄的贵恙如何?”施碧霞道:“自从别时奄奄一息,不知迩来如何,今要求蜜斯救我。”花赛金道:“渐渐想个战略出去便了。”心中暗想道:“可怪哥哥如此纵横,恶名传遍扬州,她父又死在我父之手,将来要报起仇来如何是好?也罢,必须如此如此才免此患。”乃道:“红花,尔去叮咛备酒,不成又被秋菊骗去。”红花道:“晓得。”施碧霞道:“蜜斯,红花为人公然聪明,蜜斯必定另眼看她。”花赛金道:“不是她为人聪明知心贴意,我焉肯容她做此事?”施碧霞问道:“何事?”花赛金遂将李大爷之事重新至尾说了一遍。施碧霞道:“可贵她知恩报恩,只是可惜断了卢家来往。”那红花已将酒菜排上,二位蜜斯劈面而坐,红花道:“少爷请了大夫来与丫头调节。”花赛金道:“尔要与他看抑不与他看?”红花道:“羞人答答与他看则甚?将伤处去对大夫诉说,问他取丸药,叫他开了药方,只须三五日就好。”花赛金道:“这也使得。”

只见秀琴走来道:“七奶奶,少爷气得了不得,叫我来寻尔去说话,尔现在快些同我去。”赛貂蝉道:“尔先去,我就来。”又道:“少奶奶必要救我一命呵。”秦氏道:“自今今后可认得我了?”赛貂蝉道:“今后再不敢了。”秦氏道:“尔且在此,我先去说看,等来叫尔尔才可去。”又道:“春梅、秋菊,尔们随我来。”遂下了阁来到万香楼。花子能见了立起家来道:“少奶奶来了。”秦氏道:“少爷请坐。这两日气候甚热,就是官方佳耦也要分床另睡,少爷也该分床。”花子能道:“我是再也分不来的,夜夜空不得的。”秦氏道:“固然少爷精力充沛,也要须应保体,一人焉能当得三十二人?”花子能道:“哪有三十二个?”秦氏道:“施碧霞莫非算不得数?”花子能道:“不要提及她了,她是算不得数的。”秦氏说:“如此言三十一人当中,哪个最中少爷的意?”花子能道:“只要第七房赛貂蝉,她的内才外才真为第一。”秦氏道:“比我何如?”那秋菊口快,便接口道:“少奶奶,若说七奶奶的内才比少奶奶好很多呢,她也能写字,也能刺绣,也能做诗。”秦氏道:“贱人,谁要尔多嘴。”秀琴道:“秋菊姐,尔说错了,阿谁内才不是这个内才。”秦氏道:“尔也来多嘴,要讨打么?”春梅将眼一丢,将手一招,二人随她下楼道:“春梅姊叫我们做甚?”春梅道:“尔们好不知事件,她提及房里的事,我们就该走开才是,还要多嘴多舌,我听了好不替你捏一把汗。”秋菊道:“甚么内才,尔说与我听。”春梅道:“尔来我说与尔听。”三人去说私话不提。

且说红花要叫花云去看施必显病症如何,心中暗想道:“倘若花云要与我罗唣如何是好?前夕因要救李大爷以是骗他,现在若见他面,花云必不肯干休耳。”想一想道:“有了,我只说被打得遍身重伤,等候医好再来便了。”道:“云哥啊,尔虽有恩典在我身上,只是此事决然轻易不得,将来别的的将物件报尔恩典罢。”遂等二位蜜斯吃完夜饭,将碗盘搬入厨房,四周一看并不见花云,没何如只得回房。谁知身上发寒发热痛疼难当,因吃了药,药性发作感觉一发疼痛,起先还能够扶获得,现在药性发作实是难当,一夜疼到天明,次日不能起床。花赛金见了心中又不肯,又走去与花子能大闹起来道:“红花被尔们打得如此模样,命在朝夕,快些请大夫来看病调节,如若她死了还要尔来赔命。”花子能喏喏连声说:“我就去请大夫来便了,如若公然死了,我做哥哥的赔命就是。”马上差家人去请大夫,花赛金犹恨恨地骂回楼去。那花子能不知如何,自从与花赛金负气胜负砍头以后见了就怕,以是花赛金说的话无所不依。

§§§第十一回相府中恶妇讨情

话说赛貂蝉走到沉香阁,跪在秦氏面前只是叩首道:“少奶奶拯救啊。”秦氏正在气闷,忽见赛貂蝉跪着叩首,口口声声只叫拯救,倒觉好笑,道:“为何如此?”赛貂蝉将前事说了一遍,道:“现在少爷要取我的性命,望少奶奶与少爷说一声讨情救我一命,戴德不尽。”秦氏道:“尔将施碧霞放来打我,现在被她走了去,又来求我则甚?”赛貂蝉道:“少奶奶,老是我不是,求少奶奶开恩救我一救,胜烧万炷香。”秦氏道:“尔现在也认得我了。前人说得好,皂隶门前过,留他吃杯茶,虽说无路用,也是冷热债。自从客岁初秋尔到我家,尔就做势装腔迷着少爷,少爷被尔迷昏了,竟将我搁起放在一边,我也不作声,甘心孤眠独睡。我不是怕尔不敢与尔争风,唯恐被人闻知大小争风,谈笑起来。何况三十一人单单爱你一个,莫非这点小事尔就说不来,何必来求我?”赛貂蝉道:“少奶奶啊,我从今今后再也不敢了。”秦氏道:“不相干,这小我情我说不来,尔本身去说。”赛貂蝉只是叩首求救。

且不说秦氏挟恨要报仇,且说花子能怒冲冲的来到书房,将此情说与曹天雄晓得。曹天雄道:“依小可看起来,李荣春逃脱并非红花放走的。”花子能道:“何故得见?”曹天雄道:“那红花与李荣春并不认得,何况李荣春日里被拿夜里逃脱,能有多久,就疑到红花身上?且又小小丫头如何有此胆量做得此事来?就是蜜斯乃知书达理的令媛之体,岂肯容纵丫头做此事么?又兼两次上楼搜索并无踪迹,揆情论理与红花何干?少爷,这叫做烦恼不寻人,人自去寻烦恼,从今不必苦寻求,免得兄妹反面好。”花子能想道:“如此说不干红花的事了,将她打得如此,必须请个大夫与她调节。”乃叫道:“花云,尔去请个大夫来与红花调节。”花云领命去请大夫,这且慢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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