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:深宫现异兆,七贤聚竹林(下)

阮籍白了一眼:“几日不见,巨源提及话来沉稳很多,与他的年纪更加相称。”

愿为三春游,朝阳忽蹉跎。盛衰在斯须,拜别将如何?

人生寿促,六合悠长。百年之期,孰云其寿。

“濬冲如何找到此处?”嵇康问道。

“我们是聊得鼓起,你又为何不睡?”

“若要我直说,我却不得不承认,你的才情比他二人可差远了!”

六合合兮,以托以盖。宇宙旋兮,无极无散。

刘伶从鹿车上晃下来,抱着酒葫芦饮了一口,醉道:“此处酒香浓烈,连这山泉也被染醉。我在数里外都能闻出此乃酒泉,你们还弄这些装腔作势之物做何?”说着用酒葫芦盛起山泉,豪饮起来。嵇康等人都觉甚异,用手捧起山泉来饮,泉水竟真的飘着浓烈的酒香,比他们带来的烈酒还要有味。

见汗青兮,长河奔腾。贤愚何任,沧海一舟。

正走着,嵇康一眼瞧见路南一户人家与别家迥然分歧,竹竿挑着一个个粗布破裤衩,也如路北普通大风雅方地晾晒着。他不由忍俊不由,对阮籍道:“如果我没猜错,这定是令侄仲容的府上,对否?”

“那里,司马懿带病见了李胜!据李胜说,当年威名赫赫的太傅现在已是病入膏肓,衣不能自穿,粥不能自饮,需求两位婢女奉侍才气转动。李胜扣问病情,司马懿道本身大哥多病,死在朝夕,奉求李胜跟曹爽多多美言,求大将军今后能关照司马师、司马昭二子。又问李胜将到那里到差,李胜说出任荆州,他却听成了‘并州’,替李胜抱屈道‘并州靠近胡地,实在委曲。’李胜几次解释他所去之地乃荆州不是并州,怎奈老太傅耳聋心盲,如何也辩白不清了……”王戎说到此处,戛但是止,望着世人不再出声。

PS:本章最后这首长诗,是作者效仿阮籍、嵇康当时的表情所做,并非二人诗词。此章是第2卷的结束篇,此篇过后,嵇康风骚萧洒的前半生就此停止,风云即将变色,鏖战就在面前!

“我原想只在帘后一观,谁知你那两位朋友实在风采不凡,博学多才,所谈之事皆闻所未闻,我看着看着就入了迷。”韩贞指了指卧房与客堂之间那道墙,“喏,我就是从那边看的。”

长路其修远,人生偶然尽。二人浩大奥妙的悟境,终究都与马蹄扬起的灰尘一起,被远远抛在身后,消逝天涯。瘦马奔至山路绝顶,蓦地收住前蹄。车上二人猛地一倾,猝然惊醒,望着面前的断壁死路再也忍耐不住,仰天悲哭!

三今后,嵇康与阮籍施然到来,山涛将他们请进客堂,重叙分袂之情。韩贞号召下人摆上酒菜,本身则站在帘后偷偷旁观,见两人一个白衣一个黑衫,一个超脱一个萧洒,公然如山涛所言,不由看得入了迷。

山涛顺着所指上前一看,只见那本来无缺无损的墙壁上,竟被生生凿出了一个小洞,透过洞可将客堂看得清清楚楚。他一时不知作何感触,只苦笑道:“你既看了一夜,那对他们有何评价?”

屋中的阮咸闻声叔父相唤,将外衫胡乱一罩,赤着脚迎了出来:“明天果是好日子。月儿,快去把盛酒的大缸抱出来,我们要在院中痛饮!”

“伯伦真乃酒仙!”五人大为惊赞,与刘伶一起在泉边饮到酣醉方休。

山涛从未见过此等架式,捋髯道:“如此喝酒,莫非家中酒具未几?”

“我早已多次递过辞呈,且每天醉酒不仕,怎奈司马大人不肯相放。”阮籍无法一叹,瞟了一眼嵇康,“叔夜,你那中散大夫也没甚好做,快快辞了吧!”

“嗤,哈哈哈哈哈哈哈!”一片玄默以后,阮籍忽得将一口酒喷了出来,抬头望着彼苍狂笑不止。世人也随之大笑起来,只震得层层叠叠的竹林枝节舞动,绿叶摇摆,久久不歇。笑罢今后,阮籍一把抓住嵇康的手,拉着他踉踉跄跄地穿出竹林,跃上停在林边的马车,喝道:“上车来!”嵇康问也不问,跃上马车。

“哈哈,我族中人每遇晴日需求晾晒衣物,彰显繁华。我虽无锦衣绣裳,也不能孤负如许大好的日头,需让这破裤衩出来见见光!”

世人皆问何事。王戎道:“我来前两日,大将军曹爽派李胜出任河南尹。李胜临行前面辞司马懿。谁都知此乃曹爽命他去探看司马懿病况。你们猜如何?”

王戎见过世人后席地而坐,道:“我从洛阳来,听到一件好笑之事。”

…………

思欲登仙,以济不朽。缆辔踟躇,仰顾我友。

山涛被老婆如此一说,就是再如何气度广漠也不由出现酸来。他正闷闷不语,韩贞笑着弥补道:“不过,若论起气度和胸怀,他们却不能及你,这也是你能与他们为友的事理了。”山涛这才找回庄严,点头道:“他们也是如此以为啊。”

魂者游离,我思如飞。体者升腾,悟我大境。

阮籍高低垂起马鞭,一鞭挥下入骨三分。瘦马吃痛,嘶吼一声长蹄蹿出,顺着山路奔驰而去。阮籍见马已吃惊,干脆撒开缰绳任其疾走。一起上,二人皆闭着眼,一言不发,跟着马车肆意摇摆,心中无数思路如白驹过隙,穿胸而过。

人生何兮,乐以无忧。是以路矣,彼无绝顶!

“几位先生的情怀,岂是我能随便废弛的?”来人笑答。

“与你一样,一夜未睡。”

“时无豪杰,使竖子成名!”曹魏的天下,这便要完了。

话音方落,四人皆畅怀大笑,挽起衣袖如阮咸那般饮起酒来。次日凌晨,四人离了陈留往嵇康的山阳故居而去。刚走上山坡,嵇康遥见府外的柳树下,一人正赤着上身挥锤锻铁,绿衣随便地扔在地上。再看府外的菜园子里,青翠绿翠长着时令蔬菜,与他分开之时普通无二。锻铁之人闻声脚步声,回顾一望,立时展颜笑道:“叔夜,我仍锻不好这劳什子,还是你来。”

“司马懿想必称病不见。”向秀道。

驾车寻路,无路无径。纵马奔驰,凭我御风。

嵇康嘲弄道:“仲容将衣物晾在竹竿上,顶风招展,但是为了驱逐我等?”

素黎月依言在院里摆上低槽的大酒缸,把酒一坛坛倒入缸中,对世人道:“请各位先生喝酒。”

万物生兮,聚以精魂。魂兮魂兮,我思不竭。

“我是看得入迷。”

嵇康端着酒杯蹙眉不语,他从未将甚么“上中下散”放在心上,这官职不过是因为曹璺长乐亭主的品级身份不得不任。此时曹氏政权已如大厦将倾,他自可随时弃官清闲安闲,但曹璺身为曹氏先人,又岂是悄悄松松便能够接管?

…………

三人在山涛府上聚了几日,阮籍发起一起去他陈留的家中一游。三人驾车来到陈留阮氏族居之地。只见大道北边皆是高门大户,而南边则是低门矮户。北边的人家每逢气候阴沉,就将富丽的衣服晾晒在内里,花团锦簇,极其刺眼。而南边的住户则甚为寒酸,不美意义将冬衣晾出来。

“是呀,山主簿红光满面,想来不日又将升迁。”嵇康拱手道。话音一落,三人面面相觑,皆忍不住大笑起来。

“我晓得他的忧愁,此亦人之常情。”山涛道,“我四十岁方入仕,然志向未展便遭受险恶政坛,一番为国为民之心空放弃,想来谁又甘心?”

“非也,以杯碗盛酒,斟来倒去好不费事,不若围缸而饮,岂不痛快?”阮咸说着用手捧起酒来就是一大口,喝得畅快淋漓。

“你我三人这官真是不做也罢。我虽不在洛阳,但也知政局已到了风云变幻之际。此次邀你们来便是劝你们早早去官,归隐故乡。”山涛饮了一口酒道。

“看?你在那里看的?”

如此过了一月,时节已垂垂入冬。竹林曲径处,袅袅有人来。山阳竹林又来了一名知音人。此人年纪尚轻,一身紫衣,一入竹林便大声道:“听闻此处隐着六位‘大闲人’,我闲来无事,请来凑个数!”

世人听罢都点头奖饰,正在咀嚼,忽见一鹿车自远处幽幽而来,身后跑着两个仆人。嵇康喜道:“伯伦缘何而来?”

五人就此在山阳住下,整日游浪在山间,一时将统统俗世滋扰皆抛诸脑后,清闲似仙。这日,五人正环抱在山阳的竹林泉边闲坐清谈,将盛满美酒的酒器放在水面上漂流,漂到谁的面前愣住谁便要饮尽,还要吟诗扫兴,是为“曲水流觞”。只见那酒器在世人面前漂流一遭,停在了阮籍面前。阮籍一笑,将酒一饮而尽,轻挥动手中的麈尾,吟道:

“我原想去拜见阮先生,却听家父说他告了长假在山阳竹林畅游。”来人恰是那日观虎的少年王戎。他的父亲王浑与阮籍同任尚书郎,很有些友情。阮籍曾到王府拜访王浑,王戎也出来同坐。席间王戎批评名迹,精炼入理,言谈清雅,见地比其父高出很多。阮籍今后到王府做客,见了王浑只草草打声号召,凡事皆找王戎会商。王浑问其故,阮籍道:“濬冲清赏,与你不是一类人。和你说话无趣得很,不如去找阿戎说。”由此,阮籍与王戎结下忘年之交。

阮籍也不答话,举步走进院子喊道:“仲容,快快拿好酒来,有高朋到了!”

“你二人还未看破么?自群雄逐鹿以来,天下诸侯皆将江山当作他们宰割之物,将百姓作为他们获得天下的垫脚石。我甘愿一辈子庸庸碌碌无所作为,也不肯拿别人的性命作本身争权夺利的捐躯品!”阮籍斩钉截铁道。

阮籍一见来人,翻了个白眼:“俗物又来坏我的兴趣!”

嵇康饮着酒,细细揣摩山涛与阮籍之言。山涛洞察世情,胸怀泛博,始终怀有一颗济世之心。而阮籍则将人生看得更加通透,发愤效仿老庄有为而终,他的超脱世人难及。那么本身呢,本身究竟想要如何的人生?如何挑选才气既不负本心,亦不负别人?又或者统统皆是虚妄,空自流连?他叹了一声,随口吟道:

…………

听他吟罢,阮籍道:“那些个俗事不谈也罢,趁着现在尚且承平,能多聚一时是一时,多饮一杯便是一杯吧!”三人也不再提及政事,只聊些怡情养性之道,如此过了一夜。第二日一早,山涛回到房中安息,却见韩贞坐在床边一脸疲态,奇特道:“你这是未睡还是刚起?”

山涛斟满美酒,笑道:“阮尚书郎,嵇中散,二位台端光临舍间,不堪幸运。”

嵇康会心一笑,脱去外袍往腰间一系,上前接过向秀手中的铁锤挥将起来。向秀则蹲下身拉刮风箱。阮籍等人也不见怪,自去一旁向秀的茅舍中略坐,待他二人挥完汗熄了炉子,一起来到嵇康故居柳园中席地而坐,把酒言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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