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因谓明根等曰:“贤人制卒哭之礼,授服之变,皆夺情以渐。今则旬日之间,言及即吉,特成伤理。”对曰:“臣等伏寻金册遗旨,逾月而葬,葬而即吉;故于下葬之初,奏练除之事。”帝曰:“朕惟中代以是不遂三年之丧,盖由君上违世,继主初立,君德未流,臣义不洽,故身袭兖冕,行即位之礼。朕诚不德,在位过纪,足令亿兆知有君矣。于此之日而不遂哀慕之心,使情礼俱失,深可悔恨!”高闾曰:“杜预,晋之硕学,论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,觉得汉文之制,暗与古合,虽叔世所行,事可承踵。是以臣等忄娄忄娄干请。”帝曰:“窃寻金册之旨,以是夺臣子之心,令早即吉者,虑废绝政变乱也。群公所请,其志亦然。朕今仰奉册令,俯顺群心,不敢暗默不言以荒庶政;唯欲衰麻废吉礼,朔望尽哀诚,情在可许,故专欲行之。如杜预之论,于渴念之君,谅闇之主,盖亦诬矣。”秘书丞李彪曰:“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,母子之道,无可间然,及后之崩,葬不淹旬,寻已从吉。然汉章不受讥,明德不损名。愿陛下遵金册遗令,割哀从议。”帝曰:“朕以是眷恋衰绖,不从所议者,真相不能忍,岂徒苟免嗤嫌罢了哉!今奉终俭素,一已仰遵遗册;但痛慕之心,事系于予,庶圣灵不夺至愿耳。”高闾曰:“陛下既不除服于上,臣等独除服于下,则为臣之道不敷。又亲御衰麻,复听朝政,吉丧事杂,臣窃为疑。”帝曰:“前后抚念群下,卿等哀慕,犹不忍除,何如令朕独忍之于嫡亲乎!朕今逼于遗册,唯望至期;虽不尽礼,蕴结差申。群臣各以亲疏、贵贱、远近为除服之差,庶几稍近于古,易行于今。”高闾曰:“昔天孙裸葬,士安去棺,其子皆从而不违。今亲奉遗令而有所不从,臣等以是频烦干奏。”李彪曰:“三年不改其父之道,可谓大孝。今不遵册令,恐涉改道之嫌。”帝曰:“天孙、士安皆诲子以俭,及其遵也,岂异本日!改父之道,殆与此殊。纵有所涉,甘受后代之讥,未忍本日之请。”群臣又言:“春秋焌尝,事难废阙。”帝曰:“自先朝以来,恒有司行事;朕赖蒙慈训,常亲致敬。今昊天降罚,人神丧恃,赖宗庙之灵,亦辍歆祀。脱行飨荐,恐乖冥旨。”群臣又言:“古者葬而即吉,不必终礼,此乃二汉以是经纶治道,魏、晋以是纲理庶政也。”帝曰:“既葬即吉,盖季欲多乱,权宜救世耳。二汉之盛,魏、晋之兴,岂由简朴丧礼、忘记仁孝哉!常日之时,公卿每称当今四海晏然,礼乐日新,能够参美唐、虞,比隆冬、商。及至本日,即欲苦夺朕志,使不逾于魏、晋。如此之意,未解所由。”李彪曰:“今虽治化清晏,然江南有未宾之吴,漠北有不臣之虏,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。”帝曰:“鲁公带绖从戎,晋侯墨式微敌,固圣贤所许。如有不虞,虽越絜无嫌,而况衰麻乎!岂可于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,以废丧纪哉!前人亦有称王者除衰而谅闇终丧者,若不准朕衰服,则当除衰拱默,委政冢宰。二事当中,唯公卿所择。”游明根曰:“渊默不言,则不政将旷;仰顺圣心,请从衰服。”太尉丕曰:“臣与尉元历事五帝,魏家故事,尤讳以后三月,必迎神于西,禳恶于北,具行吉礼,自皇始以来,未之或改。”帝曰:“若能以道事神,不迎自至;苟失仁义,虽迎不来。此乃常日所不当行,况吾丧乎!朕在不言之地,不该如此喋喋;但公卿执夺朕情,遂成来去,追用悲绝。”遂号恸,群官亦哭而辞出。初,太后忌帝英敏,恐倒霉于己,欲废之,盛寒,闭于空室,绝其食三日;召咸阳王禧,将立之。太尉东阳王丕、尚书右仆射穆泰、尚书李冲固谏,乃止。帝初无憾意,唯深德丕等。泰,崇之玄孙也。

以百济王牟大为镇东大将军、百济王。

癸卯,大赦。

丁卯,魏主始听政于皇信东室。

世祖武天子中

荆州刺史巴东王子响,有勇力,善骑射,好武事,自选带仗摆布六十人,皆有胆干;至镇,数于内斋以牛酒犒之。又私作锦袍、绛袄,欲以饷蛮,买卖器仗。长史高平刘寅、司马安宁席恭穆等连名密启。上敕精检。子响闻台使至不见敕,召寅、恭穆及咨议参军江悆、典签吴修之、魏景渊等诘之,寅等秘而不言;修之曰:“既已降敕,政应便利答塞。”景渊曰:“应先检校。”子响大怒,执寅等八人,于后堂杀之,具以启闻。上欲赦江悆,闻皆已死,怒。壬辰,以随王子隆为荆州刺史。

谐之等至江津,筑城燕尾洲。子响白服登城,频遣使与相闻,曰:“天下岂有儿反!身不作贼,直是细致。今便单舸还阙,受杀人之罪,何筑城见捉邪!”尹略独答曰:“谁将汝反父人共语!”子响唯洒泣;乃杀牛,具酒馔,饷台军,略弃之江流。子响呼茹法亮;法亮疑畏,不肯往。又求见传诏;法亮亦不遣,且执录其使。子响怒,遣所养懦夫汇集府、州兵二千人,从灵溪西渡;子响自与百馀人操万钧弩,宿江堤上。明日,府、州兵与台军战,子响于堤上发弩射之,台军大败;尹略死,谐之等单艇逃去。

十仲春,己卯,立皇子子建为湘东王。

子响之乱,方镇皆启子响为逆,兖州刺史垣荣祖曰:“此非所宜言。正应云:‘刘寅等孤负恩奖,逼迫巴东,使至于此。’”上省之,以荣祖为知言。

地豆干频寇魏边,夏,四月,甲戌,魏征西大将军阳平王颐击走之。颐,新城之子也。

上欲遣淮南太守戴僧静将兵讨子响,僧静面启曰:“巴东王幼年,长史执之太急,忿不思难故耳。天子儿过误杀人,有何大罪!官忽遣军西上,情面惶惧,无所不至。僧静不敢奉敕。”上不答而心善之。乃遣卫尉胡谐之、游击将军尹略、中书舍人茹法亮帅斋仗数百人诣江陵,检捕群小,敕之曰:“子响若束手自归,可全其命。”以平南内史张欣泰为谐之副。欣泰谓谐之曰:“今段之行,胜既知名,负成奇耻。彼凶狡相聚,所觉得其用者,或利赏逼威,无由自溃。若顿军夏口,宣示祸福,可不战而擒也。”谐之不从。欣泰,兴世之子也。

永明八年庚午,公元四九零年春,正月,诏放隔城俘二千馀人还魏。

玄月,癸丑,魏太皇太后冯氏殂;高祖勺饮不入口者五日,哀毁过礼。中部曹华阴杨椿谏曰:“陛下荷祖宗之业,临万国之重,岂可同匹夫之节以取僵仆!群下惶灼,莫知所言。且贤人之礼,毁不灭性;纵陛下欲自贤于万代,其若宗庙何!”帝感其言,为之一进粥。

诏太庙四时之祭:荐宣天子,起面饼、鸭;孝皇后,笋、鸭卵;高天子,肉脍、菹羹;昭皇后,茗、粣、炙鱼:皆所嗜也。上梦太祖谓己:“宋氏诸帝常在太庙从我求食,可别为吾致祠。”乃命豫章王妃庾氏四时祠二帝、二后于清溪故居。牲牢、服章,皆用家人礼。

高车阿伏至罗及穷奇遣使如魏,请为天子讨除蠕蠕,魏主赐以绣裦褶及杂彩百匹。

甲申,魏主谒永固陵。辛卯,诏曰:“群官以万机事重,屡求听政。但哀慕缠绵,未堪独立。近侍先掌机衡者,皆谋猷所寄,且可委之;如有疑事,当时与论决。”

丙午,魏主如方山;丙辰,遂如灵泉池;八月,丙寅朔,还宫。

蒲月,己酉,库莫奚寇魏边,安州都将楼龙儿击走之。

乙丑,魏主如方山;仲春,辛未,如灵泉;壬申,还宫。

长沙威王晃卒。

秋,七月,辛丑,以会稽太守安陆侯缅为雍州刺史。缅,鸾之弟也。缅留意狱讼,得劫,皆赦遣,许以改过,再犯乃加诛;民畏而爱之。

是岁,益州行事刘悛上言:“蒙山下有严道宝穴,旧铸钱处,能够经略。”上从之,遣使入蜀铸钱。顷之,以功费多而止。

自太祖治黄籍,至上,谪巧者戍缘淮各十年,百姓怨望。乃下诏:“自宋升明之前,皆听复注;其有谪役边陲,各许还本;而后有犯,严加翦治。”

因而诸王公等皆诣阙上表,“请时定兆域,及依汉、魏故事,并太皇太后终制,既葬,公除。”诏曰:“自遭祸罚,慌惚如昨,奉侍梓宫,犹希仿佛。山陵迁厝,所未忍闻。”冬,十月,王公复上表固请,诏曰:“山陵可依典册;衰服之宜,情所未忍。”帝欲亲至陵所,戊辰,诏:“诸常从之具,悉可停之;其武卫之官,防侍如法。”癸酉,葬文明太皇太后于永固陵。甲戌,帝谒陵,王公固请公除。诏曰:“比当别叙在心。”己卯,又谒陵。

齐纪三(起上章敦牂,尽玄黓涒滩,凡三年)

河南王度易侯卒;乙酉,以其世子伏连筹为秦、河二州刺史,遣振武将军丘冠先拜授,且吊之。伏连筹逼冠先使拜,冠先不从,伏连筹推冠先坠崖而死。上厚赐其子雄;敕以丧委绝域,不成复寻,仕进无嫌。

又有宦者谮帝于太后,太后杖帝数十;帝沉默受之,不自申理;及太后殂,亦不复诘问。

庚辰,帝出至思贤门右,与群臣相慰劳。太尉丕等进言曰:“臣等以老朽之年,历奉累圣;国度旧事,颇所知闻。伏惟远祖有大讳之日,唯侍送梓宫者孝服,摆布尽皆从吉;四祖三宗,因此无改。陛下乃至孝之性,哀毁过礼。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,日夜不释绖带。臣等叩心绝气,坐不安席。愿少抑至慕之情,推行先朝旧典。”帝曰:“哀毁常事,岂足关言!朝夕食粥,粗可支任,诸公何足忧怖!祖宗情专武略,未修文教;朕今仰禀圣训,庶习古道,论时比事,又与先世分歧。太尉等国老,政之所寄,于典记新式或所未悉,且可知朕粗心。其馀古今丧礼,朕且以所怀别问尚书游明根、高闾等,公可听之。”

子响临死,启上曰:“臣罪逾山海,分甘斧钺。敕遣谐之等至,竟无宣旨,便建旗入津,对城南岸筑城守。臣累遣手札呼法亮,乞白服相见;法亮终不肯。群小惧怖,遂致攻战,此臣之罪也。臣此月二十五日,束身当兵,希还天阙,停宅一月,臣自取尽,可使齐代无杀子之讥,臣免逆父之谤。既不遂心,今便命尽。临启哽塞,知复何陈!”

交州刺史清河房法乘,专好读书,常属疾不治事,由是长史伏登之得擅权,改易将吏,不令法乘知。录事房季文白之,法乘大怒,系登之于狱十馀日。登之厚赂法乘妹夫崔景叔,得出,因将部曲袭州,法律乘,谓之曰:“使君既有疾,不宜烦劳。”囚之别室。法乘无事,复就登之求书读之,登之曰:“使君静处,犹恐动疾,岂可看书!”遂不与。乃启法乘心疾动,不任视事。十一月,乙卯,以登之为交州刺史。法乘还,至岭而卒。

甲午,魏遣兼员外散骑常侍邢产等来聘。

吏部尚书王晏陈疾自解,上欲以古昌侯鸾代晏抢先,手敕问之。晏启曰:“鸾清干有馀;然不谙百氏,恐不成居此职。”上乃止。

初,太祖以南边钱少,更欲铸钱。建元末,奉朝请孔觊上言,觉得:“食货相通,理势天然。李悝云:‘籴甚贵伤民,甚贱伤农。’甚贱甚贵,其伤一也。三吴,国之关奥,比岁时被水潦而籴不贵,是天下钱少,非谷贱,此不成不察也。铸钱之弊,在轻重屡变。重钱磨难用,而难用为累轻;轻钱弊盗铸,而盗铸为祸深。民以是盗铸,严法不能禁者,由上铸钱惜铜爱工也。惜铜爱工者,意谓钱为无用之器,以通买卖,务欲令质轻而数多,使省工而易成,不详虑其为患也。夫民之趋利,如水走下。今开其利端,从以重刑,是导其为非而陷之于死,岂为政欤!汉兴,铸轻钱,民巧伪者多。至元狩中,始惩其弊,乃铸五铢钱,周郭其高低,令不成磨取鋊,而民计其费不能相偿,私铸益少,此不吝铜不爱工之效也。王者不患无铜乏工,每令民不能竞,则盗铸绝矣。宋文帝铸四铢,至景和,钱益轻,虽有周郭,而閒冶不精,因而盗铸纷繁而起,不成复禁。此惜铜爱工之验也。凡铸钱,与其不衷,宁重无轻。自汉铸五铢至宋文帝,历五百馀年,轨制世有废兴,而稳定五铢者明其轻重可法、得货之宜故也。案今钱文率皆五铢,异钱时有耳。自文帝铸四铢,又不由民翦凿,为祸既博,钟弊于今,岂不悲哉!晋氏不铸钱,后经寇戎水火,耗散沈铄,所失岁多,譬犹磨砻砥砺,不见其损,偶然而尽,天下钱何得不竭!钱竭则士、农、工、商皆丧其业,民何故自存!愚觉得好如旧制,大兴閒铸,钱重五铢,一依汉法。若官铸者已布于民,便严断翦凿,轻小破缺无周郭者,悉不得行。官钱藐小者,称合铢两,销觉得大,利贫良之民,塞巧诈之路。钱货既均,远近若一,百姓乐业,市道无争,衣食滋殖矣。”太祖然之,使诸州郡大市铜炭。会晏驾,事寝。

久之,上游华林园,见一猿透掷悲鸣,问摆布,曰:“猿子前日坠崖死。”上思子响,因哭泣流涕。茹法亮非常上所责怒,萧顺之惭惧,发疾而卒。豫章王嶷表请收葬子响;不准,贬为鱼复侯。

台军燃烧江陵府舍,官曹文书,一时荡尽。上以大司马记室南阳乐蔼屡为本州僚佐,引见,问以西事。蔼应对详敏,上悦,用为荆州治中,敕付以修复府州事。蔼缮修廨舍数百区,顷之咸毕,而役不及民,荆部称之。

有司奏绝子响属籍,削爵土,易姓蛸氏;诸所连坐,别下考论。

上又遣丹阳尹萧顺之将兵继至,子响本日将白衣摆布三十人,乘舴艋沿流赴建康。太子长懋素忌子响,顺之之发建康也,太子密谕顺之,使早为之所,勿令得还。子响见顺之,欲自申明;顺之不准,于射堂缢杀之。

永明九年辛未,公元四九一年春,正月,辛丑,上祀南郊。

臣光曰:昔屈到嗜芰,屈建去之,觉得不成以私欲干国之典,况子为天子,而以庶人之礼祭其父,违礼甚矣!卫成公欲祀相,宁武子犹非之;而况降祀祖考于私室,使庶妇尸之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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