庚辰,加西川节度使西平王王建守司徒,进爵蜀王。

以清海节度使裴枢为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朱全忠荐之矣。

李克用使者还晋阳,言崔胤之横,克用曰:“胤为人臣,外倚贼势,内胁其君,既执朝政,又握兵权。权重则怨多,势侔则衅生,破家亡国,在眼中矣。”朱全忠将行,奏:“克用于臣,本无大嫌,乞厚加宠泽,遣大臣安抚;俾知臣意。”进奏吏以白克用,克用笑曰:“贼欲有事淄青,畏吾掎厥后耳!”

乙未,全忠奏留步骑万人于故两军,以朱友伦为左军宿卫都批示使,又以汴将张廷范为宫苑使,王殷为皇城使,蒋玄晖充街使。因而全忠之党布列遍于禁卫及京辅。戊戌,全忠辞归镇,留宴寿春殿,又饯之于延喜楼。上临轩泣别,令于楼前上马。上又赐全忠诗,全忠亦和进;又赐《杨柳枝辞》五首。百官班辞于长乐驿。崔胤独送至霸桥,自置饯席,夜二鼓,胤始还入城。上复召对,问以全忠安否,置酒吹打,至四鼓乃罢。

淮南将李神福围鄂州,望城中积荻,谓监军尹建峰曰:“今夕为公焚之。”建峰未之信。时杜洪求救于朱全忠,神福遣部将秦皋乘轻舟至滠口,举火把于树杪。洪觉得救兵至,果焚获以应之。

壬辰,以朱友裕为镇国节度使。

全忠闻友宁死,自将兵二十万日夜兼行赴之。秋,七月,壬子,至临朐,命诸将攻青州。王师范出战,汴兵大破之。王茂章闭垒示怯,伺汴兵稍懈,毁栅而出,奔走疾战,战酣退坐,召诸将喝酒,已而复战。全忠登高瞥见之,问降者,知为茂章,叹曰:“使吾得这报酬将,天下不敷平也!”至晡,汴兵乃退。茂章度众寡不敌,是夕,引军还。全忠遣曹州刺史杨师厚追之,及于辅唐。茂章命前锋批示使李虔裕将五百骑为殿,虔裕决死战,师厚擒而杀之。师厚,颍州人也。张训闻茂章去,谓诸将曰:“汴人将至,何故御之?”诸将请焚城大掠而归。训曰:“不成。”封府库,植旗号于城上,遣孱羸居前,自以精兵殿厥后而去。全忠遣左踏白批示使王檀攻密州,既至,望旗号,数日乃敢入城。见府库城邑皆完,遂不复追。训全军而还。全忠以檀为密州刺史。

成沬行未至鄂州,马殷遣大将许德勋将舟师万馀人,雷彦威遣其将欧阳思将舟师三千馀人会于荆江口,乘虚袭江陵,庚戌,陷之,尽掠其人及货财而去。将士亡其家,皆无斗志。李神福闻其将至,自乘轻舟前觇之,谓诸将曰:“彼战舰虽多而不相属,易制也,当急击之!”壬子,神福遣其将秦裴、杨戎将众数千逆击沬于君山,大破之,因风放火,焚其舰,士卒皆溃,沬赴水死,获其战舰二百艘。韩勍闻之,亦引兵去。

丁卯,以山南西道留后王宗贺为节度使。

初,宁国节度使田頵破冯弘铎,诣广陵谢杨行密,因求池、歙为巡属,行密不准。行密摆布下及狱吏,皆救赂于頵,頵怒曰:“吏知吾将下狱邪!”及还,指广陵南门曰:“吾不成复入此矣!”頵兵强财产,好攻取。行密既定淮南,欲保境息民,每遏止之,頵不从。及解释钱閔,頵尤恨之,阴有叛志。李神福言于行密曰:“頵必反,宜早图之。”行密曰:“頵有大功,反状未露,今杀之,诸将大家自危矣!”頵有良将曰康儒,与頵谋议多分歧,行密知之,擢儒为庐州刺史。頵以儒为贰于己,族之。儒曰:“吾死,田公亡无日矣!”頵遂与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同举兵,仁义悉焚东塘战舰。頵遣二使诈为贩子,诣寿州约奉国节度使朱延寿,行密将尚公乃遇之,曰:“非贩子也。”杀一人,得其书,以告行密。行密召李神福于鄂州,神福恐杜洪邀之,宣言受命攻荆南,勒兵具舟楫。及暮,遂沿江东下,始告将士以讨田頵。

三月,戊午,朱全忠至大梁。王师范弟师鲁围齐州,朱友宁引兵击走之。师范遣兵益刘鄩军,友宁击取之。由是兖州援绝,葛从周引兵围之。友宁打击青州;戊辰,全忠引四镇及魏博兵十万继之。

王建出兵攻秦、陇,乘李茂贞之弱也,遣判官韦庄入贡,亦修好过朱全忠。全忠遣押牙王殷报聘,建与之宴。殷言:“蜀甲兵诚多,但乏马耳。”建作色曰:“当道江山险阻,马队无所施。然马亦不乏,押牙少留,当共阅之。”乃集诸州马,大阅于星宿山,官马八千,私马四千,军队甚整。殷叹服。建本骑将,故得蜀以后,于文、黎、维、茂州市胡马,十年之间,遂及兹数。

夏,四月,己卯,以朱全忠判元帅府事。

前渝州刺史王宗本言于王建,请出兵取荆南。建从之,以宗本为开道都批示使,将兵下峡。

杜洪求救于朱全忠,全忠遣其将韩勍将万人屯滠口,遣使语荆南节度使成沬、武安节度使马殷、武贞节度使雷彦威,令出兵救洪。沬畏全忠之强,且欲侵江、淮之地以自广,发舟师十万,沿江东下。沬作巨舰,三年而成,轨制如府署,谓之“和州载”,其他谓之“齐山”、“截海”、“劈浪”之类甚众。掌书记李琫谏曰:“今每舰载甲士千人,稻米倍之,缓急不成动也。吴兵剽轻,难与比赛;武陵、长沙,皆吾仇也;岂得不为反顾之虑乎!不若遣骁将屯巴陵,雄师与之对岸,坚壁勿战,不过一月,吴兵食尽自遁,鄂围解矣。”沬不听。琫,憕之五世孙也。

己丑,安仁义袭常州,常州刺史李遇逆战,极口骂仁义,仁义曰:“彼敢辱我,必有备。”乃引去。壬辰,行密以王茂章为润州行营招讨使,击仁义,不克,使徐温将兵会之。温易其衣服旗号,皆如茂章兵,仁义不知益兵,复出战,温奋击,破之。

朱全忠表颍州刺史朱友恭为武宁李度使。

李茂贞畏朱全忠,自以官为尚书令,在全忠上,累表乞解去。诏复以茂贞为中书令。

六月,乙亥,汴兵拔登州。师范帅登、莱兵拒朱友宁于石楼,为两栅。丙子,夜,友宁击登州栅,栅中垂危,师范趣茂章出战,茂章案兵不动。友宁破登州栅,打击莱州栅。比明,茂章度其兵力已疲,乃与师范合兵出战,大破之。友宁旁自峻阜驰骑赴敌,马仆,青州将张士枭斩之,传首淮南。两镇兵逐北至米河,俘斩万计,魏博之兵殆尽。

王师范求救于淮南,乙未,杨行密遣其将王茂章以步骑七千救之,又遣别将将兵数万攻宿州。全忠遣其将康怀英救宿州,淮南兵遁去。

崔胤奏:“摆布龙武、羽林、神策等军名存实亡,侍卫单寡;请每军募步兵四将,每将二百五十人,马队一将百人,合六千六百人,选其矫健者,分番侍卫,”从之。令六军诸卫副使、京兆尹郑元规立格募集于市。

己丑,上令朱全忠与李茂贞书,取平原公主。茂贞不敢违,遽归之。

知温州事丁章为木工李彦所杀,其将张惠据温州。

许德勋还过岳州,刺史邓进忠开门具牛酒犒军,德勋谕以祸福,进忠遂举族迁于长沙。马殷以德勋为岳州刺史,以进忠为衡州刺史。雷彦威狡狯残暴,有父风,常泛舟焚劫邻境,荆、鄂之间,殆至无人。

唐纪八十(起昭阳大渊献仲春,尽阏逢困敦闰月,凡一年有奇)

睦州刺史陈询叛钱閔,举兵攻兰溪,閔遣批示使方永珍击之。武安都批示使杜建徽与询连姻,閔疑之,建徽不言。会询亲吏来奔,得建徽与询书,皆规劝之辞,閔乃悦。建徽从兄建思谮建徽私蓄兵仗,谋反叛。閔令人索之,建徽方食,使者直入卧内,建徽不顾,閔以是益亲重之。八月,戊辰朔,朱全忠留齐州刺史杨师厚攻青州,身归大梁。

朱友宁攻博昌,月馀不拔。朱全忠怒,遣客将李捍往督之。捍至,友宁驱民丁十馀万,负木石,牵牛驴,诣城南筑土山,既成,并人畜木石排而筑之,冤号声闻数十里。俄而城陷,尽屠之。进拔临淄,抵青州城下,遣别将攻登、莱。

初,翰林学士承旨韩偓之登进士第也,御史大夫赵崇知贡举。上返自凤翔,欲用偓为相,偓荐崇及兵部侍郎王赞自代。上欲从之,崔胤恶其分己权,使朱全忠入争之。全忠见上曰:“赵崇轻浮之魁,王赞无才用,韩偓何得妄荐为相!”上见全忠怒甚,不得已,癸未,贬偓濮州司马。上密与偓泣别,偓曰:“是人非复前来之比,臣得远贬及死乃幸耳,不忍见篡弑之辱!”

昭宗圣穆景文孝天子下之上

天复三年癸亥,公元九零三年仲春,壬申朔,诏:“比在凤翔府所除官,统统停。”时寺人尽死,淮河东监军张承业、幽州监军张居翰、清海监军程匡柔、西川监军鱼全禋及致仕严遵美,为李克用、刘仁恭、杨行密、王建所匿得全,斩他囚以应诏。

丙子,工部侍郎、同平章事苏检,吏部侍郎卢光启,并赐他杀。丁丑,以中书侍郎、同平章事王溥为太子来宾、分司,皆崔胤所恶也。戊寅,赐朱全忠号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,赐其僚佐敬翔等号迎銮协赞功臣,诸将朱友宁等号迎銮果毅功臣,都头以下号四平静难功臣。上议褒崇全忠,欲以皇子为诸道兵马元帅,以全忠副之。崔胤请以辉王祚为之,上曰:“濮王长。”胤承全忠密旨,利祚冲幼,固请之。己卯,以祚为诸道兵马元帅。庚辰,加全忠守太尉,充副元帅,进爵梁王。以胤为司徒兼侍中。胤恃全忠之势,擅权自恣,天子动静皆禀之。朝臣从上幸凤翔者,凡贬逐三十馀人。刑赏系其爱憎,中外畏之,重足一迹。以敬翔守太府卿,朱友宁领宁远节度使。全忠表苻道昭同平章事,充天雄节度使,遣兵援送之秦州,不得至而还。

杨师厚屯临朐,声言将之密州,留辎重于临朐。玄月,癸卯,王师范出兵攻临朐,师厚伏兵奋击,大破之,杀万馀人,获师范弟师克。明日,莱州兵五千救青州。师厚邀击之,杀获殆尽,遂徙寨抵其城下。

上谓韩偓曰:“崔胤虽尽忠,然比卿颇用机数。”对曰:“凡为天下者,万国皆属之耳目,安能够机数欺之!莫若推诚直致,虽日计之不敷,而岁计之有馀也。”

杨行密遣使诣马殷,言朱全忠放肆,请殷绝之,约为兄弟。湖南大将许德勋曰:“全忠虽无道,然挟天子以令诸侯,明公素奉王室,不成轻绝也。”殷从之。

行密夫人,朱延寿之姊也。行密狎侮延寿,延寿怨怒,阴与田頵通谋。頵遣进步士杜荀鹤至寿州,与延寿相结,又遣至大梁告朱全忠,全忠大喜,遣兵屯宿州以应之。荀鹤,池州人也。

甲戌,门下侍郎、同平章事陆扆责授沂王傅、分司。车驾还京师,赐诸道圣旨,独凤翔无之。扆曰:“茂贞罪虽大,然朝廷未与之绝,今独无圣旨,示人不广。”崔胤怒,奏贬之。宫人宋柔等十一人皆韩全诲所献,及僧、羽士与寺人亲厚者二十馀人,并送京兆杖杀。

淮南将王茂章会王师范弟莱州刺史师诲攻密州,拔之,斩其刺史刘康乿,以淮海都游奕使张训为刺史。

蒲月,丁未,李克用云州都将王敬晖杀刺史刘再立,叛降刘仁恭。克用遣李嗣昭、李存审将兵讨之。仁恭遣将以兵五万救敬晖,嗣昭退保乐安,敬晖举众弃城而去。先是,振武将契苾让逐戍将石善友,据城叛。嗣昭等打击之,让自燔死。复取振武城,杀吐谷浑叛者二千馀人。克用怒嗣昭、存审失王敬晖,皆杖之,削其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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