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口火井井边正有一名道人,身穿大红道袍,上锈无数火焰之形,正趴在火井口上向下张望,恰是贺百川。凌冲上前一步,拜道:“四师伯。”贺百川这才昂首瞧了一眼凌冲,似笑非笑说道:“凌真人本日如何有空来我这老朽道人之处,是来求取飞剑的么?”离火殿可说是太玄剑派中最为繁忙也是最为吃香之地,各位弟子不管辈分修为,总要有一柄趁手的飞剑,一来二去,托师拜友,找贺百川讨要剑器,将这位老道弄得不厌其烦,甚而另有几次连郭纯阳发话,也给顶了归去,干脆闭了离火殿,图个平静。
凌冲以真气护体,倒也不惧,昂然入内,身后两扇铜门又自封闭。这处殿堂非常阔达,比之郭纯阳与惟庸道人两个所居宫室还要大上很多,一眼望去,竟似稀有百丈周遭,此中堆满了各式百般的炼剑宝材。粗粗一眼望去,便瞧见了精铁、金晶、精金等物事,少的几百斤高低,多的数万斤都有,东一堆西一堆,混乱非常。
贺百川直起家子,这才细细打量了他一番,皱眉道:“你修炼的是本门洞虚烛明剑诀?还修成了金丹?成心机,成心机!且将金丹祭起我看!”凌冲依言将洞虚真界祭起,就见一团小小精光,圆坨坨光灼灼,虚悬半空。
人间有七大真火,乃是开天辟地所生的天赋妙物,每一种皆具无穷妙用。而天赋真火之下,又有很多凡火,亦自神妙。比如这地肺之火,便是开天辟地之时,星斗生就,地阴之气包裹后天火力演变而成。此火勾连地肺,长年不熄,其性驳杂,但有大修士以大法力打通地肺,将地火勾引上来,去其杂性,却可用来铸炼宝器,服从不凡。
凌冲见他几句话间,将自家所修剑术娓娓道来,涓滴不差,不由大为佩服,足可证明这位长老并非只知炼剑的匠人,本身剑术修为当亦极高深。贺百川瞧了半晌,大皱眉头,挠头道:“我能瞧出你兼修了本门星斗元神剑与一门上乘符箓之术,但洞虚剑诀我年青时也曾翻阅,虽未曾修炼,也知此中关窍,如果按部就班的修炼,断不成能练成你这没金丹。剑光深藏,却有无穷空间之意,了不得,了不得!你但是得了甚么奇遇?”
在各堆宝材上,时有精光闪动,似是极短长的禁制,凌冲瞧了几眼,当即目不斜视,径直走过。长辈当前,他不敢发挥法力,只能老诚恳实凭双腿走路,但数百丈之广范围,一步步的测量畴昔,太耗时候,公然身形一紧,一股大力平空来临,将他提了起来,晃得一晃,已来至一处法台之上。
凌冲想了想,说道:“师伯慧眼如炬,弟子确有几分遇合,这枚金丹中炼入了一枚虚空种子,只是郭师曾叮咛不成等闲泄漏,还请师伯代为保密。”贺百川一拍大腿,叫道:“这便是了!虚空种子!哈哈!”俄然笑道:“你小子不错,敢将这等隐蔽奉告你师伯我,不错不错!只是……”
这一方天下是由天赋之宝循环盘残片演变而成,竟能生出地火之物,贺百川还能将之引了上来,实在令凌冲赞叹。火井周遭以纯红色美玉围住,日夕受真火之力熏烤,却全无一丝正色。白玉围栏之上,以绝妙伎俩雕镂着朱雀、毕方、火龙、火马等火行神兽灵禽,栩栩如生,凌冲能感遭到这些浮雕当中埋有精美禁制,将抽取出的地火火毒之性化去,只留下精纯火力。
这等天外陨石本就是炼剑的最好宝材,却不能祭炼成为飞剑,贺百川每次想起,都要吐血三升,此事虽是笑谈,也反应出这位长老算是一名脾气中人。凌冲叫门已闭,两扇铜门缓缓中开,一股热浪顿时劈面而来。
凌冲对贺百川话中微讽之意只作不闻,自也不敢提他师徒被罚闭殿面壁之事,陪笑道:“弟子此来确是欲向师伯求取祭炼飞剑的精美法门,如果师伯处有甚么用不上的宝材,顺手犒赏了下来,弟子亦是感激不尽。”
贺百川嘲笑道:“本领没学到你师父几成,嬉皮笑容倒是学了个实足十!我与狄谦被罚之事你也不必忌讳,狄谦那小混蛋自家管束不严,先人出了不肖之辈,依我看掌西席弟罚的还是太轻,该当将他废去修为才是!话说返来,我也逃不掉一个徒不教,师之过的评价。这几年闭殿面壁,实在少了很多聒噪声音,倒也图个平静。”
这位炼器的大宗师越看越是惊奇,喃喃道:“这点点星光是剑光种子所化,这是星斗元神剑中的玄武七宿,这点剑光包含雷霆真意,仿佛是剑符双修之道,意境高深,好!好啊!”啧啧赞叹。
这两扇殿门厚重非常,却只是以凡铜铸炼而成,传闻这位四长须生性俭仆非常,不喜豪华,平生唯好铸炼剑器,最喜汇集各种的炼器宝材,最难忍耐将天材地宝暴殄天物。传闻这位长老十几年不肯下山,就是怕瞧见那一座矗立入云的太玄峰。祭炼太玄峰的质料是郭纯阳与几个师兄联手自无尽虚空中寻来,但质地过分坚固,难以祭炼,只能草草炼成一座山岳。
凌冲偷瞧贺百川面色,见这位红脸道人神态不似伪饰,想来是一名心直口快、明辨是非之人,心下阴霾尽去,笑道:“弟子修成金丹,尚却一口趁手的飞剑,就想来师伯处打打秋风,还请师伯成全。”
贺百川双目放光,盯着洞虚真界打了急转,口中收回啧啧之声,仿佛甚是诧异。洞虚真界灵异不显时,只要黄豆大小,内里自有六合,从外望去,一团精光中又有星光点点,此生彼灭,流转不定,奇妙非常。那星光恰是凌冲所炼的底子剑光演变,落在贺百川眼中,别有一番奥妙。
这处法台有百步周遭,呈四方之形,最为显眼的正中一口火井,有三丈粗细,正自喷涌无量真火之力。离火殿中炽热之气,大半来自于这口火井,凌冲只觉无尽火毒袭来,往肌肤、穴窍中钻入,忙应用真气封闭周身,不使火毒侵入。晦明孺子也不现身,就在洞虚真界中啧啧叹道:“这贺百川倒是好大手笔,竟然直接将地壳打通,引了地肺真火上来,用以炼剑。这处离火殿倒是修炼火行道法的好去处。你要感悟天赋五行之性,无妨先体悟一番这地火的奇妙之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