岳不群道:“武林当中,变故日多。我和你师娘近年来四周驰驱,目睹所伏祸胎难以消解,来日必有大难,心下实是不安。”他顿了一顿,又道:“你是本门大弟子,我和你师娘对你希冀甚殷,盼你他日能为我们分任艰巨,抵挡祸害,光大华山一派。但你牵缠于后代私交,不求长进,荒废武功,可令我们绝望得很了。”

岳不群见他神采有异,说道:“这一招你没练成么?那也不打紧。这招剑法是我华山派武功的极诣,你气功火候未足,原也练不到家,假以光阴,自可渐渐补足。”

令狐冲这场病来势实在凶悍,接连四日四晚昏睡不醒。陆大有向岳灵珊苦苦要求,请她上崖探视,差点便要跪在她面前。岳灵珊才知不假,也焦急起来,和陆大有同上崖去,只见令狐冲双颊深陷,蓬蓬的胡子生得满脸,浑不似平时萧洒俶傥的模样。岳灵珊心下抱歉,走到他身边,柔声道:“大师哥,我来看望你啦,你别再活力了,好不好?”

岳不群微微一笑,道:“田伯光武功了得,要用他的刀法出招,谈何轻易?你娘也不是真的仿照他刀法,只是将这个‘快’字,阐扬得淋漓尽致。要除田伯光,要点不在如何破他刀法,而在设法禁止他刀招的敏捷。你瞧,好!‘有凤来仪’!”他见令狐冲左肩微沉,左手剑诀斜引,右肘一缩,跟着便是一招“有凤来仪”,这一招用在现在,实是恰到好处,心头一喜,便大声叫了出来。

岳夫人笑道:“冲儿,还不伸谢师父?你师父答允传你‘紫霞功’的心法了。”

令狐冲“啊”的一声,怒道:“长安城便在华山近旁,他留下这九个大字,明显是要我们华山派的都雅。师父,我们……”岳不群道:“如何?”令狐冲道:“只是师父、师娘成分高贵,不值得叫这恶贼来污了宝剑。弟子工夫却还不敷,不是这恶贼的敌手,何况弟子是有罪之身,不能下崖去找这恶贼,却让他在华山脚下如此横行,当真可恼可爱。”

岳夫人从饭篮中取出一碗参汤,道:“这是关外野隐士参熬的参汤,于身子大有补益,快喝了罢。”令狐冲想起师父、师娘万里迢迢的从关外返来,携来的人参第一个便给本身服食,心下感激,端起碗时右手微颤,竟将参汤泼了少量出来。岳夫人伸手畴昔,要将参汤接过来喂他。令狐冲忙大口将参汤喝完了,道:“多谢师父、师娘。”

岳夫人见他精力健旺,气色比之半个月前大不不异,含笑点了点头,道:“珊儿,你给大师哥装饭,让他先吃得饱饱地,再来练剑。”岳灵珊应道:“是。”将饭篮提进石洞,放在大石上,取出碗筷,满满装了一碗白米饭,笑道:“大师哥,请用饭罢!”

走出洞来,只见岳不群佳耦并肩坐在石上。令狐冲走上前去,躬身施礼,想要说甚么,却感觉甚么话都说来不当。陆大有向他眨了眨眼睛,脸上大有忧色。令狐冲心想:“六师弟定是获得了讯息,在代我欢乐呢。”

想到此处,顿时精力大振,提起剑来,将师父所授剑法中最通俗的几套练了一遍,但是后洞石壁上的图形已深印脑海,非论使到那一招,心中自但是然的浮起了各种破解之法,使到半途,凝剑不发,深思:“后洞石壁上这些图形,此次没来得及跟师父师娘说,半个月后他二位再上崖来,细观以后,必能解开我的各种疑窦。”

这场病直生了一个多月,这才垂垂痊可。这一个多月中,岳灵珊曾来探视了三次。第二次上令狐冲神智已复,见到她时非常欣喜。第三次她再来探病时,令狐冲已可坐起家来,吃了几块她带来的点心。

施戴子、陆大有、岳灵珊三人听得大师哥将得传“紫霞功”,都暴露了羡慕之色。他三人均知“紫霞功”能力极大,自来有“华山九功,第一紫霞”的说法,他们虽知本门中武功之强,无人及得上令狐冲项背,今后必是他接受师门衣钵,接掌华山派流派,但料不到师父这么快便将本门的第一神功传他。陆大有道:“大师哥勤奋得很,我每日送饭上来,见到他不是在打坐练气,便是勤练剑法。”岳灵珊横了他一眼,偷偷扮个鬼脸,心道:“你六猴儿劈面扯谎,只是想帮大师哥。”

令狐冲道:“多……多谢。”岳灵珊笑道:“如何?你还在发冷发热?怎地提及话来声音颤抖?”令狐冲道:“没……没甚么。”心道:“倘若而后朝朝暮暮,我用饭时你能常在身畔,这平生令狐冲更无他求。”这时那边有表情用饭,三扒二拨,便将一碗饭吃完。岳灵珊道:“我再给你添饭。”令狐冲道:“多谢,不消了。师父、师娘在外边等着。”

令狐冲自忖:“为甚么师娘说练剑一事与我将来平生大有干系,千万不成忽视?又为甚么师娘要等师父先走,这才暗中叮咛我?莫非……莫非……”顿时想到了一件事,一颗心怦怦乱跳,双颊发热,再也不敢细想下去,内心深处,浮上了一个希冀:“莫非师父师娘晓得我是为小师妹抱病,竟肯将小师妹许配给我?只是我必须好好勤奋,非论气功、剑术,都须能接受师父的衣钵。师父不便明言,师娘当我是亲儿子普通,却暗中叮咛我,不然的话,另有甚么事能与我将来平生大有干系?”

岳夫人这番话虽令他精力大振,但是这半个月中修风俗功、剑术,却无多猛进步,整日里胡思乱想:“师父师娘如将小师妹许配于我,不知她本身是否情愿?如果我真能和她结为佳耦,不知她对林师弟是否能够忘情?实在,林师弟不过初入师门,向她请教剑法,平时陪她说话解闷罢了,两人又不是真有情义,怎及得我和小师妹一同长大,十余年来朝夕共处的交谊?那日我几乎遭余沧海一掌击毙,全蒙林师弟出言挽救,这件事我可毕生不能健忘,今后自当善待于他。他若遇危难,我即使舍却性命,也当挺身相救。”

这日傍晚,令狐冲又在崖上凝目了望,却见两小我形敏捷非常的走上崖来,前面一人衣裙飘飘,是个女子。他见这二人轻身工夫甚高,在危崖峭壁之间行走如履高山,凝目看时,竟是师父和师娘。他大喜之下,纵声高呼:“师父、师娘!”半晌之间,岳不群和岳夫人双双纵上崖来,岳夫人手中提着饭篮。遵循华山派向来相传门规,弟子受罚在思过崖上面壁思过,同门师兄弟除了送饭,不得上崖与之扳谈,便是受罚者的门徒,也不得上崖叩见师父。那知岳不群佳耦竟然亲身上崖,令狐冲不堪之喜,抢上拜倒,抱住了岳不群的双腿,叫道:“师父、师娘,可想煞我了。”

第九回

岳不群伸指畴昔,搭他脉搏,只觉弦滑振速,以内功修为而论,比之之前反而大大退步了,心中更加不快,淡淡的道:“病是好了!”过了半晌,又道:“冲儿,你在思过崖上这几个月,到底在干甚么?怎地内功不但没长进,反而后退了?”令狐冲昂首道:“是,师父、师娘恕罪。”岳夫人浅笑道:“冲儿生了一场大病,现下还没全好,内力天然不如畴前。莫非你盼他越抱病,工夫越强么?”

岳夫人低声道:“这半月中务须勤奋,熟谙剑法。此事与你将来平生大有干系,千万不成忽视。”令狐冲道:“是。师娘……”又待再说石壁剑招和青袍人之事,岳夫人笑着向岳不群背影指了指,摇一摇手,回身下崖,快步追上了丈夫。

岳不群伸手阻住,笑道:“紫霞功是本门最高的气功心法,我以是不加轻传,倒不是有所怜惜,只因一练此功以后,必须心无邪念,英勇精进,半途不成有涓滴担搁,不然于练功者实有大害,常常走火入魔。冲儿,我要先瞧瞧你近半年来工夫进境如何,再决定是否传你这紫霞功的口诀。”

岳夫人笑道:“冲儿,出剑罢!咱师徒三人去斗田伯光。临时抱佛脚,上阵磨枪,比不磨总要好些。”令狐冲奇道:“师娘,你说我们三人去斗田伯光?”岳夫人笑道:“你明着向他应战,我和你师父暗中帮你。非论是谁杀了他,都说是你杀的,免得武林同道说我和你师父失了成分。”岳灵珊鼓掌笑道:“那好极了。既有爹爹妈妈暗中相帮,女儿也敢向他应战,杀了这好人后,说是女儿杀的,岂不是好?”

令狐冲一怔,心想:“师娘这一剑可没传我啊。”但一转念间,已然明白:“那日师娘试演此剑,固然没正式传我,但凭着我对本门工夫的成就修为,自该明白剑招中的要旨。师父估计我在这半年当中,揣摩修习,该当学得差未几了。”

邀客

岳不群的目光在他脸上转来转去,过了好一刻才道:“根明显天从长安来,说道田伯光在长安做了好几件大案。”令狐冲一怔,道:“田伯光到了长安?干的多数不是功德了。”岳不群道:“那还用说?他在长安城一夜之间连盗七家大户,这也罢了,却在每家墙上写上九个大字:‘万里独行田伯光借用’。”

令狐冲神采淡然,睁大了眼睛向她瞧着,目光中透暴露苍茫之色,仿佛并不了解。岳灵珊道:“大师哥,是我啊。你如何不睬我?”令狐冲仍呆呆瞪视,过了很久,闭眼睡着了,直至陆大有和岳灵珊拜别,他始终没再醒来。

令狐冲当即明白,师娘是在发挥田伯光的快刀,以便本身从中贯穿到破解之法,诛杀劲敌。目睹岳夫人出招越来越快,上一招与下一招之间已无连接的踪迹可寻,岳灵珊向父亲道:“爹,妈这些招数,快是快得很了,只不过还是剑法,不是刀法。只怕田伯光的快刀不会是这模样的。”

令狐冲心中一凛,道:“是!多谢师父。”便要跪倒。

但自此次探病以后,她却又绝足不来。令狐冲自能起家行走以后,每日当中,倒有大半天是在崖边等候这小师妹的倩影,但是每次见到的,若非空山寂寂,便是陆大有佝偻着身子快步上崖的形相。

令狐冲见师父脸上忧色甚深,更加愧惧交集,当即拜伏于地,说道:“弟子……弟子该死,孤负了师父、师娘的希冀。”

岳不群摇了点头,说道:“我查考他的不是身子强弱,而是内力修为,这跟生不抱病无关。本门气功与别派分歧,只须勤加修习,纵在睡梦中也能不竭进步。何况冲儿修练本门气功已逾十年,若非身受外伤,本就不该抱病,总之……总之是七情六欲不善节制之故。”

岳不群伸手扶他起来,浅笑道:“你既已知错,那便是了。半月以后,再来考较你的剑法。”说着回身便行。令狐冲叫道:“师父,有一件事……”想要禀告后洞石壁上图形和那青袍人之事。岳不群挥一挥手,下崖去了。

她正对着女儿笑吟吟的说话,岂知顷刻之间,已从腰间拔出长剑,直刺令狐冲的关键。令狐冲应变也是奇速,当即拔剑挡开,当的一声响,双剑订交,令狐冲左足向后退了一步。岳夫人唰唰唰唰唰唰,连刺六剑,铛铛铛铛铛铛,响了六响,令狐冲一一架开。岳夫人喝道:“还招!”剑法陡变,举剑直砍,快劈快削,却不是华山派剑法。

半个月晃眼即过,这日午后,岳不群佳耦又连袂上崖,同来的另有施戴子、陆大有与岳灵珊三人。令狐冲见到小师妹也一起上来,在口称“师父、师娘”之时,声音也发颤了。

岳夫人笑道:“你眼红了,想来捡这现成便宜,是不是?你大师哥出死入生,曾和田伯光这厮前后相斗数百招,深知对方真假,凭你这点工夫,那边能够?再说,你好好一个女孩儿家,连嘴里也别提这恶贼的名字,更不要说跟他见面脱手了。”俄然间嗤的一声响,一剑刺到了令狐冲胸口。

岳不群眉头微皱,他素知这个大弟子率性任情,不善律己,那恰是修习华山派上乘气功的大忌。佳耦俩上崖之前早已问过病因,众弟子虽未明言,但从大家言语当中,已猜测到此病是因岳灵珊而起,待得叫女儿来细问,见她言词吞吐闪动,神采内疚难堪,晓得得更清楚了。这时目睹他真情透露,明显在思过崖上住了半年,自律工夫涓滴也没长进,心下非常不怿,哼了一声。

岳夫人知丈夫所说不错,向令狐冲道:“冲儿,你师父向来谆谆警告,要你勤奋练气练剑,罚你在思过崖上独修,实在也并非真的惩罚,只盼你不受外事所扰,在这一年以内,非论气功和剑术都有突飞大进,不料……不料……唉……”

岳夫人伸手扶起令狐冲,见他容色蕉萃,大非往时神采飞扬的情状,不由心生顾恤,柔声道:“冲儿,你师父和我刚从关外返来,听到你生了一场大病,现下可大好了罢?”令狐冲胸口一热,眼泪几乎夺眶而出,说道:“已全好了。师父、师娘两位白叟家一起辛苦,你们本日刚回,却便上来……上来看我。”说到这里,表情冲动,话声哽咽,转过甚去擦了擦眼泪。

令狐冲大是惶恐,低头道:“弟子知错了,本日起便当好好勤奋。”

岳不群道:“倘若你真有掌控诛了这恶贼,我自可准你下崖,将功赎罪。你将师娘所授那一招‘无双无对,宁氏一剑’练来瞧瞧。这半年当中,想来也已明白到了七八成,请师娘再加指导,未始便真的斗不过那姓田的恶贼。”

贰心中翻来覆去的说着:“无双无对,宁氏一剑!无双无对,宁氏一剑!”额头上不自禁排泄汗珠。他初上崖时,确是不时想着这一剑的精美之处,也曾一再试演,但自从见到后洞石壁上的图形,发觉华山派的任何剑招都能为人所破,那一招“宁氏一剑”更败得惨不成言,自不免对这招剑法失了信心,一句话几次到了口边,却又缩回:“这一招并不管用,会给人家破去的。”但当着施戴子和陆大有之面,可不便指责师娘这招非常自大的剑法。

不料这“仪”字刚出口,令狐冲这一剑却刺得倾斜有力,不能穿破岳夫人的剑网而前。岳不群悄悄叹了口气,心道:“这一招可使糟了。”岳夫人部下毫不包涵,嗤嗤嗤三剑,只逼得令狐冲手忙脚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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