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百熊仰天大笑,说道:“我和东方兄弟交朋友之时,那边有你这小子了?当年我和东方兄弟出死入生,共历磨难,你这乳臭小子生也没生下来,怎轮获得你来和我说话?”
上官云道:“多谢教主恩情,教主千秋万载,一统江湖。”左手一摆,跟着那紫衫人向掉队走去。任我行和向问天、盈盈抬了令狐冲跟在前面。
上官云道:“这老儿胡说八道!教主义薄云天,对待朋友向来是最刻薄的,怎会对不起人?那天然是忘恩负义之辈对不起教主。”这几句话在杨莲亭听来,天然觉得“教主”二字是指东方不败,令狐冲等却知他是在奉迎任我行,只听他又道:“部属既决意向教主尽忠,有阿谁鼠辈胆敢言语中对教主他白叟家稍有无礼,我上官云决计放他不过。”
进得大殿,令狐冲心道:“好长的长殿!”殿堂阔不过三十来尺,纵深却有三百来尺,长殿彼端高设一座,坐着个长须老者,那自是东方不败了。殿中无窗,殿口点着明晃晃的蜡烛,东方不败身边却只点着两盏油灯,两朵火焰忽明忽暗,相距既远,火光又暗,此人边幅如何便瞧不清楚。
令狐冲深思:“盈盈说东方不败对此人甚是宠任,又说二人之间干系含混。我总道是个女人般的美女人,那知竟是个彪形大汉,可大出料想以外了。莫非他不是杨莲亭?”
杨莲亭大声喝道:“别在这里倚老卖老了。教主待部属兄弟刻薄,不来跟你普通见地。你若深自忏悔,明日在总坛当中,向众兄弟申明本身的胡作非为,包管此后痛改前非,对教主尽忠,教主或许还可网开一面,饶你不死。不然的话,结果如何,你本身也该晓得。”
杨莲亭冷冷的道:“童百熊,在这成德堂上,怎容得你大喊小叫?见了教主,如何不跪下?胆敢不奖饰教主的文武圣德?”
只听此人说道:“上官长老,你大功胜利,擒了令狐冲而来,教主极是欢乐。”声音降落,甚为动听动听。
任我行心想:“时候未到,便跪你一跪,又有何妨?待会抽你的筋,剥你的皮。”当即低头跪下。向问天和盈盈见他跪了,也即跪倒。
杨莲亭淡淡一笑,说道:“教主很忙,恐怕没空见你。”
从牌坊到大门之前,是一条笔挺的石板通衢。进得大门后,另有两名紫衣人将五人引入后厅,说道:“杨总管要见你,你在这里等着。”上官云道:“是!”垂手而立。
一个十岁摆布的男孩说道:“文成武德、仁义贤明教主宝训第三条:‘对敌须狠,斩草除根,男女老幼,不留一人。’”杨莲亭道:“很好,很好!小娃娃,十条教主宝训,你都背得出吗?”那男孩道:“都背得出。一天不读教主宝训,就吃不下饭,睡不着觉。读了教主宝训,练武有长进,兵戈有力量。”杨莲亭笑道:“很对,这话是谁教你的?”那男孩道:“爸爸教的。”杨莲亭指着童百熊道:“他是谁?”那男孩道:“是爷爷。”杨莲亭道:“你爷爷不读教主宝训,不听教主的话,反而叛变教主,你说如何样?”那男孩道:“爷爷不对。每小我都应当读教主宝训,听教主的话。”
上官云在阶下跪倒,说道:“教主文成武德,仁义贤明,复兴圣教,泽被百姓,部属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叩见教主。”
杨莲亭道:“很好。你这番忠心,我必奉告教主晓得,教主定然重重有赏。风雷堂堂主叛变教主、犯上反叛之事,想来你已晓得了?”上官云道:“部属不知其详,正要向总管就教。教主和总管如有调派,部属受命便行,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。”
杨莲亭道:“你倘若早这么说,也不消这么费事了。现下你知错了吗?”
任我行、向问天等身经百战,自不将这些军人放在眼里,但在见到东方不败之前先受如许屈辱,心下暗自不忿,令狐冲心想:“东方不败待部属如此无礼,如何能使报酬他尽忠效力?一干教众以是没有背叛,只是迫于淫威,不敢轻举妄动罢了。东方不败轻视豪杰之士,焉得不败?”
令狐冲见居中而坐的东方不败身子一震,心想:“此人知己未曾尽泯,见童百熊如此情急,不免心动。”
第三十一回
童百熊道:“我只跟姓任的、姓向的二人说过一阵子话。他们要我叛变教主,我可没答允。童百熊说一是一,说二是二,决不会做对不起人的事。”他见到百口十余口长幼全遭拿来,口气不由得软了下来。
东方不败身边的紫衫侍从大声喝道:“你部属小使,见了教主为何不跪?”
上官云连轮作揖,说道:“此事若成,上官云毕生不敢忘了教主和总管的大恩大德。”杨莲亭道:“你在这里等着,待教主有空,便叫你出来。”上官云道:“是,是!”将珍珠塞在他手中,躬身退下。杨莲亭站起家来,大模大样的进内去了。
一起出来,走廊上排满了执戟军人,一共进了三道大铁门,来到一道长廊,数百名军人摆列两旁,手中各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,交叉平举。上官云等从阵下弓腰低头而过,数百柄长刀中只要有一柄俄然砍落,便不免身首异处。
上官云探手入怀,伸出来时,掌心中已多了十来颗大珍珠,走上几步,低声道:“杨总管,部属此次出差,弄到了这十八颗珍珠,尽数贡献了总管,只盼总管让我拜见教主。教主一欢乐,说不定升我的职,当时再当重厚酬谢。”
杨莲亭道:“任我行疾病治愈以后,便应回归本教,但是他却去了少林寺,和少林、武当、嵩山诸派的掌门人勾搭,那不是反教谋叛是甚么?他为甚么不前来拜见教主,恭聆教主的唆使?”
杨莲亭走到担架旁,向令狐冲脸上瞧去。令狐冲目光散涣,嘴巴微张,装得一副身受重伤后的聪慧模样。杨莲亭道:“此人死样生机的,当真便是令狐冲,你可没弄错?”
杨莲亭皮笑肉不笑的道:“本身兄弟,又何必这么客气?那可多谢你了。”放低了喉咙道:“教长官前,我极力为你多说好话,劝他升你做青龙堂长老便了。”
令狐冲看得明白,吃了一惊,伸手去握藏在大腿绷带下的长剑,却见上官云站立不动,朗声道:“部属白虎堂长老上官云,拜见文成武德、仁义贤明教主!”
童百熊一见到这干人出去,顿时神采大变,提气暴喝:“杨莲亭,大丈夫一身作事一身当,你拿我的儿孙来干甚么?”他这一声呼喝,直震得大家耳鼓中嗡嗡作响。
童百熊道:“任教主是本教前任教主,身患重症,退休隐居于杭州,这才将教务交到东方兄弟手里,怎说得上是反教大叛徒?东方兄弟,你明显白白说一句,任教主到底如何反教,如何叛变本教了?”
杨莲亭喝道:“带人来!”紫衫酒保应道:“是!”只听得铁链声响,押了十余人上殿,有男有女,另有几个儿童。
上官云一怔,说道:“部属很想拜见教主。部属每见教主金面一次,便觉精力大振,做事特别有劲,满身发热,仿佛功力修为陡增十年。”
杨莲亭道:“上官长老,你为甚么怕得如许短长?那任我行也不是甚么三头六臂之徒,教主昔年便将他玩弄于掌心当中,摆布得他服服贴贴。只因教主开恩,才容他活到本日。他不来黑木崖便罢,倘若胆敢到来,还不是像宰鸡普通的宰了。”上官云道:“是,是。只不知童百熊如何暗中和他勾搭?”
上官云道:“他竟去和那……那姓任的勾搭吗?”话声发颤,明显大为震惊。
杨莲亭站在东方不败身边,说道:“贾长老如何力战殉教,你禀明教主。”
杨莲亭道:“我问他既和任我行见过面,为甚么不向教主禀报?他说:‘任老弟瞧得起我姓童的,跟我客客气气的说话。他当我是朋友,我也当他是朋友,朋友之间说几句话,有甚么了不起?’我问他:‘任我行重入江湖,意欲和教主拆台,这一节你又不是不知。他既对不起教主,你怎可还当他是朋友?’他可答复得更加不成话了,他妈的,这故乡伙竟说:‘只怕是教主对不起人家,一定是人家对不起教主!’”
令狐冲躺在担架之上,心中不住暗骂:“肉麻,肉麻!上官云的外号当中,总算也有个‘侠’字,说这等话竟然脸不红,耳不赤,不知人间有耻辱事。”
上官云躬身道:“那是托赖教主的洪福,杨总管事前的详细指导,部属只是遵循教主的令旨行事罢了。”
杨莲亭笑道:“教主宝训第三条是甚么?你读来听听!”童百熊重重“呸”了一声,并不答话。杨莲亭道:“童家大家听了,那一个晓得教主宝训第三条的,念出来听听。”
又过很久,才听得脚步声响,步声显得此人下盘踏实,无甚内功。一声咳嗽,屏风后转出一小我来。令狐冲斜眼瞧去,只见此人三十岁不到年纪,穿一件枣红色缎面皮袍,身形魁伟,满脸虬髯,形貌极其雄浑威武。
上官云道:“部属几个小使朝思暮想,只盼有幸一睹教主金面,本日得蒙教主赐见,真是他们祖宗十八代积的德,一见到教主,欢乐得浑身颤栗,迟了跪倒,教主恕罪。”
走完刀阵,来到一座门前,门前悬着厚厚的帷幕。上官云伸手推幕,走了出来,俄然之间寒光明灭,八杆枪分从摆布交叉向他疾刺,四杆枪在他胸前掠过,四杆枪在他背后掠过,相去均不过数寸。
杨莲亭道:“童百熊和任我行偷偷相会,长谈了几个时候,另有一名反教的大叛徒向问天在侧。那是有人亲眼目睹的。跟任我行、向问天这两个大叛徒有甚么好谈的?那自是暗害背叛教主了。童百熊回到黑木崖来,我问他有无此事,他竟然一口认了!”上官云道:“他竟一口承认,那天然不是冤枉的了。”
上官云道:“贾长老和部属奉了教主令旨,都说我二人多年来身受教主培养汲引,大恩难报。此番教主又将这件大事交在我二人身上,想到教主平时的教诲,我二民气中的血也要沸了,均想教主算无遗策,非论派谁去擒拿令狐冲,仗着教主的威德,必然胜利,教主以是派我二人去,那是无上的眷顾……”
童百熊笑道:“姓童的年近八十,早活得不耐烦了,还怕甚么结果?”
令狐冲心下悄悄称奇:“此人公然便是杨莲亭!”
杨莲亭向童百熊道:“你孙儿只是个十岁娃娃,尚且明白事理。你这大把年纪,怎地反而胡涂了?”
右首一间小石屋中出来四人,都身穿紫袍,走了过来。为首一人道:“恭喜上官长老立了大功,贾长老怎地没来?”上官云道:“贾长老力战殉难,已酬谢了教主的大恩。”那人道:“本来如此,但是上官长老立时便可进级了。”上官云道:“若蒙教主汲引,决不敢忘了老兄的好处。”那人听他承诺贿赂,眉花眼笑的道:“我们可先感谢你啦!”他向令狐冲瞧了一眼,笑道:“任大蜜斯瞧中的,便是这小子吗?我还道是潘安宋玉普通的面貌,本来也不过如此。青龙堂上官长老,请这边走。”上官云道:“教主还没汲引我,可别叫得太早了,倘若传进了教主和杨总管耳中,可吃罪不起。”那人伸了伸舌头,抢先带路。
上官云道:“部属亲目睹到他接任恒山派掌门,并没弄错。只是他给贾长老点了三下重穴,又中了部属两掌,受伤甚重,一年半载以内,只怕不易复原。”杨莲亭笑道:“你将任大蜜斯的心上人打成这副模样,谨慎她找你冒死。”上官云道:“部属忠于教主,旁人的好恶也顾不得了。若得能为尽忠于教主而死,那是部属毕生之愿。”
绣花
童百熊道:“我没有错。我没叛教,更没叛变教主。”
这几句话,实在是劈面在骂杨莲亭,但是他却那边晓得,笑道:“很好,教中众兄弟倘若都能像你上官长老普通,对教主忠心耿耿,何愁大事不成?你辛苦了,这就下去歇息罢。”
童百熊哈哈一笑,说道:“任教主是东方兄弟的旧下属,武功见地,一定在东方兄弟之下。东方兄弟,你说是不是?”
便在此时,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叫道:“东方兄弟,当真是你派人将我缉捕吗?”此人声音衰老,但内力充分,一句话说了出去,覆信从大殿中震了返来,显得威猛之极,猜想此人便是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了。
令狐冲侧过甚去,现在看得清楚,但见他白发披垂,银髯戟张,脸上肌肉牵动,圆睁双眼,脸上鲜血已然固结,神情甚是可怖。他双手双足都铐在铁铐当中,拖着极长的铁链,说到气愤处,双手摆动,铁链收回铮铮之声。
杨莲亭在椅中一坐,叹了口气,说道:“童百熊这老儿,常日仗着教主善待于他,一向倚老卖老,把谁都不放在眼里。近年来他暗中营私结党,诡计造反,我早已瞧出不当,那知他越来越没法无天,竟然去和反教大逆任我行勾搭,真正岂有此理。”
任我行本来跪着不动,一听到铁链之声,在西湖底受囚的各种苦况俄然间涌上心头,再也禁止不住,身子颤抖,便欲发难,却听得杨莲亭道:“在教主面前胆敢如此无礼,委实傲慢已极。你暗中和反教大叛徒任我行勾搭,可知罪吗?”
殿里有人说道:“进见!”八名执枪军人便即退回两旁。令狐冲这才明白,本来这八枪齐出,还是恐吓人的,倘若进殿之民气胸不轨,目睹八枪刺到,当即抽兵刃抵挡,便即诡计败露了。
过了很久,那“杨总管”始终没出来,上官云一向站着,不敢就坐。令狐冲深思:“这上官长老在教中职位实在不低,但是上得崖来,大家没将他放在眼里,仿佛一个厮养侍仆也比他威风些。那杨总管是甚么人?多数便是那杨莲亭了,本来他只是个总管,那是打理庶务琐事的仆人头儿,但是日月教的白虎堂长老,竟要恭恭敬敬的站着,静候他到来。东方不败当真欺人太过!”
过了很久,一名紫衫酒保走了出来,居中一站,朗声说道:“文成武德、仁义贤明教主有令:着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带同俘虏进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