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小宝难以解释,若说这客人女扮男装,实在是本身老婆,一则说来话长,二则母亲说甚么也不会信赖,只道:“我为甚么要偷人家钱?你瞧,我身边另有很多银子。”从怀中取出一大叠银票,说道:“妈,这些银子我都要给你的,怕一时吓坏了你,渐渐再给你。”
韦小宝一惊,心道:“你怎认得我?”向他瞧去,这一惊非同小可,哈腰伸手,便去摸靴中匕首。突觉手上一紧,身后有人抓住了他手腕,冷冷的道:“好好坐下罢,别动粗!”左手抓住他后领,提起他身子,往椅中一送。韦小宝悄悄叫苦,但听得双儿一呼娇叱,已跟那人动上了手。曾柔上前夹攻,中间一个锦衣公子发掌向她劈去,两人斗了起来。
韦小宝躺在床上,一会儿愤恚,一会儿对劲,深思:“老子真是福将,这姓郑的臭贼甚么人不好嫖,恰好来讨我便宜,想做老子的寄父。本日还不嗤的一剑,再撒上些化尸粉?”想到在郑克塽的伤口中撒上化尸粉后,过未几久,便化成一摊黄水,阿珂醉转来,她的情哥哥今后无影无踪,不知去处。她就是想破了脑袋,也猜不到是如何一回事。
阿珂双目紧闭,含含混糊的道:“我……我不能喝了。”韦小宝低声道:“乖,再喝一杯。”斟满一杯酒,左手挖开她小嘴,将酒灌了下去。
韦小宝来到厅上,老鸨出来驱逐,对韦小宝瞧也不瞧,便道:“请老爷去花厅吃茶。”韦小宝心想:“你不瞧我最好,免得认了我出来,也不消见我妈了,叮咛他们抬了阿珂和郑克塽走便是。”只是这老鸨平素欢迎客人非常殷勤,对官面上的更是恭敬客气,本日却这等冷酷,话声也很古怪,不觉微感惊奇。
他走进甘露厅,见酒菜未收,郑克塽仍仰坐在椅中,正待命令,只见一个穿着富丽之人走了过来,说道:“韦大人,你好!”
双儿穿起亲兵服色,道:“我们叫曾女人同去,好不好?”亲兵队中只要她跟曾柔两个是女扮男装,两个少女这些日子相处下来,已非常密切。韦小宝心想:“要抱阿珂到这里来,她一个不可,须得两小我抬才是。钦差大人不能当着下人脱手,又不能让亲兵的臭手碰到我老婆的香身。”说道:“很好,你叫她一起去,可别叫王屋派那些人。”
只听得双儿“啊哟”一声,腰里已遭桑结点了穴道,跌倒在地。这时曾柔还在和阿琪狠斗,阿琪招式虽精,苦于脱手有力,几次打中了曾柔,却伤她不得。桑结走近身去,两招之间就将曾柔点倒。八名亲兵或为桑结点倒,或给葛尔丹打死,摔在厅外天井中。
韦小宝微微一笑,心道:“我就有火腿吃了。”忙回入房中。
韦小宝走出边门,飞奔回到何园。守门亲兵伸手拦住,喝道:“干甚么?”韦小宝道:“我是钦差大人,你不认得了吗?”那亲兵一惊,细心看去,果是钦差大人,忙道:“是,是大人……”韦小宝那等他说完,快步回到房中,说道:“好双儿,快快,帮我变回钦差大人。”一面说,一面力扯身上长衫。
他伸手去解她亵衣的扣子,俄然听得背后脚步声响,一人冲了出去,正要转头,辫子一紧,耳朵一痛,又已给韦春芳抓住了。韦小宝低声道:“妈,快罢休!”
打了半天,大门才呀的一声开了,一名龟奴迎了出来,叫道:“有客!”这两个字叫得没精打采。韦小宝怕他认得本身,不敢向他瞧去。一名亲兵喝道:“参将老爷驾到,叫老鸨好好服侍。”
桑结明知他大拍马屁,不过想本身对他部下包涵,比之要告饶命,相差也就无几,不过这些言语听在耳里,倒也舒畅受用。当日本身狠心砍下十根手指,这才保得性命,固然双手残废,很多武功大打扣头,但想到彼时存亡悬于一线,本身竟有这般刚勇,心下也常自引觉得傲。他带同十二名师弟,前来中原劫夺《四十二章经》,成果十二人尽皆丧命,本身还闹得双手残废,如此不利之事,天然对人绝口不提,也向来没人敢问他为何会斩去十根手指,是以韦小宝这番话,还是第一次闻声。
这间大房是欢迎豪客过夜的,一张大床足有六尺来阔,锦褥绣被,陈列富丽。韦小宝将阿珂悄悄放在床上,回出来拿了烛台,放在床头桌上,只见阿珂脸上红艳艳地,不由得一颗心扑通、扑通的乱跳,俯身给她脱去长袍,暴露贴身穿戴的淡绿亵衣。
韦小宝道:“妈,你没喝酒?”韦春芳道:“我已喝了好几杯,再喝就怕醉了,你又溜走。”韦小宝心想:“不把妈妈迷倒,干不了事。”说道:“我不走就是。妈,我好久没陪你睡了,你今晚别去陪那两个瘟生,在这里陪我。”
阿珂本就娟秀无俦,这时酒醉以后,红烛之下更显得千娇百媚。韦小宝色心大动,再也不睬会郑克塽死活醉醒,将阿珂打横抱起,走进甘露厅侧的大房。
韦小宝心道:“我这就娶媳妇去了。”吹熄了油灯,道:“妈,你快睡,我等你睡着了再睡。”韦春芳笑骂:“小王八蛋,花腔真多。”便闭上了眼。她累了一日,又喝了好几杯酒,见到儿子返来,更高兴不堪,必然下来,未几时便迷含混糊的睡去了。韦小宝听到她鼾声,蹑手蹑脚的轻步走到门边,心中一动,又返来将母亲的裤子抛在帐子顶上,心道:“待会你如醒转,没了裤子,就不能来捉我。”
目睹阿珂迷含混糊将这杯迷春药酒吞入肚中,心道:“老子跟你明媒正娶的拜了六合,你不肯跟老公洞房花烛,却到丽春院来做小婊子,要老公做瘟生来梳拢你,真首犯贱。”
韦小宝道:“妈,那小相公脾气不好,你说甚么得灌他多喝几杯。他醉了不出声,再骗那大相公的银子就轻易了。”
韦小宝心想:“妈缠七夹八,这件事一时说不明白了,闹到老鸨、乌龟晓得了,大师来一乱,这件事全坏啦。”心念一动,已有了主张,便道:“好,好,妈,就依你的。”携了母亲的手来到甘露厅,将一叠银票都塞在郑克塽怀里,拉出本身两个衣袋底,拍拍身上,道:“我一两银子也没了,你放心罢?”韦春芳叹了口气,道:“好,要如许才好。”
韦小宝凝目看时,这锦衣公子本来也是女扮男装,恰是阿珂的师姊阿琪。跟双儿相斗之人身材高瘦,倒是青海喇嘛桑结,这时身穿便装,头上戴帽,拖了个假辫。第一个穿着富丽之人则是蒙古王子葛尔丹。韦小宝心道:“我忒也胡涂,明显听得郑克塽说约了葛尔丹在此相会,怎不防到这一着?我一见阿珂,内心就迷含混糊的,连老子姓甚么也忘了。他妈的,我老子姓甚么,本来就不晓得,倒也难怪。”
韦小宝回到本身房里,见母亲下身穿戴一条旧裤,不由得嗤的一笑。韦春芳弯起手指,在他额头卜的一记,骂道:“我起家解手,摸不到裤子,就知你不干功德去了。”说着不由笑了起来。韦小宝道:“啊哟,不好,要拉屎。”抱住肚子,仓促走出。韦春芳怕他又去甘露厅,见他走向后院茅房,这才放心,心道:“你再要去花厅,总逃不过老娘的眼去。”
韦小宝道:“妈,我虽在外边,可每天想着你。来,我给你解衣服。”他的马屁工夫用之于天子、教主、公主、师父,无不极灵,现在用在亲娘身上,竟然也立收奇效。韦春芳应酬得嫖客多了,男人的手摸上身来,便当他是木头,但儿子的手伸过来替本身解衣扣,不由得满身酸软,吃吃笑了起来。
韦春芳道:“老娘做了一辈子买卖,这玩意儿还用你教吗?”心中却颇以儿子的主张为然,又想:“小王八蛋回家,真是天大的丧事,今晚最好那瘟生不叫我陪过夜,老娘要陪儿子。”拿了酒壶,仓促出去。
韦春芳见几百两的银票共稀有十张之多,只吓得睁大了眼,道:“这……这……小贼,你……你……你还不是从那两个相公身上摸来的?你转世投胎,再做十世小王八蛋,也挣不到这很多银子,快去还了人家。我们在院子里做买卖,有本领就哄人家十万八万,倒是要瘟生心甘甘心,双手馈送。只要偷了人家一个子儿,二郎神决不饶你,来世还是干这谋生。小宝,娘是为你好!”说到厥后,语气转柔,又道:“人家明日醒来,不见了这很多银子,那有不吵起来的?衙门里公差老爷来一查,捉了你去,还不打得皮开肉烂的吗?乖小宝,我们不能要人家这很多银子。”说来讲去,老是要儿子去还钱。
双儿奉侍他洗脸换衣,笑道:“钦差大人私行查访,查到了本相吗?”韦小宝道:“查到了,我们这就去拿人。你快穿亲兵衣服,再叫八名亲兵随我去。”双儿道:“要不要叫徐老爷子他们?”韦小宝心想:“郑克塽和阿珂已经迷倒,手到擒来,不费吹灰之力。徐天川他们如果跟了去,又不准我杀姓郑的那臭小子了。叫了亲兵同去,是摆架子吓我娘、吓老鸨龟儿的。”便道:“不消了。”
桑结嘿嘿一笑,坐了下来,说道:“韦大人,你师父呢?”说着伸出双手,直伸到他面前。只见他十根手指都少了一截,本来手指各有三节,现下只剩下两节,极其诡异可怖,韦小宝悄悄叫苦:“那日他翻阅经籍,手指沾上了我所下的毒,此人竟然狠得起心,将十根手指都斩了下来。本日老子落在他手中,一报还一报,把我十根手指也都斩下一截,那倒还不打紧,怕的是把我脑袋斩下一截。”
他想得欢畅,爬起家来,又到甘露厅外向内张望,只见郑克塽刚喝干了一杯酒,阿珂举杯就口,浅浅喝了一口。韦小宝大喜,只见母亲又给郑克塽斟酒。郑克塽挥手道:“出去,出去,不消你服侍。”韦春芳承诺了一声,放下酒壶时衣袖遮住了一碟火腿片。
过未几时,韦春芳拿了那碟火腿片出去,笑道:“小王八蛋,你死在内里,有这好东西吃吗?”笑咪咪的坐在床沿,瞧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,比本身吃还要欢乐十倍。
大喇嘛阴沉沉的脸上,不自禁多了几丝笑意,说道:“韦大人,我们得知你驾临扬州,大师便约齐了来跟你相会。你专门跟平西王拆台,坏了他白叟家很多大事。额驸想回云南探亲,也是给你阻住的,是不是?”韦小宝道:“各位动静倒通达,当真了得!此次我出京,皇上叮咛了甚么话,各位知不晓得?”桑结道:“倒要就教。”
韦春芳用力拉他辫子,冒死扯了他回到本身房中,骂道:“你不偷客人钱,解人家衣服干甚么?这几十两银子,定是做小贼偷来的。辛辛苦苦的养大你,想不到你竟会去做贼。”一阵气苦,流下泪来,拿起床头的两锭银子,摔在地下。
韦春芳见脸上干清干净,那边有甚么煤灰了,顿时省起儿子又在拆台,要教唆开本身,以便大口偷酒喝,当即回身,抢过了酒壶,骂道:“小王八蛋是老娘肚里钻出来的,我还不知你的鬼计?哼,畴前不会喝酒,内里去浪荡了这些日子,甚么好事都学会了。”
韦春芳大喜,儿子对本身如此迷恋,那还是他七八岁之前的事,想不到出外吃了一番苦头,毕竟想起娘的好处来,不由得眉花眼笑,道:“好,今晚娘陪乖小宝睡。”
韦春芳骂道:“小王八蛋,我们人虽穷,院子里的端方可坏不得。扬州九大名院,那有偷客人钱的。快出去!”韦小宝急道:“我不是偷人钱啊。”
走到甘露厅外一张,见郑克塽仰在椅中,阿珂伏在桌上,都已一动不动,韦小宝大喜,待了半晌,见两人仍然不动,当即走进厅去,反手待要带门,随即转念:“不忙关门,倘若这小子是假醉,关上了门可逃不走啦。”拔了匕首在手,走近身去,伸右手推推郑克塽,他全不转动,果已昏倒,又推推阿珂。她唔唔两声,却不坐起。韦小宝心想:“她喝酒太少,只怕不久就醒了,那可伤害。”将匕首插入靴中,扶了她坐直。
韦小宝给母亲解去了外套,便去给她解裤带。韦春芳呸的一声,在他手上悄悄一拍,笑道:“我本身解。”俄然有些害臊,钻入被中,脱下裤子,从被窝里拿出来放在被上。韦小宝摸了两锭银子,共有三十几两,塞在母亲手里,道:“妈,这是我给你的。”韦春芳一阵欢乐,俄然流下泪来,道:“我……我给你收着,过得……过得几年,给你娶媳妇。”
桑结见他吓得呆了,甚是对劲,说道:“韦大人,当日我见你小小孩童,不知你是朝中大大的朱紫,多有获咎。”韦小宝道:“不敢当。当日我只道你是一个平常喇嘛,不知你是一名大大的豪杰,多有获咎。”桑结哼了一声,问道:“你安知我是豪杰了?”韦小宝道:“有人在经籍高低了剧毒,想害我师父,给我师父看破了,不敢伸手去碰。你定要瞧这部经籍,我师父无可何如,只好给你。大喇嘛,你手指中毒以后,当机立断,立即就把毒手指斩去,真正了不起!本身抹脖子他杀轻易,本身斩去十根手指,古往今来,向来没那一名大豪杰干过。想当年关云长刮骨疗毒,不皱一皱眉头,那也是旁人给他刮骨,要他本身斩手指,那就千万不能。你比关云长还短长,这不是自古以来天下第一名大豪杰么?”
曾柔本就穿戴亲兵装束,半晌间便即伏贴。韦小宝带着二女和八名亲兵,又到丽春院来。两个亲兵上去打门,喝道:“参将大人到,快开门驱逐。”众亲兵得了叮嘱,只说韦小宝是参将,要吓吓老鸨、龟儿,一名参将已绰绰不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