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莫愁嘲笑道:“师妹呢?她连本身孩子饿死也不睬么?”杨过道:“谁说是姑姑的孩子,这是郭靖郭大侠的女儿。”李莫愁道:“哼,你用郭大侠的名头来吓我,我便怕了么?别人家的孩子,料你也不会这般掠取,这自是你们师徒俩的孽种。”
国师与尼摩星听得杨过这般欢叫,一愕之下,但听得洞中寂然无声,婴儿的哭喊也垂垂隐去,那想获得是杨过以袍袖盖在婴儿脸上,只道他真的从洞后逸出。尼摩星不加细想,当即飞身绕到山坡以后去阻截。国师却心机精密,凝神听去,婴儿的哭喊只降落纤细,却非垂垂远去,知是杨过使诈,想骗他到山坡以后,便抱了孩子从洞口冲出,不由悄悄嘲笑:“这小小的调虎离山之计,也想在老衲人面前利用。”躲在洞侧,提起金铜两轮,只待杨过出来。
国师这一掌本是要逼使尼摩星向后闪避,但他忘了对方双足中毒,早已不听使唤,那边还能向后退跃?但见他不后反前,一惊之下,两人又已胶葛在一起,突觉身下一空,两人齐往山谷中直掉下去。
杨过大惊,当即收剑,颤声道:“你伤了孩子么?”李莫愁见他对孩子如此体贴,更认定是他的亲生孩儿,说道:“现下还没死,但你如不听我叮咛,你道我没胆量捏死这小鬼头么?”杨过打了个寒噤,素知她杀人不眨眼,别说弄死一个初生婴儿,只消稍有怨毒,便能将人家杀得满门鸡犬不留,说道:“你是我师伯,只要你不唾骂我师父,我天然听你叮咛。”李莫愁听他口气软了,心知只要婴儿在本技艺中,他便没法相抗,说道:“好,我不骂你师父,你就听我的话。现下你出去瞧瞧,那两人的毒发作得如何了。”
尼摩星大喜,心想这番活捉郭靖之功终究落在本技艺上,他也不想国师何故不抢此功绩,舞动铁蛇护住身前关键,从洞口直钻出来。杨过这三枚银针倒插在当路之处,非论来人步子大小如何,都非踏中一枚不成。尼摩星身矮步短,走得又快,右脚一脚踏中银针,一痛之下未及缩步,左脚又踏上了另一枚针尖。天竺国气候酷热,国人向来赤足,尼摩星也不穿鞋,虽脚底板练得厚如牛皮,但那冰魄银针多么锋利,早已刺入寸许。他生性勇悍,小小受伤毫不在乎,挥铁蛇在地下一扫,发觉前面地下再无倒刺,正要持续进内活捉郭靖和老婆的,猛地里两腿麻软,站立不稳,一交跌倒。才知针刺上毒性短长不凡的,仓猝连滚带爬的冲出洞来。只见国师撤除鞋袜,捧着一只肿胀乌黑的左腿,正在运气阻毒上升。
这时洞外一片沉寂,洞内二人也各想各的心机,默不出声。俄然之间,那婴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,她出世以来从未吃过一口奶,此时自是饿了。
李莫愁见杨过奇计胜利,悄悄佩服这小子公然了得,听得二人在外喝骂殴斗,晓得已无伤害,拔步便要出洞,猛听得国师与尼摩星二人齐声惊呼,声音极怪。这恰是他二人掉下山崖之时所发,但那断崖与山洞相隔十丈开外,又为一片山石挡住,从洞中瞧不见内里景象,不知二人如此大呼为了何事。李莫愁道:“喂,小子,他们干甚么啊?”杨过却也猜想不到二人竟会跌落山谷,沉吟道:“那贼秃奸刁得紧,我们假装相斗受伤,只怕他们依样葫芦,骗我们出去。”
李莫愁听了,忍不住一笑,她守身不嫁,平生在刀剑丛中出入,于这哺育婴儿之事当真一窍不通,沉吟道:“却到那边找奶去?给她用饭成不成?”杨过道:“你瞧她有没牙齿?”李莫愁往婴儿口中一张,点头道:“半颗也没有。”杨过道:“我们到村落中去找个正在给孩子喂奶的女人,要她给这婴儿吃个饱,岂不是好?”李莫愁喜道:“你果然满腹智谋。”
杨过大怒,喝道:“不错,我是决意要娶姑姑的。但我们尚未结婚,何来孩子?你嘴里放洁净些。”李莫愁又嘲笑一声,撇嘴道:“你要我口里洁净些,还不如本身与师父的行动洁净些。”杨过平生对小龙女敬若天人,那容她如此污衊,更是愤怒,大声道:“我师父冰清玉洁,你可莫胡言乱语。”李莫愁道:“好一个冰清玉洁,还没结婚,就生出了孩子。”
他应变奇速,不待结壮,当即右足用力,倒跃出洞,左足落地时小腿一麻,竟然几乎跌倒。以他深厚内功,即令给人连砍数刀,纵跃时也不致站立不稳,心念一转,已满足底心为剧毒之物刺中,正要拉下鞋袜察看,尼摩星已从山坡转回,叫道:“小子哄人的,山后出口没有的,洞里郭靖和老婆的另有的。”国师停止不再脱鞋,脸上不动声色,说道:“你所料不错,但洞内并无声气,想来他们都给炊火薰得昏畴昔了。”
两人在地下翻翻滚滚,垂垂滚近山谷边的断崖之旁。国师瞧得明白,大声叫道:“快罢休,你再进一步,两个儿都跌得粉身碎骨!”尼摩星此时已落空了理性,他不运气与毒气相抗,内力便比国师深厚很多,奋力前推,国师竟抵挡不住。目睹间隔崖边已不过数尺,上面便是深谷,国师情急智生,大呼:“郭靖来了!”尼摩星一凛,问道:“那边的?”他这三个字一说,口一张,顿时放开了国师的穴道。国师气贯左掌,呼的一声,向前击出。尼摩星晓得被骗,低头避开,哈腰前撞。
李莫愁道:“哼,中了我银针之毒,便算逃脱,又怎逃得远?你将洞口的针拔掉,放在我面前。”杨过听婴儿哭泣不止,心想也该出去找些甚么给孩子吃,因而仍用衣衿裹手,拔出银针,还给了她。
李莫愁心想不错,低声道:“嗯,他定是想骗我出去,夺我解药。”缓缓走向洞口,想要探首出洞窥视。杨过道:“谨慎地下银针。”话一出口,便即悔怨:“又何必美意提示这女魔头?”只为他本性良善,又与李莫愁联手抗敌,一时竟忘了此人原是仇敌。
二人在洞中交拆十余招,那婴儿忽地一声哭叫,随即很久没了声气。
唰的一声,杨过挺剑向她当胸刺去,喝道:“你骂我不要紧,但你出言辱我师父,本日跟你拚了。”唰唰唰连环三剑。他剑法既妙,双眼又瞧得清楚,李莫愁全赖听风辨器之术抵挡,虽不失厘毫,但数招以后已险象环生,总算杨过顾念着孩子,只怕剑底过于短长,她便对孩子猛下毒手,是以并未发挥杀着。
杨过跟在她身后,叫道:“你先得给她吃奶啊。”李莫愁回过身来,满脸通红,喝道:“你这小子怎地没上没下,说话讨我便宜?”杨过奇道:“咦,我怎地讨你便宜了?孩子没奶吃,岂不饿死了?”李莫愁道:“我是个守身如玉的处女,怎会有奶给你这小鬼吃?”杨过微微一笑,道:“李师伯,我是说要你找些奶给孩子吃啊,又不是要你本身……”
正行之间,李莫愁俄然“咦”的一声,愣住脚步,只见两只花斑小豹正自厮打玩耍。她踏上一步,要将小豹踢开,俄然中间草丛中呜的一声大吼,面前一花,一只款项大豹扑了出来。她吃了一惊,挫步向左跃开。那大豹当即回身又扑,举掌来抓。李莫愁举起拂尘,唰的一声,击在豹子双目之间。那豹痛得呜呜狂吼,更加凶性大发,暴露白森森的一口利齿,蹲伏在地,两只碧油油的眼睛瞧定了仇敌,伺隙进扑。
那少妇的儿子给摔在炕上,手足乱舞,大声哭喊。那少妇珍惜儿子,忙伸手抱起。杨过见那少妇袒着胸膛,当即回身向外,却听得李莫愁喝道:“我叫你喂我的孩子吃奶,你没闻声么?谁教你抱本身儿子了?”但听得砰的一响,杨过吓了一跳,回过甚来,只见那农家孩子已给摔在墙脚之下,满头鲜血,不知死活。那少妇急痛攻心,放下郭靖之女,扑上去抱住本身儿子,连哭带叫。李莫愁大怒,拂尘一起,往少妇背上击落。
杨过叫道:“李师伯,那贼秃走了,我们并肩往外。”忽又低声道:“我们同时惊呼,诱他进洞。”李莫愁不明杨过要使多么狡计,但素知这小子奸刁,本身便曾吃过他很多亏,他既安排下妙策,谅必使得,幸亏婴儿抱在本技艺中,只要前驱退国师,不怕他不拿《玉女心经》来换孩子,便点了点头。
李莫愁将女婴抱起,正要再送到那少妇怀中,转过身来,那少妇已不知去处,本来她乘着两人争论,已抱了儿子悄悄从后门溜走。李莫愁肝火勃发,直冲出门,但见那少妇抱着婴儿正自向前疾走。李莫愁哼了一声,纵身而起,拂尘搂头击下,风声畴昔,那农妇母子两人顿时脑骨碎裂,尸横本地。她再去寻人喂奶,村中却唯有男人。李莫愁肝火越盛,胡乱杀了几人,到灶下取了火种,在农家的茅草屋上放火燃烧,连点了几处厨子,这才快步出村。杨过见她脱手凶恶,暗自感喟,不即不离的跟在她身后。二人在山野间走了数十里,那婴儿哭得倦了,在李莫愁怀中沉甜睡去。
杨过忙伸剑架开,心想:“天下那有如此野蛮女子?”口中却道:“李师伯,你若将她打死了,死人可没奶。”李莫愁怒道:“我是为你孩子好,你反来多管闲事!”杨过心道:“这明显不是我的孩子,你却口口声声说是我的。但若真是我的,那又怎能说我多管闲事?”陪笑道:“这孩子饿得紧了,快让她吃奶是端庄。”说着伸手到炕上去抱婴儿。李莫愁举起拂尘,挡住他手,叫道:“你敢抢孩子么?”杨过退后一步,笑道:“好,好!我不抱便是。”
两人登上山丘四望,遥见西边山坳中有炊烟升起。两人脚程好快,半晌间已奔近一个小村庄。襄阳四周久经烽火,通衢旁的村落市镇尽已遭蒙古铁蹄毁成白地,只要在这般荒谷僻壤之间,另有少些山民聚居。李莫愁逐户排闼检察,找到第四间农舍,见一个少妇抱着一个岁余孩子正在喂奶。李莫愁大喜,一把将她怀中孩子抓起往炕上一丢,将女婴塞在她怀里,说道:“孩子饿了,你喂她吃饱罢。”
尼摩星大怒,喝道:“坏贼秃,你明显中毒受伤,干么不跟我说,让我也被骗的?”国师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上一当,你也上一当,这才两不亏损啊。”尼摩星肝火勃发,不成停止,大声怒骂:“我,郭靖也不要拿了,尼摩星,坏和尚,本日拚个死样生机的!”他双足已使不出半点力量,左手在地下一撑,和身向国师扑去,右手铁蛇往他头顶击落。国师举铜轮挡开铁蛇,随即横过手臂,一个肘锤撞出。尼摩星身在半空,难以闪避,国师这一招又来势迅捷,竟给他一锤打中肩头。
尼摩星虽筋骨坚厚,却也给打得剧痛攻心,他狂怒之下,也不顾本身死活的,扑将上去,紧紧抱住了国师,张口便咬,一口正咬在对方颈下的“气舍穴”上。若在平时,以国师如此武功,如何能让他欺近抱住?即令抱住了,又如何能给他咬中颈下大穴?但此时国师晓得脚底所中毒针非同小可,满身内力都在与毒气相抗,硬逼着不令毒气冲过大腿与小腿之间的“曲泉穴”,只要严守此关,最多是废去一只小腿,还不致送了性命,当尼摩星扑上来之时,他已变成内力全失,只以外功与他相抗。尼摩星却尽力施为,一咬住对方穴道,牙齿再不放松。
国师伸出右足一钩,尼摩星双足早有力量,向前扑出,两人一齐跌翻。国师伸手想将他扯开,但大穴受制,手上力道已大为减弱,却那边拉得动?只得回击扣住他后颈“大椎穴”,防他陡施毒手制本身死命。两人本来都是一流妙手,中毒后近身斗争,却如地痞恶棍蛮打硬拚普通,已全然不顾成分。
李莫愁将三枚银针放入针囊,拔步往外便走。杨过跟了出来,问道:“你将孩子抱到那边去?”李莫愁道:“回我本身家去。”杨过急道:“你要孩子干么?她又不是你生的。”李莫愁双颊一红,随即沉脸道:“你胡说甚么?你送我古墓派的玉女心经来,我便将孩子还你,管束不损了她一根毫毛。”说罢展开轻功,疾向北行。
李莫愁一惊,仓猝缩步。这时洞口炊火已熄,洞中又黑漆一团,她不能如杨过普通暗中见物,不知三枚银针插在那边,若冒然举步,十九也要踏上。她虽有解药,但针上剧毒短长非常,医治时当然要受一番痛苦,并且脚上遭到针刺,杨过定然乘机进犯,便缓不脱手来疗毒,只怕这条性命便要送在本身的毒针之下了,说道:“你快将针拔去,我们呆在这儿干么?”杨过道:“稍待半晌,让他二人毒发而死,渐渐出去不迟。”李莫愁哼了一声,她对杨过实在顾忌,与他同处在这暗洞当中,刻刻都是危急,本身武功已一定能够胜他,智计更远不及,低头深思出洞之策。
杨过依言出洞,四下一瞧,不见国师与尼摩星的影踪,他怕国师狡计多端,躲在埋没之处,挥剑在附近树丛长草等处斩刺一阵,不见有人埋没,回洞说道:“两人都不在啦,想是中毒以后,吓得远远逃脱了。”
两人齐声大呼“啊哟!”杨过假装受伤甚重,大声嗟叹,叫道:“你……你如何对我下此毒手?”随即低声道:“你假装性命不保。”李莫愁怒道:“好,我本日……固然死在你手里,却教你这小贼……也活不成。”说到厥后,语声断续,已上气不接下气。国师在洞口听了大喜,心想这二报酬了争夺婴儿,还未出洞,已自相残杀起来,看来已斗得两败俱伤。他恐怕婴儿连带送命,便不能挟制郭靖,当即扒开柴草,抢进洞去,只跨得两步,突觉左脚底微微一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