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君宝恐怕庞杂了杨过所教的招数,目睹拳来,更不抵抗闪避,咬牙强忍。尹克西这一拳是先打他个上马威,出拳用了五成力道,只打得他肩头骨骼格格声响。张君宝“啊哟”一声,跟着右掌左拳,使出了第一招“推心置腹”。

当杨过教招之时,尹克西看得清清楚楚,心想:“这三招公然精美,倘若你杨过俄然对我施招,我倒也不易抵挡,但既这般劈面演过,又是这个不会半分技击的小娃娃来脱手,我若再对于不了,除非尹克西是蠢牛木马。杨过啊杨过,你可也太小觑人了。”他气恼之下,也没加沉思,目睹张君宝走近,不待他出招,一拳便击中了他肩头。

张君宝一招到手,精力大振,踏上一步,使出第二招“四通八达”来。这一招拳法虽只一招,却包着东西南北四方,休、生、伤、杜、死、景、惊、开八门。尹克西胸腹间疼痛未止,见这少年身形飘忽,又攻了过来,他刚才吃了大亏,已悟到本来杨过所授的拳法摆布互调,只道这一招还是应左则右,应右则左,见那少年脱手极快,便制敌机先,抢到左方,发掌便打。岂知这一招的方位却并不更调,尹克西料敌一错,出招全落在空处,只听得劈啪声响,左肩、右腿、前胸、后背,一齐中掌。总算张君宝打得快了以后内力不易使出,尹克西所中这四掌还不如何疼痛,但已手忙脚乱,非常狼狈。

杨过心道:“我若再劈面教招,那尹克西瞧在眼内,定有防备。这便无用。”因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:“这一次我连教你三招。第一招摆布互调,我使左手时,实则是该使右手,我出右袖时,你打他时须用左拳。”张君宝点头承诺。杨过当下教了他一招“推心置腹”。张君宝跟着他出拳推掌,心中却记取摆布互调。

张君宝手臂给他拉住,顿时半身酸麻,再也不能转动,惊诧转头。杨太低声道:“你只挨打不还手,终是制他不住。我教你一招,你去打他,且瞧细心了。”因而右手袖子在张君宝脸前一拂,左拳伸出,击到他胸前半尺之处,俄然转弯,悄悄一下击在他的腰间,低声道:“你师父教你:挨那边,心要用在那边。这句话最是要紧,你出拳打人,打那边,也是心要用在那边。你打他之时,心神灌输,便如你师父所言,要企图不消劲。”

尹克西这一退,张君宝身上所受的重压顿时消逝,他当即向西错步,使出了杨过所授的第三招“鹿死谁手”。

杨过心下佩服,上前恭恭敬敬的合什施礼,说道:“大师神功,修为了得,世所罕见,长辈佩服。”觉远道:“居士刚才指导小徒,礼服恶人,小僧多谢了。”杨过道:“不敢!”退回到小龙女身边。

尹克西一呆,深思:“第一招他摆布方位互调,第二招俄然又不调了,这一招我不成莽撞,且看明白了他拳势来处,再谋对策。”他这番计算本来不错,只可惜事前早落杨过的算中。杨过传授这一招之时,已推测他必然游移,但机会一纵即逝,这招“鹿死谁手”东奔西走,着着抢先,古语云:“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”,岂是踌躇得的?

尹克西连遭挫败,这一掌已出尽力,用心要将这胶葛不休的少年毁于掌底,即使杨过等人不放过本身,那也顾不了很多,总之是胜于受这知名少年的屈辱。目睹便可到手,忽听得嗤的一声轻响,一粒小石子横里向左颊飞来,石子虽小,劲力却大得异乎平常。尹克西无可何如,只得退一步避开。

这粒小石子恰是杨过用“弹指神通”的工夫收回,他弹出石子之前,手中已先摘了几朵鲜花,捏碎了团成个小球,石子飞出,跟着又弹出阿谁花瓣小球,石子射向尹克西的左颊,那花瓣小球却在他背后平飞掠过。尹克西受石子所逼,退了一步,恰好将本身项颈下的“大椎穴”撞到了花球之上。倘若杨过将花球对准了这穴道弹出,花球虽轻,亦必挟有劲风,尹克西自会挡架闪避,但这时他自即将穴道撞将畴昔,竟涓滴不觉,浅灰的衣衫之上,给花瓣的汁水清清楚楚的留下了一个红印。

张君宝年纪虽小,情意却坚,揉了揉腿上被踢之处,叫道:“不搜你身,终不罢休!”说着拔步又要上前。杨过伸手握住他手臂,说道:“小兄弟,且慢!”

他不知张君宝练了《九阳真经》中根基工夫,真力充分,已非同小可,只不过向来不会利用,这时别离获得觉远和杨过指导,晓得了企图不消劲之法,那便如宝剑出匣,利锥脱囊,能力大不不异。尹克西又惊又怒,目睹张君宝右手一扬,左拳又依样葫芦的击来胸口,知他跟着便弯击本身胁下,反手一抄他手腕,右手砰的一掌,将张君宝击出数丈以外。张君宝内力虽强,于临敌拆解之道却一窍不通,如何能是尹克西之敌?这一下额头撞在岩石之上,顿时鲜血长流。他却毫不泄气,伸袖抹了抹额上鲜血,走到杨过身前,跪下磕了个头,道:“杨居士,求你再教我一招。”

杨过道:“第二招我左便左,我右便右,不消调了。”这一招叫做“四通八达”,拳势大开大阖,甚具能力,张君宝试了两遍便记着了。

当杨过传授张君宝拳法时,尹克西瞧得明白,早便想好了对付之策,准拟一招便摔得他头破血流,决不容他再发挥第二招、第三招。那知张君宝这招“推心置腹”使出来时方位摆布互调,和杨过所传截然分歧。尹克西左肘横推,料得便可挡开他右手的一掌,不料手肘竟推了个空,砰的一声,结健结实的吃了一拳,跟着本身右手又抓了个空,小腹上再中一掌,但感觉内脏翻动,满身盗汗直冒,这两下受得实在不轻。他若非自作聪明,只须待敌招之到再行拆招,那么张君宝所学拳法固然神妙,以他此时功力,总不能出招如电,尹克西尽可安闲化解,便算中了一拳,第二掌也必能避开。

张君宝一拳打在尹克西胸口,他从未练过拳术,这一拳打去只如凡人打斗普通,如何伤得了对方?尹克西哈哈大笑,心中却大感狼狈。他成名数十载,非论友敌,向来不敢轻视于他,岂知本日在众目睽睽之下,竟尔何如不了一个孩童,下杀手伤他是有所不敢,想要提起他来远远摔出,却有所不能,一时好不难堪,只能不轻不重的发掌往他身上打去,只盼他忍痛不住,就此退开。

饶是如此,尹张两人的功力毕竟相去不成以道里计,尹克西倘若当真使出杀手,天然立时便轻等闲易的杀了这少年,但他目睹杨过、小龙女、周伯通、郭靖等站在附近,那边敢便下毒手?两人胶葛很久,张君宝固不能伸手到对方身边搜刮,尹克西却也打他不倒。只瞧得杨过等世人悄悄好笑,潇湘子不住皱眉。

觉远叫道:“尹居士,你如何打诳语?说打他的头,叫他谨慎,却又伸脚踢他,这不是哄人被骗么?”世人听了都觉好笑,心想武学之道,原在实则虚之,虚则实之,虚真假实,叫人捉摸不定,岂能怪人玩弄玄虚?

尹克西听了觉远的话,那想到他是情不自禁的透露了上乘武学的诀窍,只道他是用心胡言乱语,扰乱本身心神,喝道:“贼秃,放甚么屁!哎哟……”这“哎哟”一声,倒是左腿上又中了张君宝的一脚。他狂怒之下,双掌高举,拚着再受对方打中一拳,运上了十成力,从半空中直压下来。

旁观世人除潇湘子外,个个大声喝采。

杨过、周伯通、一灯、郭靖四人齐声大呼:“谨慎了!”但听得砰的一响,觉远已胸口中掌,大家心中正叫:“不好!”却见潇湘子便似鹞子断线般飘出数丈,跌在地下,缩成一团,竟昏晕了畴昔。觉远不会武功,潇湘子双掌打到他身上,他既不能挡,又不会避,只要挨打,他修习《九阳真经》已有大成,体内真气流转,敌弱便弱,敌强愈强。那掌力击在他身上,尽数反弹了出去,变成潇湘子以毕生功力击在本身身上,如何不受重伤?

张君宝左一回,右一旋,已转到仇敌身后,月光西斜,照在尹克西背上,只见他项颈下衣衫上正有个指头大的湿印。张君宝心想:“这位杨居士神通泛博,也没见他过来,怎地公然在他背后作了暗号?”不及细思,左手指节成虎爪之形,意传真气,按在这湿印之上。这“大椎穴”非同小可,乃手足三阳督脉之会,在项骨后三节下的第一椎骨上。人身有二十四椎骨,古医经中称为应二十四骨气,“大椎穴”乃第一骨气。尹克西“大椎穴”为内劲按住,一阵酸麻,手脚俱软,顿时疲劳在地。

觉远心头一凛,叫道:“尹居士,这一下你可错了。要晓得前后摆布,全无定向,后发制人,先发者制于人啊。”

张君宝抬开端来瞧着潇湘子。潇湘子已知其意,心想本身武功和尹克西在伯仲之间,尹克西既已在这少年手底受辱,本身又怎讨得了好去?在长袍外拍了几下,说道:“我身上并无经籍,我们后会有期。”猛地纵起家子,往西南角上便奔。觉远纵身窜出,挡在他面前。潇湘子恶念陡起,吸一口气,将他深山苦练的内劲全都运在双掌之上,挟着一股冷森森的阴风,直扑觉远胸口。

张君宝见仇敌已无可顺从,叫声:“获咎!”伸手便往他身上里里外外搜了一遍,却那边有《楞伽经》钞本的影踪?

张君宝第三招尚未使出,月光下见仇敌须髯戟张,一股沉重如山的掌力直压到顶门,叫声:“不好!”待要后跃回避,满身已在他掌力覆盖之下。

那边厢觉远听张君宝不开口的哇哇呼痛,便也不开口的讨情叫饶:“尹居士,你千万不成下重手伤了小徒性命。这孩子人很聪明,知己好,晓得我失了寺中记念祖师手泽的经籍钞本,回寺必受方丈重责,这才跟你胶葛不清,你可千万不能当真……”他求了几句情,又忍不住出言指导张君宝:“君宝,经中说道:要企图不消劲。随人所动,随屈就伸,挨那边,心要用在那边……”张君宝大声应道:“是!”见尹克西拳掌打向那边,情意便用到那边,公然以心用力,仇敌着拳之处便不如何疼痛。

尹克西叫道:“谨慎了,我打你的头!”张君宝伸臂挡在脸前,精力专注,只待敌拳打到,那推测尹克西虚晃一拳,左足飞出,砰的一声,踢了他个筋斗。张君宝几个翻身,滚到杨过身前,这才站起。

张君宝大喜,记着了杨过所教的招数,走到尹克西身前,右手成掌,在他脸前一扬,跟着左拳平出,直击其胸。尹克西横臂一封,张君宝这一拳忽地转弯,啪的一声,击中在他胁下。尹克西受过他拳击,打在身上不痛不痒,虽见杨过授他招数,心下更没半点在乎,暗想我便受你一百拳、二百拳,又有何碍?那知这一拳只打得他痛入骨髓,满身颤抖,几乎弯下腰来。

世人又惊又喜,齐口奖饰觉远的内力了得。但觉远茫然不解,口说:“阿弥陀佛,阿弥陀佛!”张君宝俯身到潇湘子身边一搜,也无经籍。

郭襄叫道:“小兄弟,脱手打他啊,如何你只挨打不还手?”觉远忙道:“不成,勿嗔勿恼,勿打勿骂!”郭襄叫道:“你尽管罢休打去,打不过我便来帮你。”张君宝道:“多谢女人!”挥拳向尹克西胸口打去。觉远摇首长叹:“孽障,孽障,一动嗔怒,灵台便不能如明镜止水了。”

张君宝自六七岁起在藏经阁中供驰驱之役,当时觉远便将《九阳真经》中扎根底的工夫传授了他,但两人均不知那是武学中最高深的内功修为。少林僧众多数精于拳艺,但觉远感觉抡枪打拳不符佛家本心,抑且非君子所当为,是以每见旁人练武,总远而避之。直到此时张君宝迫得和尹克西脱手,觉远才教他以抵抗之法,但这也只是保护防身,并非进犯仇敌。张君宝听了师父之言,心念一转,当下满身气脉流贯,虽不能如觉远所说“满身无缺点处、无凹凸处、无断续处”,但非论尹克西如何掌击拳打,他只感微微疼痛,并无大碍了。

觉远叫道:“君宝,我劲接彼劲,曲中求直,借力打人,须用四两拨千斤之法。”

觉远所说的这几句话,确是《九阳真经》中所载拳学的精义,但可惜说得未免太迟了些,事光临头,张君宝便聪明绝顶,也决不能立时贯穿,用以化解仇敌的掌力。这时他让尹克西的掌力压得气也透不过来,脑海中空浮泛洞,满身犹似堕入了冰窖。

黄蓉说道:“大师父,小女子有一事不明,想请大师父指导。”觉远道:“不敢当。女施主有何垂询,小僧但教所知,自当奉告。”黄蓉道:“大师父刚才言道,在那四卷楞伽经的夹缝之间,有一部武学奇书,叫作《九阳真经》。想那达摩祖师是天竺人氏,他写的如是天竺梵文,张君宝小弟弟想是得大师指导,这才读懂了。那两个恶人抢了经籍,不识梵文,那也徒然。”觉远微微一笑,说道:“这部《九阳真经》,乃是用我中汉笔墨誊写。”黄蓉道:“传贵显摩祖师虽能讲论我中华言语,却不会誊写中汉笔墨,莫非这位祖师菩萨当真佛法无边,神通泛博,欲写便写吗?”

杨过心道:“这位大师的话定是引自真经,委实非同小可,这几句话倒让我受益不浅。‘后发制人,先发者制于人’之理,我以往只模恍惚糊的悟到,从没想得这般清楚。但他门徒跟别人打斗,他反而指导对方,也可算得是奇闻。”转念又想:“凭那尹克西的资质,便细细苦思三年五载,也一定能晓得他这几句话的至理。”

杨过又低声道:“第三招‘鹿死谁手’,倒是前后对调,这一招最难,部位不成弄错。你不会认穴,那也无妨,待会我在他背心上做个暗号,你用指节紧紧按在这暗号之上,那便制住他了。”当下错步回身,左回右旋,猛地里左手成虎爪之形,中指的指节按在张君宝胸口,低声道:“这一招全凭步法取胜,你记得么?”张君宝点头道:“记得!”把这三招在心中默想一遍,走向尹克西身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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