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人得知文泰来已有踪迹,顿时精力大振,骆冰更是笑逐颜开,倍增娇媚。四人一口气奔出四五十里路,打尖息马以后,又再赶路。次日中午,在七道沟见到余鱼同留下的暗号,说已赶上西川双侠。骆冰颠末数日疗养,腿伤已然大好,固然行路另有些不便,但已不必扶杖而行,想到不久便可会晤丈夫,那边还忍耐得住,一马抢先,奔驰向东。

骆冰拭了眼泪续道:“老当家临终之时,调集内三堂外三堂正副香主,遗命要少舵主接任总舵主。他说这并不是他有私心,只是以事是汉家光复的关头地点,要紧之至。此中启事,此时不能明言,世人今后自知。老当家的话,向来大家佩服,何况就算他没这句遗言,众兄弟感念他的恩德,也必分歧推拥少舵主接充大任。”

骆冰讲到丈夫刀砍掌击,如何把八名大内侍卫打得落花流水,说得有声有色。周绮听得发了呆,想像奔雷手英姿英风,侠骨柔肠,不由神驰,隔了半晌,长长叹了口气,俄然转头,向徐天宏瞪了一眼,满脸不屑之色。徐天宏如何不明白她这一瞪之意,心道:“四哥豪杰豪杰,当世能有几人比得上?你说我徐天宏不及四哥,谁都晓得,又何用你说?”

骆冰道:“我们晓得在肃州决不能逗留,挨着出了嘉峪关,但四哥伤重,实在不能再走了,就在客店养伤,只盼少舵主和众兄弟快些转来,那知北京和兰州的鹰爪又跟着寻来。今后的事,你们都晓得了。”徐天宏道:“天子老儿越是怕四哥恨四哥,四哥面前越无性命之忧。官府和鹰爪既知他是钦犯,决不敢随便对他如何。”周仲英道:“老弟料得不错。”

骆冰无法,只得投店歇夜,在炕上翻来覆去的那边睡得着?半夜里窗外淅淅沥沥的竟下起雨来。蓦地想起当年与丈夫新婚后第三日,奉了老当家之命,到嘉兴府援救一个被土豪谗谄的孀妇,功成以后,两人半夜在南湖烟雨楼上喝酒赏雨。文泰来手携新妇,刀击土豪首级,打着节拍,纵声高歌,此情此景,寒窗雨声中都兜上心来。

周仲英问道:“少舵主跟你们老当家如何称呼?”骆冰道:“他是老当家的义子。少舵主原是海宁陈阁老的公子,十五岁就中了举人。落第后不久,老当家就把他带了出来,送到天山北路天池怪侠袁老豪杰那边学武。至于相国府的公子,如何会拜一名武林豪杰做寄父,我们就不晓得了。”

周仲英道:“此中启事,文四爷想来是晓得的。”骆冰道:“他仿佛也不大清楚。老当家死时,有一桩大苦衷未了,极想见少舵主一面。本来他一从北京返来,便遣急使赶去回疆,叮咛少舵主到安西玉虚道观候命。天池怪侠袁老前辈不放心,陪了少舵主一块儿东来。那晓得老当家竟归天得这么快。安西到太湖总舵相隔万里,少舵主自是没法得讯赶回了。老当家晓得挨不到见着义子,遗命要六堂正副香主赶赴西北,会晤少舵主后共图大事,统统奥妙,待四哥亲见少舵主前面陈。那知四哥竟赶上了这番灾害……”说到这里,声音又哽咽起来:“如果四哥有甚么三长两短,老当家的遗志,就没人晓得了。”

周绮忽向徐天宏道:“你们早些去接文四爷就好了,将那些鹰爪孙摒挡个洁净,文四爷既没事,你们也不消到铁胆庄来发狠……”周仲英赶紧喝止:“这丫头,你说甚么?”徐天宏道:“只因少舵主谦善,说甚么也不肯接任总舵主,一劝一辞,就担搁了日子。再说,四哥四嫂一身好本领,谁料获得会有人敢向他们太岁头上动土呢。”周绮道:“你是诸葛亮,怎会料不到?”

骆冰道:“官府一向把红花会当眼中钉,那是不消说的了。不过此次调派这很多武林妙手,不把我们四哥抓去不无能休,那是另有启事的。上月中,于老当家从太湖总舵前去北京,叫我们伉俪跟着同去。到了北京,于老当家悄悄对我们说,要夜闯皇宫,见一见乾隆天子。我们吓了一跳,问老当家见天子老儿干么。他不肯说。四哥劝他说,天子老儿最是阴狠暴虐不过,最好调无尘道长、赵三哥、西川双侠等妙手来京,一起闯宫。再请七哥策画一条万全之计,较为稳妥。”周绮望了徐天宏一眼,心道:“你这矮子本领如许大,别人都要来就教你。我才不信呢!”

走未几时,忽听得身后蹄声短促,一乘马飞奔而来。刚闻蹄声,马已近身,骆冰忙拉马向左让开,面前如风卷雪团,一匹白马飞掠而过。这马迅捷无伦,顿时乘者是何模样全没看清。骆冰一惊:“怎地有如此好马?”见那马奔驰时如同足不践土,一形十影,当真是追风逐电,超光越禽,瞬息间白马与乘者已缩成一团灰影,转眼已无影无踪。

骆冰心想:“七哥顾念周氏父女是客,不肯贪赶路程,我何不先走?”此念一起,再也没法禁止,当下悄悄起家,带了双刀行囊,用柴炭在桌上留了暗号,要徐天宏向周氏父女代为道歉,见周绮在炕上睡得正熟,怕开门惊醒了她,悄悄开窗跳出,去厩里牵了马,披了油布雨衣,纵马向东。雨点打在炽热的脸颊上,只觉阵阵清冷。

周绮再也沉不住气了,喝道:“半夜半夜的喝甚么酒?要喝也别在这里。”徐天宏道:“成!”放下酒葫芦就睡倒了。此人可真会捣蛋,酒葫芦上的塞子却不塞住,将葫芦放在头边,让酒香顺着一阵阵风送向周绮。本来他在肃州杏花楼上冷眼旁观,见周绮酒到杯干,是个好酒的女人,是以这般作弄她一下。

周绮劝道:“冰姊姊你别难过,我们定能把四爷救出来。”骆冰拉着她手,微微点头,凄然一笑。

这一来可把周绮气得柳眉倒竖,俏眼圆睁,要发作实在说不出甚么事理,不发作那边忍得下去,翻了一个身,将眼睛、鼻子、嘴巴都埋在毡被当中,但半晌间便闷得难受,再翻过身来,月光下忽见父亲枕边两枚大铁胆闪闪生光,一想有了,悄悄伸手畴昔取了一个铁胆,对准酒葫芦掷去,噗的一声,将葫芦打成数片,酒水都流上徐天宏的毡被。

周绮吓了一跳,缩手不迭,她固然脾气豪放,究竟是个年青女人,怎敢伸手到男人身底下去掏摸?但是不拿吧,明朝这矮子铁胆在手,证据确切,奉告了父亲,保管又有一顿好骂,无可何如,只得返来睡倒。正在这时,忽听得骆冰嗤的一笑,周绮羞得脸上直热到脖子里,刚才走到徐天宏身边,敢情都给她瞧见啦,心中七上八下,一夜没好睡。

骆冰笑道:“我们几时喝绮mm的喜酒啊?”周仲英笑道:“这丫头疯疯颠颠的,谁要她啊?让她一辈子陪我老头子算啦!”骆冰笑道:“等我们把四哥救出了,我和他给绮mm做个媒,包你白叟家称心快意。”周绮急道:“你们再说到我身上,我一个儿要先走了。”三人浅笑不语。

周绮轻声向父亲道:“爹,你可带着甚么吃的?我饿得慌。”周仲英道:“没带呀。我们明儿早些解缆,到双井打尖吧。”不一会,鼾声微闻,已睡着了。周绮肚子饿,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看身边的骆冰似已入了睡乡,忽见徐天宏悄悄起来,走到马旁。

骆冰拂晓时分赶到一个镇甸打尖,看坐骑实在跑不动了,只得歇息了半个时候,又赶了三四十里路,俄然那马前腿打了个蹶。骆冰吃了一惊,急提缰绳,马匹幸亏没颠仆,情知再赶下去非把马累死不成,不敢再催,只得缓缓而行。

周仲英道:“四爷这主张儿不错呀。”骆冰道:“于老当家说,他去见天子老儿的事干系极大,进宫的人决不能多,不然反而有变。四哥听他这么说,自是禀承号令。当夜他二人越墙进宫,我在宫墙外把风,这一次内心可真是怕了。直过了一个多时候,他们才翻墙出来。第二天一早,我们三人就离京回江南。我悄悄问四哥,天子老儿有没见到,到底是如何回事?四哥说天子是见到了,不过这件事干系到推倒清廷、光复汉家天下的大业。他说天然不是信不过我,但多一小我晓得,不免多一分泄漏的伤害,是以不跟我说。我也就不再多问。”周仲英赞道:“于老当家抱负真是不小。闯宫见帝,天下有几人能具这般胆识?”

周仲英又问:“文四爷是如何受的伤?”骆冰道:“众兄弟分批来驱逐少舵主,我们佳耦是最后一批,到得肃州,忽有八名大内侍卫来到客店相见,说是奉有钦命,要我们前去北京。四哥说要见过少舵主后,才气报命,那八名侍卫面子上很客气,但要四哥非立即赴京不成。四哥犯了疑,两边越说越僵,动起手来。那八名侍卫竟都是特选的妙手,我们以二敌八,渐落下风。四哥发了狠,说我奔雷手豁出性命不要,也不能让你们逮去。一场恶战,他单刀砍翻了两个,掌力打死了三个,另有两其中了我飞刀,余下一个见势头不对就溜走了。但四哥也受了六七处伤。厮拚之时,他始终挡在我身前,是以我一点也没受伤。”

两人说了阵笑话,周绮听他们没提昨晚之事,总算放了心,但是徐天宏绕着弯儿骂她猴子,心下更是着恼。徐天宏将烘饼拿出来让大师吃,周绮负气不吃。

骆冰续道:“于老当家到江南后,就和我们分离。我们回太湖总舵,他到杭州府海宁州去。他从海宁返来后,神情大变,仿佛俄然之间老了十多岁,整天不见笑容,过不了几天就一病不起。四哥悄悄对我说,老当家因为平生至爱之人去世,这才悲伤死的……”说到这里,骆冰和徐天宏都垂下泪来,周仲英也不由唏嘘。

骆冰笑道:“好了,好了!绮mm将来嫁个心直口快的豪放豪杰。这可称心快意了吧?”周仲英笑道:“傻丫头口没遮拦,也不怕七爷和文奶奶笑话。好啦,大师睡一忽儿吧,天亮了好赶路。”四人从马背取下毡被,盖在身上,在大树下卧倒。

他这时似已入眠,全没理睬。周绮见父亲睡得正香,骆冰也毫无声气,偷偷爬起家来,想去取回铁胆,那知刚一伸手,徐天宏忽地翻了个身,将铁胆压在身下,跟着便鼾声高文。

到了双井,四人买些面条煮来吃了。出得镇来,徐天宏与骆冰俄然俯身,在一座屋子墙脚边细看。周绮靠近去看,见墙脚上用柴炭画着些乱七八糟的标记,就似顽童的乱涂普通,周绮心想这又有甚么都雅了,忽听骆冰喜道:“西川双侠已发明四哥行迹,跟下去了。”周绮问道:“你安晓得?这些画的是甚么东西?”骆冰道:“这是我们会里互通动静的暗号,是西川双侠画的。”说着伸脚用鞋底擦去暗号,道:“快走吧!”

隔了一会,徐天宏忽地噗哧一笑。周绮怒道:“你又笑甚么了?”徐天宏笑道:“我笑我的,跟你有甚么相干?”周绮心中最藏不下话,哼了一声,说道:“你笑甚么,当我不晓得么?你们想把我嫁给阿谁陈家洛。人家是宰相公子,我们配得上么?你们大师把他当宝贝儿,我才不稀少呢。他和我爹打的时候,面子上客客气气,内心的鬼主张可多着呢。我宁肯一辈子嫁不掉,也不嫁笑里藏刀、狡计多端的家伙。”周仲英又好气又好笑,不住喝止。但是周绮不睬,连珠炮般一口气说了出来。

傍晚时分赶到了柳泉子,依骆冰说还要赶路,但徐天宏记得陈家洛的叮嘱,劝道:“我们不怕累,马不成啊!”

第二日她一早就醒,一声不响,缩在被里,只盼天永久不亮,但是不久周仲英和骆冰便都起来,过了一会,徐天宏也醒了,只听得他“啊哟”一声,道:“硬硬的一个甚么东西?”周绮忙缩头入被,又听他说道:“啊,老爷子,你的铁胆滚到我这里来啊!啊哟,不好,酒葫芦打碎啦!对了,定是山里的小猴儿闻到酒香,要想喝酒,又见到你的铁胆好玩,拿来玩耍,一不谨慎,将葫芦打了个粉碎。这小猴儿真玩皮!”周仲英哈哈大笑,道:“老弟爱谈笑话,这类处所那有猴子?”骆冰笑道:“若不是猴子,那定是天上的仙女了。”

骆冰赞叹很久,见马力渐复,又小跑一阵,到了一个小村,只见一户人家屋檐下站着一匹马,遍身乌黑,霜鬣扬风,身高腿长,神骏不凡,俄然间一声长嘶,清越入云,将骆冰的坐骑吓得发展了几步。骆冰谛视看去,恰是刚才那匹白马,中间一个男人正在刷马。她心中一动,暗道:“我骑上了这匹骏马,还怕赶不上大哥?如许的好马,马主必不肯卖,说不得,只好硬借。只是马主多数不是平常之辈,说不定武功高强,倒要谨慎在乎。”

徐天宏给她这么蛮不讲理的一问,饶是心机工致,竟也答不上来,只好不出声。周仲英道:“如果七爷推测了,我们就不会识得红花会这批好朋友了。单是像陈当家的如许俊雅的品德,我们在西北边塞之地,等闲那能见到?”转头向骆冰道:“他夫人是谁?不知是王谢闺秀呢,还是江湖上的侠女?”骆冰道:“陈当家的还没攀亲呢。”周仲英就不言语了。

周绮猎奇心起,偷眼凝睇,黑暗中见他似是从承担中取了甚么物事,返来坐下,将毡被拥在身上,竟吃起东西来。周绮翻了个身,不去看他。那知这小子非常可爱,不但吃得啧啧有声,并且几次“唔唔”的表示赞美。周绮忍不住斜眼瞧去,不看倒也罢了,这一看不由得馋涎欲滴,饥火难忍,只见他手中拿着白白的一块,大口咬嚼,身边还放着高高的一叠,清楚是肃州的名产烘饼。本来他在杏花楼时去楼下一转,就是买这东西。周绮一起上和他抬杠难堪,这时那能开口问他讨吃,心想:“快些睡着,别尽想着吃。”岂知越想睡越睡不着,俄然间酒香扑鼻,见那家伙没法无天,竟仰起了头,在一个小葫芦中喝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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