玉姐牵头儿做成这桩婚事,内心也美得紧,连章哥与珍哥两个忍不住与王赟一道逮了蚱蜢混闹也未曾活力。蚱蜢往竹篾编小笼儿里一关,几个逮上了瘾,往御花圃边儿上草窠子里逮了一笼儿。
将玉姐唬了一跳,彼时她正坐妆台前除耳坠子,本日戴是付一大一小两颗明珠串作葫芦形坠子,一手捏着坠子、一手捏着耳垂,冷不防吃这一吓,将耳朵也扯得疼了,护着耳朵看九哥:“这是甚么话说?怎就到那般境地了?”
比年干旱暖冬,乃至北方蝗灾。
玉姐听陈芬自述年事,又说:“也略看几本书儿,闲时做些个女红,不过胡乱学着罢了。” 模样儿虽羞怯,说话儿却也滴水不漏,一口官话说得极正,声音也不似那般蚊子哼哼,内心忽生出个动机来。却命朵儿:“去取我那红匣子来与姐儿玩。”
看人都舒一口气,此事便定。
申氏道:“不知是哪家好孩子,能入你眼来?”
那头申氏接了手札,便与玉姐来讲。因玉姐问过陈芬是否订婚,淑太妃便多留了个心眼儿,拿言语摸索。玉姐但笑不语,及接动手札,便与淑太妃先递个话儿,淑太妃便也内心稀有儿。
玉姐内心,皇太背面一个瞧不扎眼便是她,于九哥却并未曾如何抉剔。算来她也算与皇太后有仇,皇太后脸是她打,皇太后娘家式微之始倒是洪谦揭了陈奇有袭杀流民以放逐功之嫌。皇太后待九哥却算不上坏,较之孝愍太子遭受,已算得不错。且玉姐看得清楚,皇太后是故意奉迎九哥,往东宫送仙颜宫人之事便是一证,乃是折玉姐颜面却有安抚九哥之意——“赠美”向来是拉拢人妙手腕。
申氏一听便明,笑道:“大哥家宗子已将放定,定是华尚书曾孙女儿,只好便宜二郎了。”玉姐鼓掌道:“我问九哥,九哥与我也是这般商讨来。如此,我便做这媒人啦?”
玉姐笑道:“我问过她母亲、祖母了,始议婚,原相看了几个皆不大中意。进士人家有些个不乐与外戚结姻,勋贵里头,也是良莠不齐。”
说得连太皇太后都笑将起来,太皇太后愈发行动迟缓,便好听人说话,现见玉姐与陈氏言谈甚观,心下大为慰。
自此,陈芬似是投了玉姐眼缘儿,不时便得入宫来见。玉姐却又问九哥:“我看陈家姐儿颇好,她父亲也是个晓得事理,可否与她做个媒人?”
玉姐此生也曾遇着不甚喜好她人,却没一个似皇太后这般是她端庄长辈。玉姐此生虽只活了二十几年,却未曾遇过这等毒手事情。她委实不明白皇太后内心是怎生想,旁人家里婆婆摆谱儿拿捏儿媳,一是倚仗着辈分儿孝道,二是因着儿子需求顺着母亲。
玉姐道:“这却要看您了,我想着,这孩子父亲是枢密副使,行事又端方,也是个有力岳家。姐儿看着虽内疚,看她说话做事也是个明白人儿。”
陈芬谢了赏,玉姐却又问她:“现在京里可有甚好玩哩?我现在宫里,却不知外头环境了,”顾淑太妃等道,“每我娘过来,我却不敢问她,问了,需求叫说我自幼调皮,长而不改其志。”
申氏蒙召入宫,且不知有何事。及至崇庆殿,玉姐亲接了她来坐下。两个于次间上首榻上对坐,玉姐笑道:“又生受了您跑这一趟儿。倒是有件事儿,必先与您说了不成。我说了,您听着,觉着合适了便应,觉着分歧适,只当我没说,您只来串串门儿,看看孩子,可好?”
淑太妃哑口无言,皇太后怕是想帝后唯她之命是从,顶好叫皇后下堂去罢?
玉姐要见这姐儿并不是原侯女儿,倒是陈熙长女,也到议亲年纪了。淑太妃听着她提这话,心便一阵儿狂跳,太子年幼,两个并不班配,皇后娘家亦无年貌相称之少年,然她肯见,老是与陈熙有好处。世人虽看着崇庆殿与慈寿殿迩来交好,却犹念着昔日有些龃龉,若皇后此时靠近陈熙一系,于原侯家也是有好处。
又不会烧火,弄得烟比火大,熏得一脸灰,叫寻章哥要发疯了于向平“到”到了崇庆殿。
三人去后,玉姐将炸蚱蜢拿来嚼了,道:“炸得香香酥酥,洒上盐,公然好吃。”
这时候玉姐携了申氏来慈寿殿,与淑太妃打一照面儿,且说:“本日有一事要烦劳太妃了。”淑太妃便知有戏。
陈芬看着十余岁年纪,身量儿略长,一脸暖和清秀。水绿小袄、桃红裙子,外罩件白地绣红梅褙子,虽是冬衣,看着却不显雍肿。颈上挂只璎珞圈儿,头上只插几只簪子并不戴髻。玉姐看她与淑太妃之明、太皇太后之沉稳大相径庭,虽也寡言,却带些儿羞怯。便将她唤至跟前,拉动手来,细细问其年事。
玉姐嗔道:“我是那办事不坚固人么?”
作者有话要说:猜到蝗灾亲,你晓得得太多了!抽打!
淑太妃与原侯夫人并陈芬之母亦,婆媳两个不明以是,拿眼睛看淑太妃,淑太妃与她们丢个眼色,令她们稍安毋躁。那陈芬与其弟陈芳,幼时因父亲不家,叫母亲当眸子子似地宝贝着,竟然未曾养成放肆性子,却养就另普通模样——极内疚。待陈熙归家,看着一双后代,来不及活力,便动手要调-教,儿子他管得,女儿却只好交与老婆,耳提面命,叫将女儿教得大气些儿。数年下来,陈芬去处很有窜改,行事也颇看得,自幼养成模样却留了丝影子下来。
九哥道:“你却想将她说与谁?”
玉姐道:“我克日看着个好孩子,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,想与她做个媒。”
玉姐道:“枢密副使家姐儿,如何?”
三个心都幸运,竟然未曾挨罚,岂知一至东宫,却叫丁玮逮着了。丁玮常日极驯良,此时却建议狠来,将珍哥与王赟左手各打二十戒尺,将章哥左手捉来打了五下。又罚三人抄书,三人始知甚叫“吃饱了才气顶住事儿”。
章哥还问王赟:“蟋蟀能叫,它怎地不叫哩?”王赟细看道:“它不是蟋蟀,天然是不会叫。”珍哥伸手来戳,道:“听娘娘那边朵儿小大姐说,它能吃哩!”
淑太妃于侧将申氏亦赞了一回:“谁个不晓得王妃贤能?王妃家孩子,必是好。”
以申氏之身份,差了人,一起行商路、住驿站,也没小我管,日夜兼程,小半月儿便将手札送到。后代婚事向来愁人,这陈芬之父官爵既高品德又好,虽陈烈为人略次,也叫陈熙压着诚恳了,且申氏说话极有分量,既她说好,二郎父母无贰言,修书入京言明“皆听母亲做主”。
玉姐晓得九哥不至于无礼于皇太后,便也不想劝九他如何。她本日这般说,不过是九哥这里报备一声儿罢了。两个夙怨已深,若九哥肯听皇太后话,玉姐也只要泪千行了。当下定了主张,要与慈寿殿好些,待淑太妃也恭敬些儿。皇太后看眼里,怨毒之心生。
风声传出,老是侧目看原侯府人少了很多,说帝后“南蛮子”勋贵也少而又少。玉姐内心对劲,命开了内库,赐下金壶、金盏、牙扇、凤钗等物,半与陈芬、半与二郎。九哥却托了不悟就近择一谷旦,好与这两个放定。
陈芬便说京中男人都雅个斗鸡,女子却又好踢毬,玉姐道:“我小时候儿倒也踢阿谁玩哩,厥后长大了,便叫母亲禁着不令玩耍了。”原侯夫人道:“那才是亲娘哩,不肯叫玩得过了,心散了,叫人晓得了,不好。她家里,我也说少玩阿谁,凑个趣儿罢了。还是办理家务、认些字、做些女红好。”玉姐点头道:“恰是。”又笑看陈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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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三月二十六,两家放定,男家媒人原是皇后,因是女子不好出面,便由着九哥指洪谦做媒人,孝愍太子妃之父为证。女家媒人便是陈熙托了华老尚书,老尚书得了陈熙很多谢礼,口上犹言:“我原要休致哩,又想一老废人如何好做媒?便迟几月,总要与女公子将事办好才好。”又以义安侯董格为证,因其战时曾督管粮草,与陈熙有些旧友。
申氏道:“极好!我归去便写信与大哥,叫他休胡乱定了婚事。”
这极好吃“蚱蜢”,却与九哥添了个天大费事——它实是蝗虫!
王赟顿时来了精力,问道:“真?怎生吃法?!是煎是炸是蒸是煮?”珍哥点头道:“我也不晓得。”王赟便邀着珍哥一道试着吃,又恐章哥不喜。不料章哥先与他们一处玩得疯了,竟未曾板起脸儿来讲他们。三小我不敢往厨下去,悄点了堆火,拿着蚱蜢去烤。
九哥低声道:“先帝时,孝愍太子去得忒冤枉!宫秀士她养得恁般心!”
闻说油炸了极香,便命做了来,满炸了一盘子,一人吃了几个。又取茶果来与他们配食,待三人吃饱了,笑得极和蔼道:“都吃饱了?吃饱了才气顶住事儿,去读书罢。”
几个女人将事说定,申氏亦以一支凤头簪子托付陈芬。外头倒是九哥将陈熙唤来,又宣郦玉堂来,叫这两亲家打个照面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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玉姐看着他们三个,略责几句,却问朵儿:“要怎生吃?”
九哥于原侯只是平平,然陈熙规行矩步,颇合贰心中大臣模样,听了便一点头:“陈熙为人好,想来他女儿必是不差。纵孩子有个差池,他也会明事理能处得好。凡伉俪间事,怕有人于中调拨,特别怕父母不明,是火上浇油——陈熙也年近四旬了,他女儿想也不小了,可定了亲?”
朵儿听着红匣子,便知这陈大姐颇得玉姐喜好,于红匣以外,又取两匹贡缎来。玉姐笑道:“你倒好做情面哩,姐儿便如此得你眼缘儿?”淑太妃晓得朵儿玉姐内心是头一个可意人,使眼色与陈芬,令其谢过。
九哥肚里一轮转,拍案道:“门当户对!你且先请了、婶子、来,问一问她意义——可与陈家先说了?”
凡婆媳之间有些个龃龉,多数是有一个夹中间儿不会做人儿子。若一味顺母,老婆又是长辈,忍便忍了。若心疼老婆,从中缓颊,也是相安无事。九哥这里,显是个心疼老婆。有要命一条儿——九哥是过继来,并非皇太后亲子,本就不靠近,皇太后又无亲儿,朝臣们也不肯听她,暮年要过得别扭些儿,总该有所收敛。玉姐先搬了梯子来,皇太后却不顺坡下驴,反而再三肇事,无怪玉姐不晓得她设法了。
玉姐见她这般描述,倒先笑了出来:“太妃与娘娘为姐,娘娘总不至对您无礼。传闻原侯家姐儿也长成大女人了?都是亲戚,何不宣来与太皇太后解解闷儿?也叫孩子散散心。”
三月里,二郎母子抵京,刚巧这谷旦便三月二十六。因玉姐生日三月十七,皇后千秋节宴上,使陈芬见了将来婆婆。这二郎母亲原恐陈氏女放肆,今见其内疚,反而高兴,暗道:内疚些儿好,有官家与娘娘关照,也不须他两口儿如何争强好胜,倒好安生过日子。亦以一簪与陈芬。
太皇太前面前,玉姐满面笑意,将陈芬夸奖得天上有、地下无,且说:“我一看便欢乐上了,返来讲与官家,官家也欢乐。一想这般好人物,怎好与了旁人家?便想着个孩子。”将二郎又夸奖一番。
玉姐道:“你看——大哥家二郎如何?”
九哥嘲笑道:“若要她开颜,除非你我去死!”
玉姐不得不与九哥抱怨:“娘总说我不是,道是不该只阿谀慈寿殿,反将慈明殿丢开手儿去。我想也是,总要禁宫里一道住几十年,竟日冷脸儿相对,相互都不活。却不想我说个甚,她都不接话儿,将我晾那处,也是尴尬。慈寿殿都没她这般难缠——你与我出个主张呗?”
太皇太后当即道:“叫原侯家来。”
玉姐心中了悟,孝愍太子之事乃是旧怨,宫秀士之事倒是仇,这两桩是大,余者另有很多小事,日积月累,心结难明。老是九哥内心有一想头:皇太后是要个能攥手心儿里天子,分歧她意,她都要暗害。虽说太皇太后亦有此怀疑,却比皇太后识时务又判定,两相对比,又有个陈熙行事颇端方,显得好些儿阿谁成了个好人,差些阿谁委实成了恶人。
淑太妃与孝愍太子妃皆看出了些个端倪,淑太妃亦谨慎提示着玉姐:“慈明殿似有些不喜哩。”玉姐将脸儿作个苦笑形状,道:“您说,那位娘娘喜好甚哩?”
唤过儿子便奉告他:“祖母与你定了门好婚事,从本日起,你要长进起来,不成玩闹。”当下便办理起行装,二郎母带了二郎上京,与申氏一道,筹划放定之事。
申氏亦知玉姐迩来与陈氏走得近些儿,今听玉姐这般说,又说是枢密副便家,便知是陈熙之女。略一深思,便问:“说与哪个好哩?”
申氏因问何事。
因太皇太后老迈,淑太妃倒能当这慈寿殿一半儿家,年前后,淑太妃便做主将陈熙长女,单名一个芬字陈大姐儿唤至慈寿殿里来。名为伴随太皇太后,实倒是与玉姐来看上一看,结个眼缘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