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长泽等面面相觑,又都笑了,李长泽便将一折双手捧上,道:“臣等正要说此事哩,北地郡守亦用此法。虽朝廷命令施助,他又苦于募不着人捕蝗,便行此计。”九哥展开折子一瞧,也笑了:“真是豪杰所见略见了。如此,便可推行?”李长泽等俱点头称是。

玉姐听他这一说,又见九哥捕蝗之意艰决,便也硬气起来:我便获咎你又如何?第一莫做,第二莫休罢了!便与九哥出主张:“这却也好办。”九哥道:“怎生好办?”玉姐笑道:“他一小我纵情愿,能捕多少?老是要靠小民。只要小民情愿,于县令何干?国度禁淫祀,淫祀何时断绝过了?”

本日听着蝗虫为灾,内心只恨昨日未曾将天下蝗虫食才好!

作者有话要说:俄然发明九哥这个天子做得挺苦逼……

九哥道:“你说了这很多,究竟有何奇策?”

因而九哥颁旨,政事堂令下,即命先前派往北方巡查之御史与太门生,当场招募志愿往西南迁徙之民。又命令各地捕蝗。

彼时合法春耕将完,叫蝗虫过境,还能春耕个甚?各地官员便将春耕且放下,贴出布告、派出衙役,往各处村落宣令。也有已将地步押与人,已无财产,看着家徒四壁,便即清算行装,欲往西南去。也有家中人丁颇多,不能悉数赡养,便分出一半人去。也有家中兄弟极多,一朝分炊,各成穷户,亦抽着签儿分人前去。别的又有些个凭借豪强之佃农,田原便附于豪强之族,又不得施助,干脆携家带口,也要往那处去。

九哥恨声道:“事已至此,本当共体时艰,如何反有人泄气?”因将县令不肯行令之事说了。

应对蝗灾有了些端倪,九哥与政事堂稍稍松了一口气,又要商讨着安抚公众,因北地灾情,京师米价又上涨,还要平抑。章哥冷静听着,只觉着一双肩膀儿上担子越来越沉。

玉姐胆气愈壮,且说九哥:“蝗虫也能吃哩,前些光阴咱吃阿谁蚱蜢,便是了。你吃着香不香?有了它,还怕饿着了人?”九哥不由莞尔:“你才晓得?”玉姐道:“蚱蜢种属多哩,也有管蝗虫叫蚱蜢。”九哥听她嘴硬,也不与他辩论,抽身道:“事情告急,我须与政事堂商讨,尽早颁下旨去。”

待回到家里,口里将说:“我捉这很多蚱蜢好喂鸡……” 见着长辈个个面如土色,尚不知有甚事,却吓得住了嘴儿。有脾气爆父母,便要将孩子采来打几下儿,将竹笼子往地上一掼,还要踩上两脚,将孩子吓得直哭。

当下九哥便命东宫门生放假半月,各各归家,命徒弟们将心放于朝政之上,却携章哥来见宰相。章哥初经此事,很有些跃跃欲试,于宰相面前却不敢失礼,与宰相互揖,又特与丁玮号召过。九哥指左手边一座令他坐了,这才将玉姐与他说以蝗虫换米之事说将出来。又说蝗虫亦可食,叫北方僧道扬言。

靳敏亦不甘掉队,上前一步道:“只恐百姓内有愚笨固执者,既不肯迁徙、不肯捕蝗。臣尝闻,官方有崇拜蝗神者。”

先晓得并非本地官员,倒是些个农夫。丰年纪白叟一见铺天盖地蝗虫,便即大惊失容!年青人看着这蝗虫,不知所措。

夏季暖和又少雪,确易生蝗虫,却又一定是必有蝗灾。也是九哥运气,又叫他撞上这蝗灾了。

玉姐心内颇不自安,她自是不很信这些个鬼神之道,然自九哥即位以来,好事未免太多了些儿。又,前几日她才炸了几盘儿蝗虫,北便利有灾异,她很有几分狐疑,这是蝗虫抨击她食其子孙。见了九哥,也谨慎接了,问他:“怎地又有事儿不成?事已至此,还能坏到那边?且放宽解。”

玉姐复言:“先前京里也好吃个炸蝉蛹,现在怎不成兴吃炸蚱蜢?收了来,我拿米换。”九哥笑道:“若如它可吃,早下了饥民肚了。”内心却想,这些个怪乱力神之事,僧道说话儿比官府说话儿管用,把这很多银钱与僧道使其弘法,此时正该当叫他们效力了。

田晃却说了句公道话儿,上前朝九哥一拱手儿道:“纵是先晓得了也于事无益,除非天肯了局透雨。”

却说九哥叫个县令上书气得摔了奏折,却也未曾将这县令如何,只严命其依旨而行罢了。生了一肚子气,颇觉坐立难安,看看时候,便往崇庆殿而来。

正商讨间,兵部那悔不该为做一回媒误了休致华老尚书又来。华老尚书休致折子都写好了,因有陈熙之请,便多留任了些光阴,哪知那头联婚婚礼未办,这头胡人又来犯。想也明白,蝗虫又不会分你是哪家地步树木,见着了便都啃了!于天朝,是啃食青苗树木,于胡人是啃秃了青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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田晃说这话时,乃是秉着公心,九哥迩来听着“雨”字便觉着戳心,脸儿沉了几分。开口声儿便沉了几分,问道:“如此,该当如何?”也是,蝗灾不似这水旱之灾,初来之时还好对付,成片蝗虫只要现身,不消多时,便甚都不剩下了。吃完一地,便又成群结伴儿地往另一地去,拦都拦不住。

官方却又比官吏点子多,短短几白天,各处村庄已有供奉起蝗神图。自口里省下些吃食,蒸糕饼、宰牛羊、奉酒水,请蝗神毋为灾。纵子不语怪乱力神,也有些个官吏顶不住这漫天蝗虫,亲往祭拜。

唯有小童,因常捉小虫子来玩,见着蝗虫来还要鼓掌且笑且叫:“好多蚱蜢!可捉了来喂鸡,养出来鸡可肥哩,又能多下几个鸡蛋,捡了好换些油盐!”当即呼朋引伴,拿着细眼儿竹笼子去捉蝗虫玩。另有几个聪明,却将长裤脱下,两只裤脚儿一扎,把着裤腰撑开了,往空中扑几下,便能将很多只,谨慎伸手去一只只取了来往笼子里将。个个笑得畅怀。

所可难堪者,便是靳敏所言,民人皆不敢捕蝗,恐触怒了蝗神,再降大灾。便是有些个官员,虽是读圣贤书,心亦不安,乃至公开抗旨,上书与九哥“请毋为此荒悖之事”。恨得九哥将奏折摔于地下,命令政事堂,督其捕蝗而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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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南垦之地,皆领种稻种,气候又较北方湿热。算着光阴,这些个移民畴昔,年内还能再种一茬稻子,来年口粮便足了。有解缆早,本年或可收着两季。

李长泽内心早叫了八百声“倒霉”,暗道必是克日未曾与佛祖烧好香,竟又叫他遇着这百年可贵一见“功德”。仓促将事禀报,多一字也不敢提。丁玮满面悔怨,道:“前几日看着他们几个小门生捉着蝗虫玩,我只道他们调皮,臣不能见微知著,乃至误了大事,极刑!”

凡有灾异,老是小民先要受难,哪怕朝廷赈灾,纵官吏廉洁不贪,也仅止糊口罢了。一旦有个病症,唯死罢了。如果赶上一二贪渎,连糊口也无了,先饿死便是老幼妇孺。凡灾需求死很多人,眼下还是一家团聚、几世同堂,半月后能剩几人,已不敢想。

玉姐道:“不是我主张,是你本来就有主张。因兼并,要与多出来人寻前程,服从经商,是也不是?商贩又不耕作,他用饭那里来哩?他为何肯经商哩?因能赢利,钱能买米。无益可图罢了。目前廷发米粮,莫非是白发?都有手有脚,朝廷又艰巨,莫非要白养着人?与他们说,一斗蝗虫换一升米!谁个要拦他们用饭,他们倒要先吃了谁哩!蝗虫又多,捕起来又不难,三尺孩童也能做。”

惹事体大,八百里加急一起传至京中,到得九哥手上,不过戋戋数日罢了。政事堂亦听着动静,各面色凝重,赶往紫宸殿。九哥头日崇庆殿里看着盘儿炸“蚱蜢”,思及京中食蝉蛹民风,再看玉姐时,也不过一笑罢了。还笑挟了两只来食,颇觉酥香适口。

九哥听了顿时心头一松,笑道:“大妙!”

再有一等凭借豪强之人,不免愁苦起来。逢灾,凡是不想官逼民反朝廷都要减赋,豪强之家亦要减租;然朝廷多数要赈灾,豪强之家却大半赈不了灾。本地有些见地豪强也是头疼欲裂,逢灾之年,很多小农没法度日,便要贱价售地以度难关,原是趁机发财大好时候儿。然似本年这般大灾,却不敢大发其财,也是恐小民活不下去,要“均贫富”之意。不但不敢狠逼迫,还要将耕户田租减少。国度赈灾,可于歉收之地调拨米粮,多么样豪强能田连南北?

九哥前头又遇燃眉之急,玉姐却于慈寿殿里听着太皇太后说:“国度有灾,我心何安?将我份例减半,省些儿与官家分忧罢。”端是深明大义。

此时现在,很多民气头忽想起旧年朝廷颁领,征募移民西南屯垦之事。彼时嘲笑这等人没目光,将熟田放弃反寻荒田,又不屑此等人丢弃父母故居、祖宗坟茔。现想来,心内却生羡慕之情。西南纵穷山恶水,也好过眼下蝗虫成灾。

蝗虫既成灾,便是极多,又行动迅捷,待处所官发觉不对之时,已是铺天盖地,出门且要使衣裳裹着头脸。处所官吏也一时没法,只得仓猝写折报灾,再寻对策。水患可搬家高处、疏浚河道,水灾可深打井、往大河取水。蝗灾却令人束手。

蝗灾初发时,当非本朝境内,倒是境外。蝗虫将关外草都啃秃了!胡人自是晓得,却没阿谁美意通报。待蝗虫于境内也生收回来之时,关外将草皮啃得能瞥见泥土蝗虫亦飞越边关,与境内蝗虫连成一气,所过之处,寸草不生。

幸亏这殿里读书人多,又有几个贤做表率,咬咬牙,李长泽拱手儿道:“官家,唯今之计,唯有命令捕蝗一途了。”朱震此时才接上来道:“另有赈灾、恤民,今有此变,想来先时议移民屯田之事,却有很多人呼应了。请严令处所官员,时候巡查,毋令因灾生变。”

九哥略一想,点头道:“恰是,他也大了,该晓得些个事了。”想当初他这般大时,郦玉堂虽不令他看公事,来往见客却也常唤他出去。

玉姐起来拦着他道:“你且休急,我却有话要说。现在丁太傅有急事,朝廷高低都紧着北方,他们上课也不安生,干脆叫他们放几天假,你将大郎带了去罢!他也该晓得你为国不易!”

李长泽半转了脸儿看着靳敏道:“也不须悉数全迁了,戋戋蝗灾不过一时之事,待时过境迁,北方地步岂不无人耕作了?不肯迁徙人,朝廷这一季还赈得起。”言毕,却与九哥换了个眼色,两民气里却想:恐怕靳敏说,近乎真相。口上却不能逞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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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朝耕织,粟米等可存放数年,胡人畜牲,牛羊一日不食则饥。虽蝗群已飞远,然相较迁往旁处草场放牧与南侵劫夺,还是后者收成多。想天朝常例,陈熙已入京,边关无悍将,恰好打它个措手不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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