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头秀英素姐等因比年家事颇顺,便显虔诚,传闻方丈要赴京,便请方丈随行,一应开消她们供奉,又命趁未开船,赶回城内买口未曾用锅来,好与方丈烧素菜吃。方丈一笑,也不推让:“如此,便有劳。”
洪谦正眯着眼想事儿,叫他一挥打断了,回身便走。九哥忽听苏先生道:“他阿谁模样,别是憋着甚么坏水儿罢?”九哥一字不吭,用心看那经卷。苏先生书法,海内着名,用来抄经,实是大材小用。九哥便问:“先生书法,非长辈等闲可评。只是用来抄经,未免……先生这是?”
吴王信中言道,这太子病说是因皇后而起,然他夙来体弱,倒也料想当中。次后吃药,倒是齐王献上药材煎。这便是打不清官司。
他还想训戒儿子,京里吴王也是这般想。朝廷邸报来不到一日,吴王府信使也飞奔而至,彼时郦玉堂正换了衣裳,欲亲往洪宅与苏先生说个明白,请苏先生写个字儿,他好送往京里,京中核实了身份,他便急“安排”苏先生入京。
苏先生一噎。
气得洪谦将家下人等调集了来,道:“都不准带他出门,听那恶妻骂街。”学会了来气我了!
吴王信末言道,若郦玉堂能寻着苏先生,实是大功一件。然苏先生君子君子,叫郦玉堂寻人时休要放肆扰民,免得苏长贞头脚入京,先不焦急走失,便要参上一本。
想毕,九哥便问苏先生:“先生想上山?”
禁宫里那一家人家事儿,休说京中,便是郦玉堂这般长年外人都晓得,那是一团掺了钢丝拧成团儿乱麻,刀都斩不竭费事!他有自知之明,晓得这些事儿他吃不透,便干脆不管了。然面前局面,他却明白:无妨!不计谁个得了半副銮驾,都要倚重苏先生,这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了。
秀英惊道:“怎?”
玉姐道:“但是京里有事儿?先生要先走了?”
苏先生点点头:“也好叫有始有终,归去便不好这般了。见一见面儿,断一断念想罢了。”九哥沉默,苏先生再回京,便不好如昔日那般,看甚成心机便去研讨了,须得严明,为太子做脸。
待天暖放晴,已是三今后,洪家又硬等了一日,方举家往那庙里去。郦玉堂倒是不去,他须得安排这一城事。将城中与国丧有碍之物事撤除,又要亲身验看官船,预备使九哥与苏先生同乘一条大官船,申氏原与九哥备船便恰好多装些备货。
当年之梁相与苏先生乃是故交,向苏先生家人通报了好动静,又写了个便条,请官家过目后,夹着一道传下:“着郦玉堂使船送苏正到京,以防走失。”梁相心想,走路,腿儿长你身上,坐船,你可不会水,我看你怎生乱跑!
苏先生也不骂洪谦了,当下急扯了纸来,书就一封慰劳官家之信,言辞肯切、其情殷殷,末端将一方私印盖上。也不消来人验看他是真是假,只消查对了他笔迹,便知真伪。这便是寻人寻个一代书法名家好处了。
这教郦玉堂来京,倒是孙尚书主张。他孙女儿也不小了,郦六哥也二十了,早早定下,早早结婚方是端庄。不趁眼下机遇,等郦玉堂回京要比及何时?二人父母皆不,还成甚亲?是以孙尚书向官家进言:“天下之下,郦玉堂寻人如此之,寻还是苏先生,可见其无能。当此用人之际,正可召来听用。”
知悉郦玉堂返京“高升”,又晓得苏先生竟一向隐于江州,江州便热烈了起来。未料先生比府君还要可贵一见,如齐同知等人,想见郦玉堂现在倒轻易些儿,虽国丧中不好饮宴,却好一处喝个茶儿,送些仪程,嘱托几句,也好是“京中有人好仕进儿”。齐同知娘子又写信,央申氏携与女儿。
申氏道:“我偏好她是个解忧客。”
方丈接了苏先生卷经,见苏先生面色欣然,笑道:“京中僧道甚多,施主何必不舍?”
眼下不管齐王还是鲁王,都须用着这苏先生好名声儿,是以官家与太后说:“召苏正回京,做太子太傅,不管立了哪个,都好叫读书人少说些话儿。”皇太后一听,恰是此理。昔日赶人出京,她操心机,待本日要寻人,方恨当日做事太绝,连呼:“冤孽。”
入方丈内,方丈显是早已晓得,却与昔日无异,该诵经时便诵经,客来了,该奉茶时便奉茶。苏先生此番来,方丈极是和颜悦色,洪谦暗道,想是知这苏半仙儿要走了,终究离开苦海,欢畅罢?
玉姐知她情意,非止不舍这寺,是不舍故乡,想一想,柔声劝道:“娘想想金哥,想想阿婆,想想爹,内心可填满了?”将秀英脸儿一捧,正对了道:“看看看看,满眼都是我,眼里可也满了。”逗得秀英想哭又想笑,拿帕子试泪,朝申氏笑道:“亲家见笑了,我就养了这么个促狭鬼儿。”
纵有诸般算计,却抵不过圣命难为,申氏终叹一口气:“人算不如天年,摆布是我命了。”
据吴王猜测,不管是哪个做下,官家都没法严惩,不为旁,只为余下赵王生有残疾,两条腿儿不普通长。赵王常日畏缩,赖太子不时护持方得安生度日,朝臣颇觉他不似个皇子样儿。若将齐王、皇后严惩了,倒好叫哪一个来承这万里江山?只得胳膊折袖儿里,闷声认了。夜里将大被蒙头,好生哭一回他薄命太子。
郦玉堂携九哥到了洪宅,彼时苏先生拿着洪谦逼他练字儿,用苏先生话说,洪谦字儿是“蟹爬转作苍蝇爬,丢人丢得小些儿了,却还是有些丢人。”
玉姐道:“秃子头上虱子――明摆着哩。东宫不成久悬,继立总不如原配,要与他支架子撑门面罢咧。皇后淑妃,尊卑易位,迟早有一场好争斗。先时有太子压着,倒不大显,现在太子去了,还不定如何。界时输当然不好,赢也要狼狈,却不要乃着个端方君子撑门面?”她于皇室中事,迩来非常上心,又有申氏等一意教诲,是以晓得此中门道。
洪谦竖起食指来,玉姐笑着抿了嘴儿。秀英便又说要往慈渡寺里烧香一事,洪谦道:“去便去罢,挑个和缓天儿,多与些香油钱,那处庙里叫人看着舒坦。”玉姐笑道:“那处方丈,叫人看着也不幸。”说得洪谦秀英都笑将起来。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洪谦道:“苏先生不定随不随我们走,与他备份儿礼品罢。”
洪谦道:“京里那些事儿,你当它是事时,便觉畏敬,看破了,便也没甚好怕了。人还是那些人,顶多坏些、滑些、吝啬些,那等人,那边又没有呢?”又问,“清算得如何了?”
方丈笑问:“向来聚难散易,我欲往京中去,不如施主那边去?若小僧云游时遇着了,或可再叙。”
九哥应道:“先生说是。”
一时无话,苏先生奉告而去,方丈也不送他。
玉姐挨着秀英坐了,伸手抚上秀英眉间竖纹,抚平了,方道:“能人也是人。梁相也不是京师人、先生也不是京师人,便是本朝太祖、太宗,莫非又是京师长大了?皆是各地英杰,因有了能为,这才往京中去。都城地界儿,不过是集举国之精华罢了。”
秀英道:“如此便看个晴暖日子,雇了轿儿去。”
这头郦玉堂拿六百里加急发了信,京中却使八百里复书。官家本身急,背面皇太后亦急,她那两个侄孙已有些儿不对于了。苏长贞那“出去找不返来”名头儿委实太响,两个都怕他走失了。官家于旨意上写“教郦玉堂亲身送先生来,毋要使先生走失”。
苏先生看他一眼道:“也好。叫上玉姐,老是你们结缘处所。”
拍拍九哥手儿,一呶嘴儿,九哥便先往见岳父、岳母。那头秀英亦推玉姐去见申氏,便又是男归男、女归女。申氏叹道:“这一回上完香,不知今后另有无机遇再来哩。”秀英感到深,语间哽咽道:“是哩,一想起来内心便空落落。”
秀英道:“除开正使家什,旁都齐了,玉姐嫁奁也齐了,只等装船。”
苏先生眼看一人上前与不悟私语,不悟亦点头,安闲上前来,一步步行到他跟前,不由道:“世人恨分袂,此处一别,不知何年得见也。”
只可爱这很多人来,却终不得见苏先生,苏先生传出话来,道是国失储君,他无定见客。世人暗道,苏长贞公然名不虚传。哪知这无定见客苏先生,却往慈渡寺里,去做了一回客。
郦玉堂接了旨意,又看了梁相手书,忙了,急今后衙寻申氏:“唤咱一道入京哩。”申氏大惊:“这又是为了甚?”郦玉堂道:“恐苏先生走失也。”申氏瞠目结舌,半晌道:“宗正少卿也好。我去办理行装。”只恨宗正少卿不是个来钱谋生,又算一回账,六哥、七哥、八哥婚事财物够了,年前又一笔银子到账,好填六姐、七姐洞穴儿。待到九哥婚事,就只好这一番上京,多携些绣品、胡椒、香料一类,转手发卖。她内心,总好江州再呆个一年半载,令库里再丰盈些,除开孩子婚事,自家手里好有些儿余钱。界时上京,不管走礼、度日,都松些儿。
苏先发展叹一声,道:“与阿谁秃顶儿送去,好歹了解一场。”九哥想,那一回便是慈渡寺遇着玉姐,返来七姐说这苏先生偏好寻方丈算命,想来两人私交极好。那方丈能得苏先生一卷手抄经籍,倒好便这寺里传世之宝了。
太子去了,照说当是鲁王大位有望,坏就坏传闻太子是因吃了皇后赐冷食病发死了。齐王是宗子,却又是庶出。且淑妃之父是嫡长,皇后之父先时却不如堂兄风景,要命是淑妃之父与太后同母,皇后之父与太后异母。休说朝堂,便是陈家本身,也好有一番官司要打。
偏生连着几日,江州又阴起天来,初时是细雨,次异化着小雪花儿,后竟分不清是雨是雪。因雨雪,路上湿滑,因太子之薨,各家顾不得正月尾热烈,将那灯笼收起,戏酒停息。一城冷僻。
俗话说得好,“一人藏物,十人难寻”,放到苏长贞这里,倒是“一人走失,万人难觅”。藏东西还好猜,老是藏那犄角旮旯儿、夹缝埋没处多,这苏长贞,你晓得他是山上还是河里?是生还是死?
“我奉先生去。”
郦玉堂接了信儿,也顾不得与苏先生磨蹭,仓促告别便去:“留九哥下来听训,先生但有何叮咛,尽管说与他。他是九娘夫婿,便是先生长辈。”
官家一想,恰是,这位堂兄固然算不得“能吏”却也中平,这时候,朝廷盼安稳,也须这等不疾不徐人,好不好用另说,能充场面倒是实。便有了令郦玉堂亲送先生入京旨意,另一道旨意倒是单发与郦玉堂,叫他调往京中,来任个宗正少卿。孙尚书志对劲满,回家使老妻安抚孙女儿,年内便可出嫁。
一语未毕,光秃顶儿上早教徒弟敲了个暴栗子:“削发人不打诳语!你怎可托口雌黄?与我将本日功课加一倍!”胖沙弥不免捧首哀嚎。
你道为甚?
玉姐那边正与秀英说:“却才往阿婆那边去,阿婆哭哩,想往慈渡寺再上炷香。”秀英传闻素姐又哭,眉头便是一紧,及传闻是不舍想上香,便又松了开:“那便一道儿去。这些年,那庙里虽受咱香火,却也实是灵验,你也去,拜得诚恳些儿,求个好运道,咱这是上京去哩。口里说着轻,做事却要上心,那处能人多哩。”
郦玉堂登门,拿了邸报急信,一五一十说与苏先生:“眼下京中情势告急,还请先生赐一纸字,晚生好发往京中,堪验了身份,护送先生回京。”
一语毕,洪谦掀了帘子出去道:“就是这个事理。”
九哥行到院内,便听里头笑声,一扬眉。待要进,小乐儿捧着茶来,看着他又看看茶盘,时头统共三盏,忙扬声道:“姑爷来了哩。”一面打起帘子,请九哥出来,自家却溜去厨下又添一盏热茶,还是端了来奉上。
苏先生见他不羞不臊,一派安闲,忽觉堵得慌,他素喜这宠辱不惊君子,然九哥是他门生丈夫,听着这结缘处所又不惊不喜,却叫苏先生肚里好一番不。九哥见他不说话,便向他告别,要寻玉姐去,苏先生摆布打量他好一阵儿,方道:“去罢。”
方丈一笑转赠个木鱼儿与苏先生:“愁时敲一敲,烦恼天然消。”明智儿忙接了去。
方丈道:“打卦去得,念佛天然也去得。”
是以两宫焦心,尽管要一个苏先生返来。
只得商定,待京中事毕,六哥结婚,郦玉堂送信来,这里便送嫁去京里,一面着紧办理起嫁奁来。齐同知聪明,使他娘子往见秀英玉姐,以女相托。齐家娘子亦非白手而来,赠玉姐四匹锦锻,又与她整套头面,复与金银等物。也是她明白,玉姐是申氏“亲儿媳妇儿”,说话老是管用。也是齐同知说,那位炙手可热苏先生,倒是玉姐先生,端庄拜过师,说不得,与宫里那位官家,还好是同门。是以齐家不敢轻看于她。
将手里素笺翻过来掉畴昔地看,怎般看,怎般写是太子薨逝。纵以郦玉堂之不喜问政事,也知这回事情大了。于私,太子是他族侄,于公,了不得,国之储2、将来之君,就这么没了,官家虽丁壮,然是年壮人不壮,后宫前前后后为他养了十数个后代,到眼下存活只要四子三女,撤除一个太子,便只要三子了。四个儿子四样身份,宗子齐王是淑妃陈氏所出,太子是元后王氏所出,三子赵王是后宫李秀士之子,少子鲁王倒是继后、淑妃堂妹陈氏所出。
女人们多愁善感,几将这寺庙踏遍。男人里,九哥虔诚与佛祖叩首,因发下弘愿要重塑金身,只恨自家于技艺头月钱且要母亲发与,一时不能如愿,只好先磕几个头儿,将这一条记下。
未几时,七嫂、八嫂家,亦有女眷来相托,七嫂家与一尺高白玉观音,八嫂家与一方古砚――皆有奉求。玉姐向三家长辈称“婶子”,行动非常谦逊,秀英也非常和蔼。
郦玉堂叫这番错综庞大晃花了眼,又忧心起九哥来,然君子重诺,既亲身带了儿子上门儿,便不好再毁约。却又不免把九哥拎将过来,千叮万嘱,不准他掺杂出来。九哥道:“京中谁个认得我?”郦玉堂哑然,将手儿一摆:“你去罢,我再多写几话叮咛话儿,你一并捎进京里去。”
如果旁人要出门儿,九哥自可留下与玉姐说两句话儿,然出门是驰名“找不返来”苏先生,九哥便须回家与郦玉堂说一声儿。再亲返来,总要看好了苏先生,免得此时候走失。洪谦笑道:“既是他要行,确是要谨慎。”放九哥回家。
洪谦道:“你却猜来。”
齐王、皇后,哪个都不肯认这个账,风评煞是不好,不管官家要立齐王还是鲁王,总要与他个好些儿名声。一想二想,不由以手加额:“不是另有他么?”
秀英笑道:“这却又是巧了!我们正说行前要去那边哩,总与先生一道去罢。九哥可去?”九哥看一眼玉姐,道:“天然是去。”
洪谦陪着苏先生一起走,一起走,强忍着笑,却又似忍不住,时不时漏一两声儿。九哥板着脸儿,去看他岳父,却见洪谦冲他挤一挤眼儿,九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。
另一个十2、三岁团胖沙弥听了颇诧异,别人圆头光,看着便喜庆,口中道:“别是假罢?传闻那位先生好迷个路儿,这位但往咱寺里来,寻咱方丈,向来未曾走岔过哩……”
想明此节,郦玉堂大感欣喜,便不寻他那齐亲家商讨,反往他洪亲家处说话。你道为何?一因苏先生彼处,二也是防走泄了风声。苏先生现在,乃真奇货可居也。
玉姐道:“仿佛听传说,太子薨了?这是京里要苏先生归去了罢?”
苏先生:“=囗=!”呆完复问:“你如何要去京里?”
因气候好,申氏也携着六姐、七姐,一道往慈渡寺里去,九哥兄弟几个护持着,与洪家约好,同日而去。城门口儿聚齐,两处并作一处,都往慈渡寺里去。山脚下各下了车轿,申氏一眼看去,见玉姐已换了月白袄儿、宝蓝缎裙子,头上也不戴素净绢花,心下大为合意。
苏先生还是去寻方丈,一起上小沙弥皆停动手中活计,三三两两,指指导点:“那便是苏先生了,传闻他好迷个路哩。”
见他来了,母女两个都站了起来,玉姐叫一声“爹”,便肃手立着了。小乐儿见状,悄溜出去端茶来与洪谦。
苏先生感喟:“庙中有僧道,却无苏或人啦。”
话说郦玉堂接着京中发来加急文书,顿时便如叫人揭开顶梁骨灌下一盆雪水来。饶是正月间房儿里烧着顶顶好银霜炭,他还是手足冰冷,头晕目炫,本地晃了两晃,手里捏着素笺,脚下踉踉跄跄,直跌坐到了罗汉榻上,方感觉面前不冒金星儿了。
方丈便携小沙弥与苏先生一个船上住,船家使长竿点着岸边青石,一点点开了船,再换桨,渐渐摇着前行。
郦玉堂见方丈年纪虽长,倒是边幅清癯、举止娴雅,不免又动了动机儿,道:“既如此,不如与我等一处。”他将话说出,苏先生只将一双眼睛看那方丈,方丈含笑而兴。
九哥遵了父命,苏先生书房里立得好似一杆枪。苏先生却和缓下来,一抬眼,看九哥绷得像根柱子,一招手儿:“你来你来,看我这卷经籍抄得如何,”又朝洪谦挥手,“你于今单看也无大用,还是去练罢。”
官家驰念苏先生,无日或忘,却架不住皇太后日日说他不好,官家一耳朵进、一耳朵出,却也怕陈氏对苏长贞倒霉。俗话说得好,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,苏先生阿谁性儿,又好迷个路儿,再叫他京中仕进儿,哪日气急了,皇太后叫人罩他个麻袋往暗巷子里一拖一揍,家人还道他走丢了。只得趁皇太后活力又不算太气空档儿,将他远远打发了,也好保他一命。
申氏不由有些儿头疼,她原想着江州赚个差未几,回京好养老,眼下京中来了这一手儿,旁都够了,只回京糊口,又要精打细算了。
郦玉堂问过父母安,使这信使去见申氏。这信使申氏是识得,乃是吴王府里得管事儿子,将信送来,申氏便打发他下去吃茶用饭。郦玉堂却拆了信来看,一看之下,渐由惊心转作放心。
不两三日,申氏已将百口行装整治好,与洪家一道,乘船赴京。江州士绅一齐来送,也只见苏先生露一个脸儿,与世人拱手罢了。因人多,便使轿儿将女眷抬上船,底下人并未曾见这些女眷露面。秀英申氏各入船,且分拨船舱、点看行装是否装齐,有无遗漏物事。
洪谦笑问:“怎地这般说?”
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―
那头苏先生将将拱完手,却人群里看着一个秃顶!倒是那山上方丈不悟法师,不着法衣,作个行脚僧打扮肩担行李,棕笠儿推到颈后挂着,带个小沙弥,闲闲适适,于人群中眺望。郦玉堂从旁见着他往那处看,两个秃顶非常显眼,他闻说苏先生与慈渡寺方丈有些纠葛,又知苏先生亲抄了经卷送去,便命人请这不悟上船话别。
却苦了七哥、八哥两个未过门娘子家,原就踌躇,现下却不须踌躇了。玉姐可上京,乃是随父母去,自是无碍。他们两家女儿却要如何去?两家父切身皆有职,离不得。且纵上京,京中太子丧,郦家又是未出五服宗室,也成不得婚,倒叫女孩儿如何自处?
九哥进门,见这一家三口笑容未敛,也未几问,只说:“却才家父命小婿听先生叮咛,先生因抄一卷经,要亲送往慈渡寺去,未知岳父岳母如何安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