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夜,瓶儿房里贴了符,瓶儿还是非常惊骇。西门庆赶来护她,决定次日请潘羽士遣邪,又让人去请冯妈妈来作伴。

花子由传闻瓶儿不好,使了花大嫂,买了两盒礼来看望。见瓶儿瘦得黄恹恹的,不比往时,也哭了一场。

赵太医看了好久,说道:“老夫人此病,休怪我说。据看其面色,又诊其脉息,非伤寒则为杂症,不是产后,定然胎前。”

西门庆已是火冒三丈,只是忍住不发,叫小厮到前边铺子里称一钱银子,将赵太医打收回门。

王姑子说道:“哪讨气来?你爹又疼她,你大娘又敬她,摆布是五六位娘,谁气着她?”

西门庆真的问了声瓶儿。瓶儿昂首看了一眼,低声说道:“他敢是太医。”

西门庆流着泪说道:“我的姐姐,我见你不好,心中舍不得你。”

瓶儿已是日见衰弱下去,初时,还能挣扎着梳头洗脸,本身下炕来坐净桶;次后,垂垂饮食减少,描述肥胖,下边流之不止。不消几日,把个花朵似的人儿,肥胖得欠都雅了。也不下来炕只在褥子上铺垫草纸。恐怕人出去嫌秽恶,教丫头烧着些香在房中。西门庆见她胳膊儿瘦得银条儿似的,不由得望着她垂泪抽泣,衙门中也不常去。

应伯爵与谢希大来访,一面安慰西门庆,一面奉告门外五岳观有个潘羽士,受的是天心五雷法,善遣邪,人唤潘捉鬼,常将符水救人。要西门庆去请来为瓶儿驱邪治病。

瓶儿笑了:“好傻子,只不死,若要死,你守在这里就拦得住?”又说道:“我有话想对你说,又一向没说。不知怎的,这些日子,只要房中没人,心中就惊骇。好似影影绰绰有人在这跟前普通。夜里便梦见他,拿刀弄杖,和我吵嚷,孩子也在他怀中。我去夺,反被他推倒,说他那边又买了屋子。来缠我好几遍了,只叫我去。”

“又不泄泻,倒是甚么?怎生害这个病,教人摸不着脑筋。”赵太医胡猜了半日,又想了好久,说道:“我想起来了,不是便毒鱼口,定然是经水不调匀。”

赵太医对西门庆说:“老爹,你问声老夫人,我是谁?”

次日天亮,西门庆就使琴童儿骑上马去请任医官,倒是到中午才请来。西门庆没去衙门,只在家中等待。瓶儿房中已是清算洁净,薰下香。任医官诊毕脉,走到外边厅上,对西门庆说:“老夫人脉息,比前番更加沉重。七感情伤,肝肺火太盛,乃至木旺土虚,血热妄行,如同山崩而不能节制。若所下之血,紫色犹可调度;若鲜红者,乃新血也。门生撮过药来,若稍止则可有望,不然,难为矣。”

西门庆笑道:“赵先生,你用心看,我重谢你。”

“敢是饱闷饮食,饮馔多了。”

这赵太医说道:“老爹,无妨事,死不了,还认得人哩。”

此时,西门庆恰是心急如焚,听韩道国讲东门外有个看妇人科的赵太医,即便玳安去请。乔大户闻讯来看视瓶儿,又荐了县前住的行医何白叟。西门庆想让两个先生顺次诊脉。乔大户则主张二人同请,别离诊脉,一道论病再下药。西门庆依了,派人去请何白叟。

这赵太医先诊其左手,次诊右手,便说:“请老夫人抬开端来看看气色。”

赵太医晃着脑袋:“话不成这等说。自古毒药苦口利于病?若早得摔手聪明,强如只顾牵经。”

何白叟说道:“老朽刚才不敢说,此人乃东门外驰名的赵拆台,专门在街上卖杖摇铃,哄过往之人,他那里晓得甚么脉息病源。老夫人此疾,老朽到家撮两贴药来,还得看老夫人的缘分。服毕经水少减,胸口稍开,就好再用药。只怕下边不止,饮食再不进,就难为矣。”说毕起家。

这黄先生把算子一打,说道:“这女命辛未年,庚寅月,辛卯日,壬中午,理取印绶之格,借四岁交运,四岁已未,十四岁戊午,二十四岁丁巳,三十四岁丙辰;本年流年了酉,比肩用事,岁伤日干,计都星照命,又犯丧门五鬼,灾杀作耗。夫计都者,乃阴暗之星也,其像如同乱丝而无头,变异无常。大运逢之,多主含混之事,引惹疾病;主正、2、3、7、玄月病灾有损,财物暗伤,小口凶殃。小人所算,口舌是非,主失财物;如果阴人,大为倒霉。断云:计都流年临照,命逢陆地行舟,必定家主皱眉头,牢记胎前产后。静里迟疑无法,闲中悲哀无休。女人犯此问根由:必似乱丝不久。其数曰:

鼓吹伉俪当龙至,应合屠羊看虎威。

瓶儿端的把头扬起。

不消半晌,何白叟先到。这老先生年过八旬,却非常健朗。见过礼,看茶吃了,请到房中,就床看瓶儿脉息。又把瓶儿搀扶起来,坐在炕上,挽着乌云,已是瘦得非常狼狈了。何白叟出来,在外边厅上向西门庆、乔大户说道:“这位娘子,乃是精冲了血,又着了气恼,气与血相搏,则血如崩。细思当初起病之由,是不是如许?”

瓶儿见他悲伤,说道:“我的哥,你还往衙门中去,只怕误了你公事。我无妨事。只吃下边流的亏,若得止住不流了,再把口里放开,吃下些饮食儿,就好了。你男人汉,在房中守着干甚么?”

西门庆说:“实说与先生,房下如此下边月水淋漓不止,以是身上都肥胖了。你有甚么急方,合些好药与她吃,我重重谢你。”

赵太医说道:“不打紧,小人有药,等我到前边开方配药去。”

西门庆说道:“人死如灯灭,这几年晓得他往那里去了。这是你病得久了,下边流得你这神虚气弱了,那里有甚么邪魔魍魉,家亲外祟。我本日往吴道官庙里,讨两道符来,贴在这房门上,看有邪祟没有。”说完,走到前边,差玳安骑马往玉皇庙讨符去。

任医官客气了几句,西门庆陪坐用茶,送出门去,随即具有一匹杭绢、二两白金,使琴童儿讨将药来,名曰归脾汤。马上折磨,让瓶儿乘热吃下,谁知其血越流得凶了。西门庆慌了。又去请大街口的胡太医,这胡太医说是气冲血管,热入血室。用药以后,不见有一丝结果。

陈经济向前作揖,奉上卦金,说道:“有一命,烦先生推算。”因而,把瓶儿八字报出:女命,年二十七岁,正月十五日中午。

到了前边,那何白叟不动声色,看他开方。看毕,何白叟点头,说道:“这些药吃了,人另有命在?”

西门庆道:“望乞老先生留意加减,门生必当重谢。”

这赵太医也成心机,说道:“南无佛耶,小人也总算猜着一桩儿了。”

不幸情热因情失,命入鸡宫叶落里。”

次日,观音庵的王姑子来了,挎着一盒儿粳米,二十块大乳饼,一小盒儿十香瓜茄来看望瓶儿。瓶儿见了,赶紧教迎春把本身搀扶起来。五姑子先说了前次印经卷的事,把带来的东西交给迎春,要迎春去熬碗粳米弱,蒸两个乳饼给瓶儿吃。迎春立即去办了来,奶子快意儿用瓯子喂了半日,只吃了三两口粥儿,咬了一些乳饼儿,就点头不吃了。王姑子揭开被褥,见瓶儿身上瘦得只剩骨架子,唬了一跳,说道:“这才几日,我的奶奶,我去时不是好些了,如何瘦成这个模样?”

“不是?如何面色这等黄?不然,定是脾虚泄泻。”

“莫不是黄病?”

不等何白叟开口,忽报赵先生到。何白叟问是何人,西门庆直说了,并请何白叟只推不知,待赵先生看了脉息以后,再请一道下药。

“不是干血痨,就是血山崩。”赵太医答道。

芳姿娇媚生来美,百计俱全更可思。

快意儿在一旁说道:“娘原是气恼上起的病,爹请了太医来看,每日服药,已是好到七八分了。只因八月内,哥儿着了惊吓,不好,娘日夜忧戚,又是繁忙,连睡也不得睡,实希冀哥儿好了,不想没了。成日又是哭,着了那暗气暗恼在内心,就是铁石人也禁不的,怎的不把病又犯了!别人有气恼儿,对人前分化分化也还好,娘又不说出来,你着紧问还不说哩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西门庆说道:“不是此疾。先生,你再细心诊一诊。”

西门庆说道:“是便是。你白叟家如何医治?”

西门庆说道:“女妇人,那里便毒鱼口来?你说这经事不调,倒有些近理。”

西门庆再问道:“如何经事不调匀?”

“也不是泄疾。”西门庆不耐烦了。

西门庆封白金一两,使玳安拿盒儿去讨药来,晚夕与瓶儿吃了,并不见其分毫动静。

莫道立室在晚时,止缘父母起初离。

黄先生说完,将数抄了,封付与经济拿来家中。西门庆正与应伯爵、温秀才坐着说话,见经济抄了数来。拿到后边讲解与月娘听。西门庆听知凶多吉少,眉头紧皱,忧愁塞胸。

“她连日饭食不进。”

西门庆听罢,想了起来,即差人拿帖儿,往周守备府去探听。返来讲是吴神仙云游之人,来去不定,今岁从四月里往武当山去了。若要算命,真武庙外有个黄先生,打得好数,一数只要三钱银子,平生前后事,都如目睹。西门庆随即叫了陈经济拿三钱银子,赶到北边真武庙门首找寻,公然有黄先生家,门上贴着:“筹算天赋易数,每命卦金三钱。”

何先生因而与世人一道坐了。这赵先生与世人一一见礼,便吹了一通《药性赋》、《黄帝素问》、《加减十三方》、《令媛奇效良方》的医书药典,世人笑了一场。西门庆陪他进入瓶儿房中。瓶儿方才睡下,又被搀扶起来,靠着枕褥坐着。

月娘说道:“你就别再与她药吃,她饮食先阻住了,肚腹空空,只顾拿药淘渌她,她受得了?”想了想,又说道:“前者那吴神仙算她二十七岁有血光之灾,本年却不整二十七岁?你不令人寻这吴神仙去,听听他的,也许有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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