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李仁爱不但不放手,反从袖中摸出一柄鹰头金刀,咬牙往赵洛寒身上扎去。李仁爱背对冷飞雪,冷飞雪并未看到他暗中刺刀之举。与此同时,绝尘用了尽力将剑送入赵洛寒后背,冷飞雪还没来得及反应,但见赵洛寒吐出一口黑血,随即将李仁爱往外一抛,挥刀旋身朝绝尘和一干死士砍去。

世人护送皇后太子回宫,冷飞雪又让人去请嵬眻国师进宫。

冷飞雪闻得此言,心中一震,父母大仇未报,反倒爱上了仇家,可谓不孝之极。又觉李乾顺之言合情公道,的确要往父母灵前祭奠。

“部属大胆劝说郡主,当年璠玙公主为他甘受近二十载寒潭囚禁之苦,你不过在此守孝三年,又有甚么想不开的?仇也罢,爱也罢,三年后再找他一一清理便是了。”绝尘如是说。

李仁爱被面前血腥吓得不轻,后退几步,紧紧握住耶律南仙的手。

看来,本身和李笑寒没甚么分歧。在贰心中,都是一样的可有可无。

本来绝尘一早发觉赵洛寒边幅眼熟,但一时想不起来,直到从突厥回到西夏皇宫,偶然瞥见宫女清算已故公主的遗物,发明她生前所绘赵洛寒的画像。他自是晓得这赵洛寒乃是数十年前剿除“光荣堂”的宋人领袖,因而将此事禀告李乾顺。李乾顺利布下一局狙杀赵洛寒。

至此,她反倒静下心来,晨起誊经,昏定祷祝,也算恪尽孝道。又每晚为李仁爱点一盏长明灯,以祭他在天之灵。

“合安姐姐,谨慎!”忽听李仁爱一声惊呼,冷飞雪走神之际,赵洛寒的刀竟然向她劈来。

……

马车上,冷飞雪瞪着绝尘,气得额上青筋毕露。可那绝尘却撇过脸去,低声道:“对不住了堂主,统统都是皇上的旨意。”

进宫后,李乾顺见太子重伤,勃然大怒,下旨定要将赵洛寒擒住碎尸万段。冷飞雪闻言,心下一恸,面色一沉。

李仁爱挣开皇后,扑向赵洛寒,拦腰抱住他。赵洛寒被这半大小孩缠住,手里的刀止在半空,绝尘趁机攻他背后。

一群死士簇拥而上,各个使出浑身解数往赵洛寒身上号召。刀、剑、枪、戟、鞭、锤、铲、棍,兵器五花八门,招式纷繁庞大,赵洛寒一一拆解。但见他手中“刈泪刀”高低翻飞,光影闪烁,一时血光四溅,腥气满盈。

冷飞雪定睛一看,竟是绝尘带了“光荣堂”死士前来,不由大惊失容。

绝尘喝道:“追!”一批死士随即追将出去。

她不再说话,回身往屋内去。她每日凌晨练刀,练完便开端抄经。日复一日,一年来未曾变动。

“我明日祭拜完父母便会分开西夏。”她淡淡道。

一刹时,她万念俱灰,使出浑身解数,强交运功冲开穴道。忽地发狠在赵洛寒手背一咬——赵洛寒未曾想到她会有此举,手一颤——绝尘趁机仗剑欺身而上,冷飞雪头一偏,身子往下一滑,试图逃离。赵洛寒双目发红,起手一劈,绝尘肩上被拉出一个血口儿。

冷飞雪被制穴道,立在屋顶不得转动,此时见了皇后和太子也是干焦急。她心想,皇后定是来探听天祚帝的下落。

冷飞雪醒来时,发觉本身一小我躺在屋顶。她仓猝起家,四下落针可闻,煞气翻滚。赵洛寒于堆栈天井处,肃但是立。

“胡涂,胡涂!”李乾顺叹道,“你姑姑受其勾引,你也如此?若不是绝尘发明你口中的‘师父’长得与赵洛寒的画像类似,朕还一向蒙在鼓里。你乃是西夏皇族血脉,如何能同一介宋人布衣相爱,更何况那人还是你杀父仇敌!”

冷飞雪脑袋嗡的一声,眼泪差点掉下。她未曾想到,赵洛寒竟会对无辜稚童动手,这般敬爱的孩子,他到底是如何下得去手?

冷飞雪并不惊骇做他的人质,乃至有点欢畅。她但愿他借此能满身而退,今后再向他解释,这是一场曲解。

“你逃不了。”绝尘嘲笑一声。

李乾顺幽幽道:“瑾王只要你一个女儿,朕如何能看着他在地府之下还替你担忧?朕只能替他管束你,合安……明日让绝尘带你祭拜你的生身父母,十多年了,你还未曾祭拜过。”

“合安,你这是何必呢?”李乾顺柔声劝道,“你乃瑾王独女,身上留着我党项人的血,现在朕身边正缺得力助手,你不帮朕,谁帮朕?”

“部属平生只做一件事,便是练武杀人,”他道,“郡主不过闲来练练刀,如何能比得。”

她正欲发问,却见堆栈浑家影耸动。赵洛寒反手从腰间拔刀,是时,数十黑衣人从四周冲出,将他团团围住。

李仁爱被耶律南仙拉住,一步步退到死士们身后。

冷飞雪被说得更加忸捏,又想到存亡未卜的李仁爱,一时对赵洛寒的恨意翻涌。

她甚是惊奇,三年未到,怎的就宣我进宫了?那内侍又命人替她换上宫中带来的华服,说是穿得面子些进宫才是。她依言脱下孝服,换上党项贵族衣袍,戴上镶珠嵌玉的华冠,乘上车轿,往兴庆府去。

之前她顾念血脉亲情,被他好语相哄,心便软了;可现在她目睹这报酬了江山社稷全然不顾亲情道义,垂垂明白身在皇家,亲情永久臣服于权力之下。

冷飞雪讷讷道:“可他于我有恩,我已经放下仇恨,我不会杀他……”

耶律南仙见爱子重伤,早已失了主张,眼泪澎湃而出。冷飞雪忙将太子扶好,给他渡了真气,那太子悠悠醒转,握着她的手道:“合安姐姐,你别怕,我没事。等我伤好了,我们再一道玩,好吗?”

“赵洛寒,你的身份已被看破,堂主命我等将你狙杀。”绝尘冷声道。

堆栈外又涌入多量死士,赵洛寒双眉微锁,自知本日凶多吉少。他忽地纵身飞上屋檐,以手扣住冷飞雪的咽喉,冲一干死士淡淡道:“让开。”

“好大的胆量,你们凭甚么拦我!”但听一声少年痛斥,堆栈门被踹开。

冷飞雪望着窗外,双目无神:“我不想做甚么堂主,我只想同他清闲欢愉的隐居,请皇上放过我罢。”

绝尘闻声入内,二话不说,制住冷飞雪周身穴道。

“臣插手皇后、太子。”绝尘躬身见礼。

如是过了几日,冷飞雪从绝尘口中得知李仁爱的死讯。她悲哀非常,转而自责起来,若不是本身,李仁爱不至落得如此了局。想到阿谁不爱西夏、只爱大辽的西夏小太子,她没法谅解本身,更没法谅解赵洛寒。

冷飞雪方回过神来,大喝一声:“停止,都给我停止!”

她随他翩然落地,满满一地的死士皆剑拔弩张,却不敢轻举妄动。

赵洛寒侧身看了一眼冷飞雪,那一眼,令她毕生难忘。她心如刀绞,忽想起当日李笑寒欲以“寒霜”之毒与赵洛寒同归于尽,只是阴差阳错,让霍行云送了性命。现在,她和他,竟也难逃刀剑相向。

赵洛寒道:“是么?”他的刀往冷飞雪脖上一架,用心压紧,一道颀长血痕突然呈现。冷飞雪对颈项上的冰冷有些讶异,在此之前,她向来未曾想过,赵洛寒会对她下杀手。

一招“万物刍狗”,刀光所及,血肉横飞。冷飞雪晓得这招赵家刀法,虽说是刀法,倒是以气伤人,所过之处,不管是谁,皆自沦为刀下魂。取意周庄“六合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”。

次日,冷飞雪跪于瑾王、瑾王妃墓前,极诉哀思之情。又按西夏祭奠之仪,以鲜花美酒牛羊等扶养父母,礼数殷勤。老宫娥又搬出一堆佛家典范,让冷飞雪每日誊写,每写完一卷便送至瑾王佳耦陵前燃烧酬谢。

李仁爱见了冷飞雪,高兴道:“合安姐姐,你站在屋顶上做甚么,快点下来陪我玩儿!这里死了好多人,好臭,我们换个处所?”

“当日你姑姑甘心折下‘寒霜’剧毒与此恶贼同归于尽,也算对死去的瑾王佳耦有个交代,岂料恶贼命大,被他逃脱。”他又提及李笑寒设局之事,“本日朕让绝尘布下天罗地网,只想将他击毙,未想又让他逃脱!”

绝尘见她苦闷,心生怜意,常寻她说话解闷。她亦不承情,对他格外冷酷。绝尘不觉得意,仍然每日同她搭讪。闲扯了那么多,她唯记得绝尘说了一句话,那句话令她的心突然寂灭。

冷飞雪至贺兰山守灵已有一年风景,一年来,她在誊写佛经之余,亦勤修刀法,算是略有小成。绝尘同她过招,竟竭力胜出。

来者身份特别,绝尘不敢怠慢,却又不好放人出去。一时踌躇不决,并不命令。

绝尘叹道:“郡主的刀法好生短长。”

次年,即西夏元德六年、金天会二年正月,西夏向金奉表称藩。三月,夏主李乾顺遣使臣正式向金上誓表称藩。不久,金赐西夏誓诏,同意其称藩。

是年,辽主耶律延禧投奔西夏求兵无果,持续流亡。六月,完颜阿骨打亲身率兵追辽主至鸳鸯泊,因路途鞍马劳累,阿骨打身染重疾,只得命令退还上京。八月,阿骨打病逝于途中。玄月,其弟完颜晟即位称帝。

“不是的,轩主!不是我,我怎会要你性命!”她语无伦次,情急之下竟不知如何解释。她正欲脱手互助,却被绝尘点了穴道,她转动不得,却又开不了口,急得眼泪直掉,心中只念赵洛寒不要怪错了她。

她的心顿时沉入冰窖,他竟然真的觉得我会害他,竟然真的将我当了人质。

瑾王佳耦合葬处距西农历代君主落葬之地不远,四周设有宅邸,供守灵者居住。冷飞雪被带到守灵宅邸时,已是深夜时分。一名老宫娥将她安设好,绝尘带着“光荣堂”死士亦入驻此地。

天井内正缠打作一团,堆栈外忽地传来马蹄声。这堆栈早被绝尘清场,过往客人不成能进得来。贰心下猜疑,命人前去检察。不一会儿,来人回报,道是耶律皇后携太子李仁爱前来寻堂主冷飞雪商讨要事。

冷飞雪当即被两名内侍抬出皇宫,塞进马车,由绝尘亲身驾车,直往贺兰山东麓王陵去。

冷飞雪心内痛骂,去你的,我何时让你杀他!

绝尘及数十死士被真气震伤,一时或卧或坐,瘫了一地。而李仁爱年幼体弱,那里经得起这等刀气相冲,竟被震得直接挂在树上。冷飞雪忙纵身飞起,抱他下来。

赵洛寒亦负了伤,偶然恋战,点足跃上屋顶,一个翻身便不见了踪迹。

赵洛寒手起刀落,将刀尖刺入一人胸膛,那人随即吐血而亡。

赵洛寒苦笑数声,挥刀砍向又一来袭的死士。

冷飞雪叹了口气,五味杂陈,心中既惦记赵洛寒去处,亦恨他太也心狠手辣,竟然连孩子也不肯放过。

那一刻她似是想开了,生命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,不过三年罢了。而她与赵洛寒,二人之间,隔着的不但是垒垒碑冢,不但是近二十年的国仇家恨。更可骇的是相互没法化解的猜忌,是看似夸姣却随时随地都会发作的心结,是心与心的冷淡,远到终其平生也没法填平的通天鸿沟。她清楚的晓得,不管如何,再也回不去了。阿谁疼她的轩主,阿谁骂她的轩主,阿谁允她一世婚约的轩主,毕竟还是离她而去。

李乾顺对冷飞雪道:“大宋恶贼赵洛寒十多年前利诱璠玙公主,破解‘千愁谷’入谷密道,率宋贼攻陷‘光荣堂’。你的父亲瑾王、你的母亲瑾王妃双双被宋贼殛毙,就连你的亲姑姑璠玙公主亦受其扳连,白白受了十六年监狱之苦。此人残害你父母双亲,与我大夏王朝有血海深仇。现在他又害我太子,此等阴狠之人,你说该不该杀?”

“快放手,太子!”冷飞雪急道。

李乾顺嘲笑一声,唤了一声“绝尘”。

死士簇拥而上,赵洛寒孤掌难鸣,已陷病笃之战。冷飞雪忽地明白了,李笑寒当日与天子同谋狙杀赵洛寒,那种表情,正与她此时的普通无二。

她低眼看那把“刈泪刀”,明晃晃的刺痛她的眼,那把刀曾捅入李笑寒的胸膛,而此时现在,正架在她的脖子上,随时要取她性命。

冷飞雪被问得哑口无言。

这边厢,赵洛寒杀完一波,却见又有死士源源不竭攻来,晓得此次对方定要置他于死地。他靠在树干之上,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冷飞雪,俄然——

“兹有喻斓郡主李合安,孝义双全、德馨才绝,特请旨往贺兰山为瑾王、瑾王妃守灵三年,朕念其热诚孝心,恩准其意。”李乾顺一字一顿道。

“李合安,”李乾顺寂然道,“你或许不知,你父母死时何其惨痛,你姑姑此生又何其悲惨。那赵洛寒手腕卑鄙,操纵你姑姑的豪情,利诱她的心志,害她背负通敌叛国之罪名。不想那姓赵的又对你故伎重施,你怎可不顾前车之鉴,健忘父母深仇,同那等小报酬伍?”

她干笑数声,将那血玉扳指取下放在桌上。她冷言道:“请皇上另寻高超。”

这日,她如常抄经至午餐时分,忽有宫中内侍到。那内侍宣旨,命冷飞雪接旨后速返宫中。

冷飞雪淡淡道:“还不是输给了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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