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2章 议礼乐名流访友备弓旌天子招贤(2)

那解官督率着脚夫将银鞘搬入店内,牲口赶到槽上,挂了鞭子,同那人出去,向庄绍光见礼坐下。庄绍光道:“尊驾是四川解饷来的?此位想是贵友。不敢拜问贵姓大名?”解官道:“鄙人姓孙,叨任守备之职。敝友姓萧,字昊轩,成都府人。”因问庄绍光进京贵干。庄绍光道了姓名,并赴召进京的原因。萧昊轩道:“久闻南京有位庄绍光先生是当今大名士,不想本日偶然中相遇。”极道其倾倒之意。庄绍光见萧昊轩气度轩昂,分歧流俗,也就实在靠近,因说道:“国度承常日久,迩来的处所官办事,件件都是虚应故事。像这盗贼横行,全不肯讲究一个弭盗安民的良法。闻声前路盗贼甚多,我们必要谨慎防备。”萧昊轩笑道:“这事宿世放心。小弟平生有一薄技,百步以内,用弹子击物,百发百中。盗贼来时,只消小弟一张弹弓,叫他来得去不得,大家送命,一个不留!”孙解官道:“先生若不信敝友手腕,能够劈面就教一二。”庄绍光道:“急要就教,不知可好轰动?”萧昊轩道:“这有何妨!正要献丑。”遂将弹弓拿了,走出天井来,向腰间锦袋中取出两个弹丸拿在手里。庄绍光同孙解官一齐步出天井来看,只见他把弹弓举起,向着空旷处先打一丸弹子,抛在空中,续将一丸弹子打去,刚好与那一丸弹子相遇,在半空里打得粉碎。庄绍光看了,赞叹不已。连那店东人看了,都吓一跳。萧昊轩收了弹弓,出去坐下,谈了一会,各自吃了夜饭住下。

礼部侍郎徐,为荐举贤才事:奉圣旨,庄尚志着来京引见。钦此。

庄绍光晚间置酒与娘子道别。娘子道:“你平常不肯出去,本日怎的闻命就行?”庄绍光道:“我们与山林隐逸分歧,既然奉旨召我,君臣之礼是傲不得的。你但放心,我就返来。断不为老莱子之妻所笑。”次日,应天府的处所官都到门来催迫。庄绍光悄悄叫了一乘小轿,带了一个小厮,脚子挑了一担行李,从后门老早就出汉西门去了。

萧昊轩因弓弦断了,使不得力量,拨马往原路上跑。跑到一个小店门口,敲开了门。店家瞥见,晓得是遇了贼,因问:“老爷昨晚住在阿谁店里?”萧昊轩说了。店家道:“他原是贼头赵大一起做线的,老爷的弓弦必是他昨晚弄坏了。”萧昊轩觉悟,悔之无及。一时人急智生,把本身头发拔下一绺,顿时把弓弦续好。飞马返来,遇着孙解官,说贼人已投向东巷子而去了。当时天气已明,萧昊轩策马飞奔,赶了未几路,瞥见贼众拥戴着银鞘仓猝的前走。他便加鞭赶上,手执弹弓,仿佛暴雨打荷叶的普通,打的那些贼人一个个捧首鼠窜,丢了银鞘,如飞的逃命去了。他还是把银鞘同解官渐渐的赶回通衢,会着庄绍光,述其备细。庄绍光又赞叹了一会。

当下摆齐酒肴,八位坐下小饮。季苇萧多吃了几杯,醉了,说道:“少卿兄,你真是绝世风骚。据我说,竟日同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嫂子看花喝酒,也感觉绝望。据你的才名,又住在如许的好处所,何不娶一个斑斓如君,又有才情的,才子才子,及时行乐?”杜少卿道:“苇兄,岂不闻晏子云‘今虽老而丑,我固及见其姣且好也’?何况纳宠的事,小弟感觉最伤天理。天下不过是这些人,一小我占了几个妇人,天下必有几个无妻之客。小弟为朝廷立法:人生须四十无子,方许娶一妾;此妾如不生子,便遣别嫁。是这等样,天下无老婆的人或者也少几个。也是培补元气之一端。”萧柏泉道:“先生说得好一篇风骚经济!”迟衡山感喟道:“宰相若肯如此用心,天下可立致承平!”当下吃完了酒,世人欢笑,一同告别去了。

杜少卿道:“白文公解经,自主一说。也是要先人与诸儒参看。现在丢了诸儒,只依朱注,这是先人固陋,与朱子不相干。小弟遍览诸儒之说,也有一二偏见就教。即如《凯风》一篇,说七子之母想再嫁,我内心不安。前人二十而嫁,养到第七个儿子,又长大了,那母亲也该有五十多岁,那有想嫁之理!所谓‘不安其室’者,不过因衣服饮食不称心,在家喧华,七子以是自认不是。这话前人未曾说过。”迟衡山点头道:“有理。”杜少卿道:“《女曰鸡鸣》一篇,先生们说他如何样好?”马二先生道:“这是《郑风》,只是说他‘不淫’,另有甚么别的说?”迟衡山道:“便是,也还不能得其深味。”杜少卿道:“非也。凡是士君子横了一个仕进的动机在内心,便先要高傲老婆。老婆想做夫人,想不到手,便事事不遂心,喧华起来。你看这佳耦两个,绝无一点心想到功名繁华上去,操琴喝酒,知命乐天。这便是三代以上修身齐家之君子。这个前人也未曾说过。”蘧马先夫道:“这一说公然妙了!”杜少卿道:“据小弟看来,《溱洧》之诗,也只是佳耦同游,并非淫乱。”季苇萧道:“怪道前日老哥同老嫂在桃园大乐!这就是你操琴喝酒,采兰赠芍的风骚了。”世人一齐大笑。迟衡山道:“少卿妙论,令我闻之如饮醍醐。”余和声道:“那边醍醐来了!”世人看时,见是小厮捧出酒来。

当下两人坐了一只凉篷船,到了北门桥,上了岸,见一所朝南的门面屋子,迟衡山道:“这便是他家了。”两人走进大门,门上的人出来禀了仆人,那仆人走了出来。此人姓庄名尚志,字绍光,是南京累代的读书人家。这庄绍光十一二岁就会做一篇七千字的赋,天下皆闻。此时已将及四十岁,名满一时,他却闭门著书,不肯妄交一人。这日闻声是这两小我来,方才出来相会。只见头戴方巾,身穿宝蓝夹纱直裰,三绺髭须,黄白面皮,出来恭恭敬敬同二位作揖坐下。庄绍光道:“少卿兄,相别数载,却喜卜居秦淮,为三山二水生色。前日又多了皖江这一番缠绕,你却也辞的利落。”杜少卿道:“前番正要来相会,恰遇故交之丧,只得去了几时。返来时,先生已浙江去了。”庄绍光道:“衡山兄常在家里,如何也不常会?”迟衡山道:“小弟为泰伯祠的事,驰驱了很多日子,今已略有范围,把所订要行的礼乐送来就教。”袖里拿出一个本子来递了畴昔。

两人看了,说道:“我们且别,候入都之日,再来馈送。”庄绍光道;“相晤不远,不劳相送。”说罢出来,两人去了。

庄绍光接过,重新细细看了,说道:“这千秋大事,小弟自当援助效力。但今有一事,又要出门几时,多则三月,少则两月便回,当时我们细细订正。”迟衡山道:“又要到那边去?”庄绍光道:“就是浙抚徐穆轩先生,今升少宗伯,他把贱名荐了,奉旨要见,只得去走一遭。”迟衡山道:“这是不得就返来的。”庄绍光道:“先生放心,小弟就返来的,不得误了泰伯祠的大祭。”杜少卿道:“这祭奠的事,少了先生不成,耑候早回。”迟衡山叫将邸抄借出来看。小厮取了出来,两人同看。上写道:

儒者爱身,遇高官而不受。

毕竟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
庄绍光从水路过了黄河,雇了一辆车,晓行夜宿,一起来到山东处所。过兖州府四十里,地名叫做辛家驿,住了车子吃茶。这日天气未晚,催着车夫还要赶几十里地。店家说道:“不瞒老爷说,迩来我们处所上盗贼甚多,凡过往的客人,必要迟行早住。老爷固然不比有本钱的客商,但是也要谨慎些。”庄绍光听了这话,便叫车夫:“竟住下罢。”小厮拣了一间房,把行李翻开,铺在炕上,拿茶来吃着。只听得门外骡铃乱响,来了一起银鞘,有百十个牲口。内里一个解官,武员打扮。又有火伴的一小我,五尺以上身材,六十外岁年纪,斑白髯毛,头戴一顶毡笠子,身穿箭衣,腰插弹弓一张,脚下黄牛皮靴。两人下了牲口,拿着鞭子,一齐走进店来,叮咛店家道:“我们是四川解饷进京的,本日天气将晚,住一宿,明日早行。你们必要谨慎服侍。”店家赶紧承诺。

次早天气未明,孙解官便起来催促骡夫、脚子搬运银鞘,打发房钱上路。庄绍光也起来洗了脸,叫小厮拴束行李,会了账,一同前行。一群人众行了有十多里路,当时天气未明,晓星犹在。只见前面林子里黑影中有人走动。那些赶鞘的骡夫一齐叫道:“不好了!前面有贼!”把那百十个骡子都赶到道旁坡子下去。萧昊轩听得,疾忙把弹弓拿在手里,孙解官也拔出腰刀拿在顿时。只听得一枝响箭,飞了出来。响箭过处,就有无数骑马的从林子里奔出来。萧昊轩大喝一声,扯满弓,一弹子打去,不想“刮喇”一声,那条弓弦进为两段。那响胡匪数十人,齐声打了一个忽哨,飞奔前来。解官吓得拨回马头便跑。那些骡夫、脚子,一个个爬伏在地,尽着响胡匪赶着百十个牲口,驮了银鞘,往巷子上去了。庄绍光坐在车里,半日也说不出话来,也不晓得车外边这半会做的是些甚么活动。

同走了半天,庄绍光行李简便,遂辞了萧、孙二人,单独一辆车子先走。走了几天,将到卢沟桥,只见劈面一个入骑了骡子来,遇着车子,问:“车里这位客长贵姓?”车夫道:“姓庄。”那人跳下骡子,说道:“莫不是南京来的庄征君么?”庄绍光正要下车,那人拜倒在地。只因这一番,有分教:

过了几日,迟衡山单独走来,杜少卿会着。迟衡山道:“那泰伯祠的事,已有个范围了。将来行的礼乐,我草了一个草稿在此,来和你商讨,替我考虑起来。”杜少卿接过草稿看了,道:“这事还须寻一小我考虑。”迟衡山道:“你说寻阿谁?”杜少卿道:“庄绍光先生。”迟衡山道:“他前日浙江返来了。”杜少卿道:“我正要去。我和你现在同去看他。”

朝廷有道,修大礼以尊贤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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