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虽滚滚不断，却也不是没有事理。
我想了想，正筹算让内侍去探听，忽而闻得外头来报，说武陵郡夫人求见。
这话虽没有点明，但意义已然了然。
“此事，我又何尝未曾想过。”我说，“可姨母也晓得，我家中，三个弟妹年纪尚幼，能依托的，唯有兄长一人罢了。就算要让家人做那左膀右臂，也一时急不来的。”
“这些日子，宋国夫人可没少与朝臣来往。她又没有儿子，这般吃力折腾，不是为了杜女史还能为了谁？”兰音儿道，“说不定，就是外头传的那样，她也不知哪日就会让林太傅他们将上皇说动，将杜女史纳出去。”
我不置可否，瞥着她，道：“你非常余暇么？替我去探听另一件事。如何？”
我说：“朝中外命妇，唯有宋国夫人与卿最是备受赞誉。这莫非还不是本宫重用的来由么？”
我说：“似合郎这般，还未入仕，就算顿时保举，五品以上只怕难办。”
兰音儿一向在大殿里，这时，她凑过来，道：“皇后，我觉得，这位夫人话语虽卤莽，却也并非全无事理。皇后这般大手笔行诰封之事，却一点也不惠及娘家。得了名声不假，可到底是少了自家的考虑。那宋国夫人，就算是得了这般天大的好处，也不会罢手的。”
四姨母忙道：“何言没有？所谓手足，也不拘国公府里的，堂表亲戚也都算啊。便如合郎，他是皇后表弟，如本年将二十，恰是大展雄图的年纪。”
我看向她：“哦？你安知？”
“卿此言差矣。”我说。“卿有辅弼之才，凡在上皇麾下待过的人，谁不晓得？放眼朝中女眷，如卿普通贤达之人，乃凤毛麟角，又何言不堪大任。本宫新用事，不免诸多陌生，合法用人之时，卿万勿推委为盼。”
“妾虽痴顽，却并非那醉心权谋之人。”她缓缓道，“妾自寡居以来，只愿陪在后代身边，将他们抚养成人。其他之事皆在身外，恕妾有力他顾。妾此来，是向皇后辞任的，还请皇后成全。”
我淡笑：“姨母那里话，先归去便是。”
这大抵是我当上太上皇后以来，第一个讨封的。
武陵郡夫人望着我，倒是淡淡一笑。
我看着她的身影在殿门外消逝，好一会，才将目光收回。
说罢，她伏拜一礼。
四姨母脸上的笑意微微有些僵，说话的腔调变得谨慎：“本年秋闱之事，他父切身材不好，合郎是个孝子，就留在家中顾问父亲，未曾去招考。妾本日来觐见皇后，亦是为了此事。上皇这新朝当中任人唯贤，还说举贤不避亲，朝中的文武官员，五六成都不是科举当上的。既然有这退隐之路，又何必等来岁秋闱？皇后且想，那杜家和林家，莫说七品八品的，便是五品以上的也多了去了。皇后的堂表兄弟本就人少，要汲引，便要往五品以上去。这可不是妾妄图名利，煽风燃烧，妾是至心想帮皇后。现在才是年底，到来岁秋闱另有快一整年，皇后现在势单力薄，顺水行舟不进则退。这汲引之事，兵贵神速，如多么得？”
自古士人受命，总喜好来个三辞三让。我想，这武陵郡夫人到底是个晓得油滑的，晓得从祝氏手里拿走东西不会是一件利落的事，该做的姿势，十足都要做足。
武陵郡夫人神采仍谦恭，道：“皇后过誉，妾忸捏。妾只在觐见之时有幸见得皇后一回，未知究竟何德何能，竟得皇后如此厚爱？”
四姨母随即道：“虽难了些，却也并非没法。皇后，向来立后，一应支属皆有封赏，便是封侯着也不在少数。现在上皇只规复了郑国公府的名号，可国公本是无辜的，朝廷也不过是将原有之物还了返来，怎能算是封赏？不管卫家还是上官家，皆世代为官。在祖上的功德簿上找一找，哪家没有些亮眼的东西？若能封侯，以公侯之身入仕，五品之上又有何妨？”
约莫是看我的神采喜怒不辨，四姨母警省了一下，忙道：“妾这番言语，满是为了皇后着想，冲撞之处，还请皇后恕罪！”
我将她宣入，她在殿上向我叩首施礼，端方地坐在了榻上。
我淡淡笑了笑，也叹口气。
见我一时不语，四姨母持续道：“另有一桩，亦事关严峻，皇后不成无所为。”
本日凌晨他分开的时候奉告我，本日他约莫有小半日余暇，我午后可去找他。
兰音儿据理力图：“恰是如此，上皇若那日不得已纳了嫔妃，便只会纳杜女史。她的父亲但是杜先生，现在母亲又当上了国夫人，身价倍增，那些想要她打击的人便更有来由了。”
我看着四姨母，道：“如此，姨母之言，我都晓得了。此事，我会细心考虑，姨母请回吧。”
当下才过了中午，也不知他在做甚么。若他还未用午膳，倒也真好。
我不由感觉好笑，道：“你先前还说甚么上皇待本宫像你父母，不会纳嫔妃。现在这话又是哪一出？”
说了半天，终是到了这件事上。
四姨母迟疑着，又连声谢恩，说了好些吉利话，这才施礼辞职。
我点头：“如此，不知合郎读书如何？本年开了秋闱，合郎招考未曾？”
“哦？”我问，“何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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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姨母拜别后不久，我望了望天气，想起了子烨。
“妾本日冒昧觐见，乃是为那任命之事。”她向我道，“妾德才不修，见地陋劣，实不堪大任。还请太上皇后收回成命。”
“便是外命妇。”四姨母道，“当下宫中无内命妇，能在皇后跟前奉侍的，便是外命妇了。这外命妇但是执掌了中宫统统事件，皇后千万也要用本身人才是。恕妾直言，妾听闻，京中的太后和皇后，册立之事，便将自家的兄弟姊妹都封了。为何？繁华繁华事小，汲引自家人做亲信是真。常日里凡是有事，都是自家人去做，岂不费心？那些郡夫人、郡君就便不说了，皇后连永明侯夫人也封了宋国夫人，将自家人举高些，在跟前留用，又有何妨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