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0章 燕青智扑擎天柱李逵寿张乔坐衙(2)

那摆设道:“西席两年在庙上未曾有敌手,本年是第三番了,西席有甚言语,安覆天下众香官?”任原道:“四百座军州,七千余县治,功德香官,恭敬圣帝,都助将利物来,任原两年白受了,本年辞了圣帝回籍,再也不上山来了。东至日出,西至日没,两轮日月,一合乾坤,南及南蛮,北及幽燕,敢有出来和我争利物的么?”说犹未了,燕青捺著两边人的肩臂,口中叫道:“有有!”从人背上直飞抢到献台上来。世人齐发声喊。那摆设接著问道:“男人,你姓甚名谁?那边人氏?你从那边来?”燕青道:“我是山东张货郎,特地来和他争利物。”那摆设道:“男人,性命只在面前,你免得么?你有保人也无?”燕青道:“我就是保人,死了要谁偿命?”摆设道:“你且脱膊下来看。”燕青除了头巾,光光的梳著两个角儿,脱下草鞋,赤了双脚,蹲在献台一边,解了腿绑护膝,跳将起来,把布衫脱将下来,吐个架子,则见庙里的看官如搅海翻江类似,迭头价喝采,世人都呆了。

香官数内有人认得李逵的,说将着名姓来,内里做公人的齐入庙里大呼道:“休教走了梁山泊‘黑旋风’!”那知府听得这话,从顶门上不见了三魂,脚底下丧失了七魄,便望后殿走了。四下里的人涌并围将来,庙里香官,各自驰驱。李逵看任原时,跌得昏晕,倒在献台边口内只要些游气。李逵揭块石板,把任原头打得粉碎。两个从庙里打将出来,门外弓箭乱射入来,燕青,李逵只得爬上屋去,揭瓦乱打。

未几时,只听得庙门前喊声大肆,有人杀将入来。当头一个,头戴白范阳毡笠儿,身穿白段子袄,跨口腰刀,挺条朴刀,那汉是北京“玉麒麟”卢俊义。前面带著史进,穆弘,鲁智深,武松,解珍,解宝七筹豪杰,引一千余人,杀开庙门,入来策应。燕青,李逵见了,便从屋上跳将下来,跟著大队便走。李逵便去客店里拿了双斧,赶来厮杀。这府里整点得官军来时,那伙豪杰,已自去得远了。官兵已知梁山泊人众难敌,不敢来追逐。却说卢俊义便叫李逵清算归去,行了半日,路上又不见了李逵。卢俊义又笑道:“恰是招灾肇事,必须令人寻他上山。”穆弘道:“我去寻他回寨。”卢俊义道:“最好。”且不说卢俊义引众还山,却说李逵手持双斧,直到寿张县。当日午衙方散,李逵来到县衙门口,大呼入来:“梁山泊‘黑旋风’爹爹在此!”吓得县中人手足都麻痹了,转动不得。本来这寿张县贴著梁山泊比来,若听得“黑旋风”李逵五个字,端的医得小儿夜啼惊哭,本日切身到来,如何不怕!当时李逵迳去知县椅子上坐了,口中叫道:“著两个出来发言,不来时,便放火。”廊下房内世人筹议:“只得著几个出去承诺;不然,怎地得他去?”数内两个吏员出来厅上拜了四拜,跪著道:“头领到此,必有教唆。”李逵道:“我不来打搅你县里人,因往这里颠末,闲耍一遭,请出你知县来,我和他厮见。”两个去了,出来回话道:“知县相公却才见头领来,开了后门,不知走往那边去了。”李逵不信,自转入后堂房里来寻。李逵看时,那行头衣衫匣子在那边放著。李逵扭开锁,取出行头,领上展角,将来戴了,把绿袍公服穿上,把角带系了,再寻朝靴,换了麻鞋,拿著槐简,走出厅前,大呼道:“吏典人等都来拜见。”世人没何如,只得上去承诺。李逵道:“我这般打扮也好么?”世人道:“非常相称。”李逵道:“你们令史只候都与我到衙了,便去;若不依我,这县都翻做白地。”世人怕他,只得堆积些公吏人来,擎著牙杖骨朵,打了三通擂鼓,向前声喏。李逵呵呵大笑,又道:“你世人内也著两个来告状。”吏人道:“头领坐在此地,谁敢来告状?”李逵道:“可知人不来告状,你这里自著两个装做告状的来告。我又不伤他,只是取一回笑耍。”公吏人等筹议了一会,只得著两个牢子装做厮打的来告状,县门外百姓都放来看。两个跪在厅前,这个告道:“相公不幸见,他打了小人。”阿谁告:“他骂了小人,我才打他。”李逵道:“阿谁是吃打的?”被告道:“小人是吃打的。”又问道:“阿谁是打了他的?”被告道:“他先骂了,小人是打他来。”李逵道:“这个打了人的是豪杰,先放了他去。这个不长进的,怎地吃人打了,与我枷号在衙门前示众。”李逵起家,把绿袍抓扎起,槐简揣在腰里,掣出大斧,直看著枷了阿谁被告人,号令在县门前,方才大踏步去了,也不脱那衣靴。县门前看的百姓,那边忍得住笑。正在寿张县前走过东,走过西,忽听得一处书院读书之声,李逵揭起帘子,走将入去,吓得那先生跳窗走了,众门生们哭的哭,叫的叫,跑的跑,躲的躲,李逵大笑。出门来,正撞著穆弘。穆弘叫道:“世人忧得你苦,你却在这里疯!快上山去!”那边由他,拖著便走。李逵只得离了寿张县,迳奔梁山泊来,有诗为证:牧民县令每放肆,自幼先生教不良。应遣铁牛巡历到,公堂闹了闹书堂。

傍有御史大夫崔靖出班奏曰:“臣闻梁山泊上立一面大旗,上书‘替天行道’四字,此是曜民之术。民气既服,不成加兵。即目辽兵犯境,各处军马讳饰不及,若要起兵挞伐,深为不便。以臣愚意,此等山间逃亡之徒,皆犯官刑,无路可避,遂乃啸聚山林,恣为不道。若降一封丹诏,光禄寺颁给御酒珍羞,差一员大臣,直到梁山泊,好言抚谕,招安来降,假此以敌辽兵,公私两便。伏祈陛下圣鉴。”天子云:“卿言甚当,正合朕意。”便差殿前太尉陈宗善为使,擎丹诏御酒,前去招安梁山泊大小人。是日朝中陈太尉领了圣旨,回家清算。不争陈太尉奉诏招安,有分教:香醪翻做烧身药,丹诏应为引战书。毕竟陈太尉怎地来招安宋江,且听下回分化。

二人度过金沙岸,来到寨里,世人见了李逵这般打扮都笑。到得忠义堂上,宋江正与燕青庆喜,只见李逵放下绿袍,去了双斧,摇扭捏摆,直至堂前,固执槐简,来拜宋江。拜不得两拜,把这绿袍踏裂,绊倒在地,世人都笑。宋江骂道:“你这厮忒大胆!未曾著我晓得,私走下山,这是该死的罪恶!但到处便惹起事端,本日对众弟兄说过,再不饶你!”李逵喏喏连声而退。梁山泊自此人马安然,都无甚事,每日在盗窟中教演技艺,练习人马,令会水者上船习学。各寨中添造军火,衣袍,铠甲,枪刀,弓箭,牌弩,旗号,不在话下。

摆设问他先要了文书,怀中取出相扑社条,读了一遍,对燕青道:“你免得么?不准暗害。”燕青嘲笑道:“他身上都有筹办,我单单只这个水棍儿,暗害他甚么?”知州又叫摆设来叮咛道:“这般一个男人,姣美后生,可惜了!你去与他分了这扑。”摆设随即上献台,又对燕青道:“男人,你留了性命回籍去罢!我与你分了这扑。”燕青道:“你好不晓事,知是我赢我输!”世人都和起来,只见分开了数万香官,两边排得似鱼鳞普通,廊庑屋脊上也都坐满,只怕遮著了这相扑。任原此时故意,恨不得把燕青丢去九霄云外,跌死了他。摆设道:“既然你两个要相扑,本年且赛这对献圣,都要谨慎著,各各在乎。”净净地献台上只三小我。此时宿露尽收,朝阳初起,摆设拿著竹批,两边叮咛已了,叫声“看扑。”这个相扑,一来一往,最要说得清楚。说时迟,当时疾,正如空中星移电掣类似,些些儿迟慢不得。当时燕青做一块儿蹲在右边,任本来在左边立个流派,燕青只不转动。初时献台上各占一半,中间内心合交。任原见燕青不转动,看看逼过右边来,燕青只觑他下三路。任原暗忖道:“此人必来弄我下三面。你看我不消脱手,只一脚踢这厮下献台去。”任原看著逼将入来,虚将左脚卖个马脚,燕青叫一声“不要来。”任原却待奔他,被燕青去任原左胁下穿将畴昔。任原性起,急回身又来拿燕青,被燕青虚跃一跃,又在右胁下钻畴昔。大汉回身终是不便,三换换得脚步乱了。燕青却抢将入去。用右手扭住任原,探左手插入任原交裆,用肩胛顶住他胸脯,把任原直托将起来,头重脚轻,借力便旋四五旋,旋到献台边,叫一声“下去!”把任原头鄙人脚在上,直撺下献台来。这一扑,名唤做“鹁鸽旋”,数万的香官看了,齐声喝采。那任原的门徒们见颠翻了他师父,先把山棚拽倒,乱抢了利物。世人乱喝打时,那二三十门徒抢入献台来。知州那边治押得住,不想当中恼犯了这个太岁,倒是“黑旋风”李逵瞥见了,睁圆怪眼,倒竖虎须,面前别无东西,便把杉刺子掐葱般拔断,拿两条杉木在手,直打将来。

且说泰安州备将前事申奏东京,进奏院中,又有收得各处州县申奏表文,皆为宋江等反乱,骚扰处所。此时道君天子有一个月未曾临朝视事,当日早朝,恰是三下静鞭鸣御阙,两班文武列金阶,殿头官喝道:“有事出班早奏,无事卷帘退朝。”进奏院卿出班奏曰:“臣院中收得各处州县累次表文,皆为宋江等部领贼寇,公开直进府州,劫夺库藏,抢掳仓廒,殛毙军民,贪厌无足,所到之处,无人可敌。若不早为剿捕,今后必成大患。”天子乃云:“上元夜此寇闹了京国,今又往各处骚扰,何况那边四周州郡?朕已累次调派枢密院进兵,至今不见回奏。”

任原看了他这花绣,急健身材,内心到有五分怯他。殿门外月台上本州太守坐在那边弹压,前后锦衣公吏环立七八十对,随即便人来叫燕青下献台,来到面前。太守见了他这身花绣,一似玉亭柱上铺著软翠,心中大喜,问道:“男人,你是那边人氏?因何到此?”燕青道:“小人姓张,排行第一,山东莱州人氏,听得任原招天下人相扑,特来和他争交。”知州道:“前面那匹全部鞍马,是我出的利物,把与任原;山棚上应有物件,我主张分一半与你,你两个分了罢,我自汲引你在我身边。”燕青道:“相公,这利物到不打紧,只要颠翻他,教世人讽刺,图一声喝采。”知州道:“他是一个金刚般一条大汉,你敢近他不得!”燕青道:“死而无怨。”再上献台来,要与任原定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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