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2 乌龙盗水及时雨 老僧救苦复长生

却说敖仲奔逃一起,前面紧跟一阵昏黄的旋风。两个没日没夜,兜兜转转来至郓城县,却在一个河边愣住了脚。只见这条河黑黢黢,不见鱼虾。河边一名老妪,帮手拿篦子,沾着乌水梳头,就把满头白发染成玄色。敖仲并不凡夫俗子,见这老妪头冒金光,心知定是大罗金仙。目睹得跑不过那阵旋风,就来膜拜,哀告拯救。老妪不慌不忙道:“好小子,跑了一脸土,快洗把脸。老身再来救你。”敖仲闻言,就来黑河里洗脸。刚把脸洗完,就见旋风早到跟前。敖仲大惊,被吓得三魂荡荡,七魄悠悠。心道:“终是难逃一死!”正要赴死时,只听风里一个天兵问道:“咱追的恰是这个崽么?”另一个天兵道:“咱追的是个白脸儿,这老妪膝下是个黑脸儿,怎是一个?还不赶路要紧!”两个说罢,驾风望大道去了。

不必细数,只说四十九日已到,法文老衲又来坛前念佛。念到一半,忽听缸中有婴儿哭泣之声,法文这才回想起,又掐指一算,本日恰是四十九日,便忙来翻开缸子。就见得缸内坐了一个婴儿,白白胖胖,憨态可掬。法文心知:“想必这便是龙君变幻。”就把这娃娃养在寺庙里,每日都背着下山去,化缘时,又教小子吃百家奶。时过境迁,目睹得这孩子长成七八岁。是日,二人又下山来化缘,法文正在村头,敖仲却在巷尾。当时敖仲见一股旋风从天下降,回身来谓法文道:“玉帝得知俺死而复活,遣天兵天将来抓俺。”法文道:“既如此,你逃命去吧。”敖仲当即磕了三个响头,哭道:“哺育之恩,今后定报。”说罢,头也不回走了。法文见走了孩儿,心如死灰,没过三五载,郁郁而终。

法文老衲见了,忙来问道:“施主也爱经文么?”那黑汉道:“俺不懂这些,只是听了声响,心底猎奇,便来看视一遭。”法文道:“既如此,无妨出去听了。”因而请那黑汉入大雄宝殿坐下。二人摆布坐定,法文又来诵经。看看一卷经籍诵罢,那黑汉却听得细心,法文就来请吃茶。二人吃茶以毕,法文说道:“施主肯深夜来听贫僧念佛,虽非我佛门后辈,然可贵施主有一颗虔诚之心。可贫僧在此清修多年,从未拜识尊颜。恕贫僧多嘴,敢问高姓大名,贵宅居处?”那黑汉答道:“俺的住处,远在天涯,近在面前。”法文不解,问道:“贫僧痴顽,还请施主明言告之。”那黑汉道:“也罢,实话说了,俺恰是那张泽泊下黑龙,名唤敖仲。已然听方丈诵经二十余年,只是怕叨扰方丈清修,是以未曾露面相见。只因本日内心沉闷,夜里出水散心,方才听方丈诵经,听得入迷,便想请方丈与俺舒散心境。”法文闻言,也不惶恐。自做了和尚,便是修佛,怎会惊骇鬼神?心平气和道:“贫僧一介凡夫俗子,虽不知可否舒散龙君心境,但愿洗耳恭听。”那敖仲长叹一声道:“常言道: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朝夕祸福。现在大祸将至,这一方百姓百姓却还不自知。如之何如?”法文闻言大惊,忙来问道:“龙君怎地这般说,倒是甚么大祸?”敖仲道:“夜来凌晨,上天玉帝下旨:‘是以地百姓不敬神佛,专造恶孽。为做惩戒,教这一方地盘大旱三年。教使得下界寸草难生,人畜难活。’我成心为百姓请命,只得了回话:‘孰若违令,定斩不饶。’是以俺夜不能寐。”法文听了这话,大惊失容,又来问道:“龙君办理雨水,却不能挽救百姓百姓么?”敖仲叹道:“俺故意要救,即使身故无憾,怎何如雨符水具皆被天帝收去,封闭在天宫甲仗库内。四周江河湖泊皆有天兵守把。俺小小一条乌龙,再无他法降雨,体例不得分毫。”说了,两个也不念佛,只顾唉声感喟。当夜不欢而散。

敖仲这才大悟,本来老妪教他洗脸,恰是救他的命。忙来叩首谢恩。敖仲得了性命,心宽很多,只是不解这水因何是玄色,便来扣问老妪。那老妪道:“此河便是你的手笔,当时你偷了玉帝笔洗,这水是带了墨迹,是以变黑,长年洗脱不掉。你且顺河向东逃命去罢。”敖仲又谢了一遭,才望东去。

看看很多光阴,恰是:风不来树不响,云不聚雨不下。正如敖仲所言,三年大旱已至。俗话说:豆子着花,墒沟摸虾。这春种夏长,恰是要雨水最勤之时,怎耐得住这般大旱?又数月未曾见雨水,看那天今时却睁眼,禾苗枯黄,水井干枯,大地龟裂,江河断流,湖泊低矮。百姓常常求雨,终不得果,只得四散驰驱,去他处度日,不远走的,也只能赖在地里等死。法文老衲也只得诵经,祈求上天宽恕,每日如此,不敢怠慢分毫。

法文就把文书四散,各地群众得知,都愿顺从。话休絮繁,只说第五日,法文老衲早夙起来洗漱,吃了早斋,就来大雄宝殿外了望天空。只是苦等半日,看看日上三竿,恰是晴空万里。又比及午后,还是不见一片云彩,更不见一滴雨水。法文心中焦心:“怕不是龙君盗水,被发明了。”心中当下泄了半边气儿。苦苦望到夕阳,只见西北乾天飘来一溜乌云,那云头展转翻滚,如快马奔腾,似大鹏展翅,径直望这里扑来。一时候暴风高文,顷刻间阴云遮天蔽日。当下百姓见了,一个个又惊又喜。有功德的,就在人群里喊道:“命不该绝,救星到了!真如那方丈所言,果然来了及时雨!”话音未落,只见那铜钱大的雨点吧嗒吧嗒落下。不一时,下起瓢泼大雨。真是一场好雨,如何见得?但见:

次日,法文老衲请几个火工道人筹办这很多物件,把缸抬到泊边,手里抓了笊篱,就来看视泊水。看看恰是中午三刻,张泽泊还是风平浪静。法文心中暗自窃喜,觉得龙君离开磨难。谁知一眨眼的工夫,半天空中卷起一阵旋风,那旋风呼呼刮着泊水,就见左旋右转,越刮越大,当时便刮得风波滚滚。说时迟,当时快。忽见水泊里冒出三朵赤色浪头,随之风平浪静。法文心知肚明,龙君已然伏法,泪流满面,就来打捞三朵浪头都到缸里,又用白布封存。教火工道人抬回山上寺庙里供奉。

那闪、那雷、那风、那云、那雨。闪接着雷,雷催着风,风吹着云,云下着雨。直下得沟满河淌,直下得人欢畜跃,直下得田湿禾润,直下得天下承平。

诗曰:

传说大宋年间,八百里梁山泊有个前名,唤作张泽泊。泊内梁山被分作四大主峰,亦有个前名,一个唤作龟背山,一个唤作凤凰山,一个唤作白虎山,一个唤作乌龙山。此一回单道这乌龙山。这乌龙山上有座古刹,正建在龙头山崖之上,崖下恰是张泽泊,张泽泊天然深不见底。这古刹天然唤作乌龙寺。寺里有一老衲独住,常日里只顾清修,日夜都爱念佛,是以唤作“法文”。

广场集结人如海,都向天安门上看。

是日夜里,法文将来掌灯,只听有人拍门。法文开门看时,还是敖仲龙君到此。法文不敢怠慢,忙请入内。当下两个坐了,敖仲叹一口气道:“目睹得水泊水少,又不能征用,这方百姓端的不幸。”法文道:“是也不是。”敖仲问道:“此话何意?”法文答道:“是者,作歹多端该罚;不是者,无辜之人枉死。”敖仲皱起眉头,说道:“本日凌晨,我又去天庭上表,朝见了玉帝。怹白叟家还是不肯撤回圣命,如之何如?”法文听了,哀叹不已。多时,法文却猎奇天庭的事,便来问道:“不知那玉帝下旨批文,也用文房四宝么?”敖仲道:“龙书案上恰是天材地宝,文房四具。”当下说了,敖仲思得龙书案上一个物件,忽得大悟,笑道:“俺有一计,可解燃眉之急。”法文道:“计将安出?”敖仲道:“明日我再去天庭,玉帝龙书案上有那玉笔洗,这一洗水可降大雨。届时盗来一用,为人畜济急。”法文闻言,先是大喜赞道:“真是一场及时雨。”言尤未了,悲从中来,又道:“只是此事若教玉帝晓得,岂不是杀头之罪?”敖仲咬牙道:“俺乃本地龙神,百姓叫俺衣食父母,每日参拜上香,我又怎顾得本身安危?”法文道:“既如此,贫僧不再相劝。愿为龙君表记过德,教人间鼓吹。”敖仲听了“鼓吹”二字,又喜道:“方丈所言,使我茅塞顿开。我却有个别例,可免遭杀身之祸。”法文又来问如何?敖仲道:“俺自去天庭盗取笔洗下雨,这个不必担忧。唯独求方丈自明日起,与此地各庄传下文书,就说:‘五今后定有一场及时大雨,只是雨后不得有人焚香烧纸感激上天。’如许玉帝日理万机,天然不知,俺的性命天然可保。”法文道:“这个好办。俗话说:浇树浇根,交人交心。贫僧当一力失职。”两个说定了,当夜散去。

不知下了多久,看看雨过晴和,百姓百姓谁不感激这一场及时雨?只是都得了乌龙寺法文方丈的文书,是以都只在心中感激,都不焚香烧纸。唯有一处,恰是偏僻的山村,这村中只要三五户人家,恰是深山老林的常客,斗大的字不识半升,天然不见寺庙书文。当时村中一个老夫见这一场及时雨,一时髦起,便来焚香烧纸,感激六合。这恰是一个祸端。

只说雨后一日,法文还是掌灯诵经,念到一半,只见敖仲龙君仓猝入内来。失魂落魄道:“大事不好,俺的事情发了。”法文大惊,才道:“贫僧曾下了文书,怎能事发?”敖仲就把前事说了:“有偏僻山村老夫,焚香烧纸,感激六合,玉帝天然得知,当下拍案大怒,已然命令巡查此事。俗话说:石灰摸墙也通风。恐我光阴未几了。”法文鼓掌顿脚道:“都是贫僧忽视,却叫龙君至此,如何恕罪?”敖仲道:“俺此次前来,恰是要求方丈援救则个。”法文闻言,忙道:“正该救赎忽视之过,有何体例,但请龙君直言。”敖仲道:“明日中午三刻,方丈便朝山崖下张泽泊看视,若泊里风平浪静,俺算是躲过了一场杀身大祸;若如果泊里风卷浪滚,泛出三团赤色浪头来,这便是俺的性命没了。届时望方丈找一口大缸,一把笊篱,就来泊边,将三个赤色浪头捞到缸里,再用白布封严,抬回庙内,只需供奉七七四十九天,再敞开这缸,俺自可死而复苏。”法文听的逼真,当即承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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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说是日夜里,法文老衲如平常普通,秉烛达旦,念诵经文。正念之间,忽听得窗前有人咳声。老道便来窗边,探窗看了,只见一个黑汉在窗外听经。那黑汉甚么样貌?但见:

目若朗星,通透千点明光;眉似剑戟,横插两边入鬓。耳堪垂露,恰是龙寿之相;鼻如悬胆,却有虎福之姿。嘴方口正,挂搭三绺髭须;唇红齿白,吐纳凌云志气。天庭饱满,善存凡尘爵禄;地阁周遭,好有九霄官职。年及三旬,值得斑斓韶华;身躯七尺,获得胸怀轩昂。

敖仲一起上化缘要饭,勉强度日。直到一个去处,恰是宋家庄,敖仲就来化缘。当下宋太公在家,看了这个小子感觉不幸,且自家宗子宋海,次子宋河都战死在外,膝下无子,便收留敖仲为膝下,视作亲子恩爱。宋太公供他吃穿用度,读书识字,自此起个姓名唤作:宋江。

歌舞中宵兴未阑,一年一度此狂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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