余九莲道:“所谓江山社稷,现在不都是陆大人一句话?何必与吾等兜圈子。真剿除了白莲教,陆大人与各州府官兵每年的抚恤银子还能剩下多少?兔死狗烹,大人不明白这事理?”

杀你是我最后的仁慈。

“既如此…………”陆焉昂首,看着余九莲瞬时舒缓的神采,另有眼角藏不住的轻松,可惜在他眼中都是濒死而不知的笨拙,不幸可悲。“想必贵教教主必不会介怀,让本督留下余长老来,以表情意。”

“何为故交?何为相见?”陆焉昂首,对上余九莲狭长上挑的桃花眼,厉声诘问道,“贵教既派余长老登门媾和,不该拿出些诚意来?眼下装神弄鬼又是何意?”

狂欢,迷乱,镇静的心扑通扑通乱跳,他狂躁地向一头笼中兽,一下一下磨着利爪,将地板抓出一道道深痕。

余九莲心中惊奇,不知为何一个油泼不进的石头人俄然转了话锋,但人生活着,晓得的越少越能活得悠长,便也顺着这话往下说,装出一副承平和乐,“大人贤明,奴佩服之极。”

余九莲亦嘲笑答:“是何人是何意,大民气中自有计算,又何必奴家点明?若真说清楚了,这在场的…………”他摆布环顾一圈,嘲笑道:“今儿个在场的可就一个都别想活着走出提督府,你说是不是?陆大人?”

他罢休,他倒地,简朴洁净。

“呵――”出乎料想,陆焉竟称,“余长老说的是,本督本偶然与贵教难堪,既然教主已将大礼奉上,本督也应顺势而为。”

余九莲欲奋力一搏,守势未起只觉双腿剧痛,已有人舞动刀鞘蓦地一击,令他双膝跪地,痛磨难当。底子不必陆焉亲身脱手,他只需一个眼神,便有人前赴后继要建功奉迎,翻折了余九莲双手,刀鞘缠住一拧,骨头一寸寸断个洁净。

另有染着血的喘气声,肋骨断了□□肺里,一呼一吸都是折磨,一刀一刀凌迟的苦,不分日夜永不断息。余九莲被乱棍打得已无回旋之力,似一滩烂泥蒲伏在陆焉脚下。

余九莲双股颤颤,左顾右盼那里有逃生之路?安东领着人已将他侍从拿下,刀锋闪过眼角,烛火摇摆,咽喉已破,血溅三尺腥味扑鼻。

他提步上前,优哉游哉一步步向余九莲逼近,带着难以抵当的威势,将他的呼吸碾压到极致,心肺落空节制,几近要死在当下。

“大人!”余九莲本身也惊住,竟然吐口而出如此锋利调子,将他的火急与惊骇全然剖开来放在陆焉跟前,毫无遮拦,顿一顿,吃紧忙忙清算残局,脱掉惊骇画上沉寂,嗓子眼清了又清,按耐住颤栗的手,咬牙道:“大人何故如此?余某虽算不得教中要人,但也不是随随便便便可开口讨要的。大人若要媾和,也当拿出些诚意来,如此欺人太过,不怕我教撕破脸来与大人拼个你死我活么?”

陆焉不动声色,放下茶盏还是安闲如常,只淡淡道:“你觉得,多了一个不知从那边找来的妇人,余长老就能领着你一班人马安安稳稳走出提督府?”

大拇指陷进咽喉,凸起的喉结被按进颈骨,血似泉涌,从余九莲张大的嘴里源源不竭地喷涌而出,脏了他如玉普通白净莹润的手背,也渗入了天青色袖口,如同贰心底杀人的称心,在锦缎上伸展,四散延绵,不成向迩。

陆焉岿然不动,余九莲已失先机,干脆摊开来,亮出底牌。“故交相见,大人何故视若无睹呢?”

是半死不活一条死狗,等他大发慈悲,赐他一死。

鞋尖分开余九莲下颌,陆焉抬眼看春山,勾一勾手指,“扶起来――”

噪乱的场景,跟着陆焉抬起的手而静止。他已然如帝王普通,一举手一头诏令六合、挥斥方遒。仅仅一个眼神,六合为之色变。

“你――”完了完了,完整完了,他只感遭到乌云盖顶,大水铺天,连号令的话都说不出来,另有甚么逆转?那一日事发,他并未赶上猜想中的围追堵截,过了好久安常日子,人安闲便胆肥,想着这陆焉也不过如此,穿了琵琶骨便怕了白莲教,龟缩在都城老诚恳实同达官朱紫相争,哪晓得其人底子未将他放在眼里。他是无脑的蝼蚁臭虫,总有一日要自投坎阱,死在他靴底,粉身碎骨。

第五十七章杀伐

尸身被拖走,春山问如何措置,陆焉扔了擦血的锦帕,不屑道:“着野狗吃了。”

回想那一日,陆焉孤身就死,月夜下被铁钩生生穿透了骨肉,现在角色倒转,成王败寇也不过是一瞬之间。

陆焉稍稍抬眉,悠然道:“杀与不杀,都是蝼蚁贱命,于国于私有何短长可言?余长老未免将贵教抬得太高,将国度社稷看得太轻。”

陆焉听着这断骨声、呼痛声,再享用着满眼的血红殛毙,沉醉、感染,只觉着再没有比眼下更令人愉悦的贪吃盛宴,恨不能再多一些,多一些吼怒呻*吟,多一些残肢断臂,来,再来,将他血肉斩成烂泥,将他脊骨打成碎渣…………

冰冷的手指环过他脖颈,从喉结到颈后,渐渐地渐渐地一掌控紧。再收,余九莲眼瞳蓦地放大,隔着一层黑红的血,紧紧盯住了居高临下俯瞰他死前挣扎的陆焉。

言辞比武之间,他已露杀意。

这一时静极,听得见虫鸣鸟叫,风过耳畔,是夏夜最后一声蝉鸣,惊叫着唱完长久平生。

成王败寇,你死我活,性命向来不值钱,值钱的是权,权倾天下,存亡在握,才是极致。

陆焉笑,粲然如画,仿佛点亮了一个全部凄惶暗澹的夜,“任你有一千一万个兄弟姊妹,一样一个个都要死在本督跟前。卧薪尝胆,抱恨哑忍?你――还不敷格。”

陆焉笑,对于他的虚张阵容轻视到了顶点,眼角斜斜一瞟,一个冰冷眼神已充足教人无地自容,再加上挑高的调子,拐着弯的嗓,真逼得人羞愤欲死。

陆焉似迷醉,深吸一口,将这血腥饮进五脏六腑,得来通身镇静。再睁眼,是余九莲平生所见之惊骇叠加,那里是人的眼,清楚是魔、是兽,是嗜血的鬼怪,将饮血吃肉的欲*望全然闪现在眼底。

余九莲一身软趴趴立不起来,只能让人驾着,双膝跪地,上身直立,如人形傀儡,树在一滩血污当中。

“余长老还未读懂情势?说媾和,那是给你们教主最后一丝脸面,今儿是你们跪下叩首求人,上赶着要做本督的看门狗,甚么诚意甚么筹马,都是装相,要闹要撕破脸?本督在此给你个包管,白莲教彻夜起事,三日以内教你们全教高低一个活人不剩。你?不过是闲来无事逗闷子的小玩意儿罢了,让本督操心缉捕?你还不敷格。”

但是陆焉其人,你若远远看着,也不过觉着是一名模样姣美风采翩翩的贵爵公子,白日里陌上走马,月落时燃灯夜赏花,写上一两句伤春悲秋的词,吟出一阕半阙柔肠百转的诗,博一个闺中隽誉,青楼薄幸,已写尽平生风骚。谁能懂,靠迩来细心瞧过才明白,这苗条的十指杀人,这通俗的眼眸诛心,笔下不是春情是朱批,念的不是太白子美而是雷霆君恩,你认得他,仿佛又未曾明白过他。

或许他便是如此,是杀人的菩萨,心慈的恶鬼,一黑一白交叉,眼底心头装着的是“颠覆”二字。

鞋尖挑起余九莲已合不拢的下颌,渐渐举高,令他后劲骨再翻折,令他生生闻声身材寸断的声音,咔咔――响在耳边,如临天国。

陆焉施施然站起家,理一理袖口,慢声道:“死光临头何必你你我我,余长老且消停些,有话留到森罗殿,同阎王爷抱怨去罢。”

而陆焉不躲不闪,他睁着眼迎上余九莲眼中最后一夕亮光,放纵这体内号令狂躁的弑杀的人性,他享用着,纵情享用着这一刻,活人脖颈碎裂的快*感,享用一条活生生性命在他手中寂灭。

余九莲眉间舒展,冷声道:“你待如何?真与我教撕破脸,于陆大人难不成绩有大利?”

陆焉悄悄看着面前这个已不成人形的东西,勾起嘴角,轻视笑道:“你此生头一回杀人时,就应推测会有这么一天。恨?也无用,怪只怪你笨拙,自寻死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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