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大善寺张原之前来过多次，大善寺香火很盛，以是寺前广场就很热烈，引壶卖浆的、卖烧酒的（传闻酒是寺中和尚所酿，喝了这酒佛祖就心头坐如此，定是卖酒的为揽买卖胡说）、卖果子的，喊着山阴谢橘、姑苏山查、萧山方柿甚么的，那里的出产驰名就喊是那里出的，假货居多。
经此一事，张原不想再从社学读起了，道：“多谢县尊，门生暂不想入社学了，听闻大善寺有大儒启东先生在设馆授徒，门生想去那边肄业，就不知启东先生肯不肯收门生？”
“是。”张原恭恭敬敬道：“门生不会懒惰的。”
张原从卫所东侧绕过，面前是一座小山，这小山的名字叫娥眉山，也不知是如何得名的，山也不奇秀，不过是个小山色，树木都被大善寺的和尚砍去当柴火烧了，山和和尚们的脑袋一样光秃秃了。
蒙师都没有了，这社学天然关门大吉，侯县令让儒童们回家等待新蒙师的动静，张定1、李柱这些儒童都走了，只张原一小我留下，因为侯县令有话要问他。
站在府河西岸，看河中舟船来往如梭，对岸就是会稽县，张原看了一会，感觉有些无聊，他本日是憋着劲来学八股的，没想到碰到的是这么个蒙人的塾师，大吵了一架，还得另觅明师，虽说侯知县免了他三年的徭赋，但他本年才十五岁，要到来岁才是征税人，以是临时意义不大――
这时，张原听到山下有人喊：“那贱人往这边上山了，六虎，你去那边拦她，老四，这边追，别让她跑了，这贱人极有姿色，哥几个本日有得乐了。”
别了侯知县，张原单独出了书院，小奚奴武陵没在内里等他，必定是想不到少爷会这么早放学。
张原眯起眼睛看，这下子看清楚些了，的确是个女孩子，肤色白得非常，从竹篓里滚出来的好象是红红的橘子。
转过娥眉山，六面七层、高十几丈的大善寺塔鲜明耸峙在面前，让人有虎躯一震的感受，油但是生佛法泛博，就想要顶礼膜拜。
言下之意，张原连童生都不是，只怕刘宗周不肯收的。
侯之翰点点头，没说话，也没表示张原能够走了，默立半晌，忽问：“张原，你可曾定下婚事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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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原道：“是，门生前日蒙县尊教诲，受益匪浅，深感如有明师指导，肄业当事半功倍，族叔祖肃之先生也让我先入社学，以是门生本日一早就来了，未想碰到这么一个――”开口不言。
张原直入庙门，进到寺中向和尚探听刘启东先生的学馆在那里，寺僧往寺前面一指，就仓促走了。
张原心想：“会稽虽说与山阴相邻，但离家还是太远，要拜在王思任门下读书，那就得住在王家，我母亲岂不孤傲，还是大善寺近，若刘宗周不肯收我，那再求王思任不迟。”说道：“家慈因门生年幼，尚不肯让门生离家肄业，门生归去禀知母亲再定，或许来岁能够。”
张原问：“季重先生还在山阴吗？”
张原绕到寺后一看，有一排茅舍，都是关门闭户的，也没听到读书声，心中迷惑：“刘宗殷勤底在那里设馆啊，算了，还是明天让张萼带我来，张萼是来读过半天的。”
侯之翰道：“昨日已回会稽。”
侯之翰呵呵笑道：“本县没想到你脾气还不小，唇枪舌箭，把须生员周兆夏辩得哑口无言，谁要想当你的教员也难。”
侯之翰“哦”的一声道：“启东先生学问当然是极好的，只是脾气固执古怪，本县是不能帮你引见了，你本身能够去尝尝，要晓得，拜在启东先生门下肄业的都有秀才以上的功名，乃至有举人在他那边学制艺，只要一个例外，那就是我县神童祁彪佳祁虎子，祁彪佳是童生――”
大善寺后又有座小山，叫双珠山，这山倒是林木富强，传闻此山关乎大善寺的风水，以是寺僧严禁入山伐薪，和尚因为要香火旺布施多，以是也是要讲究风水的。
侯之翰笑道：“无妨，无妨，没有燃烧气冲劲也就不是少年人――这里的塾师得另聘，待本县与罗教谕筹议一下，总要请一个端谨饱学之士来执教方好，你既肄业心切，本县先容你去都泗桥社学读书，那边的蒙师是个博学老儒，只是离你家远了些，有4、五里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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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原心“突”的一跳，心想如何回事，县尊大人有爱女要嫁给我？县尊大人一张地包天的马脸，只怕女儿也都雅不到那里去，娶妻重脾气也要重面貌，不然如何养眼，费事，莫非我的婚姻非得给人包办了？答道：“门生年幼，尚未订婚，门生曾向家母提及过，要等补了县生员再考虑婚姻之事。”
张原家在县城中间靠西南的位置，往东行一里地就是府河边的社学，从社学这里到大善寺约莫有三里多路，中间隔着绍兴卫，绍兴卫批示使辖下有四千多军士，都在这卫所里，每月两次浩浩大荡拉到城南教场练习，幼时的张原常跟着张萼去看卫所兵士练习――
这少女用蓝布帕包头，草绳扎腰，非常寒酸，不知遁藏甚么跑得那么急，却又舍不得滚在地上的橘子，俯身敏捷地拣着――
张原道：“门生肄业心切，见这蒙师怠惰误人后辈，是以一时性急，与其争论，请县尊包涵。”
话锋一转，侯之翰道：“季重先生极是赏识你，他虽说不收弟子，你若诚心相求，或许他就允了，季重先生的制艺精美绝伦，不在刘启东先生之下。”
现在约莫是巳时初，回家用午餐还早，范珍、詹士元他们晓得他入社学了也就不会过来给他读书听，以是回家也无聊，想着大善寺的刘宗周，张原就沿府河向北行去，大善寺就在山阴县城的东北端，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大善寺塔的镏金塔尖。
“甚好。”侯之翰赞道：“有志气，本县虽对你的所学体味未几，但凭你前日对春秋经传和本日《孝经》立品之道的贯穿，县试、府试连捷是没有题目的，道试就不敢包管了，目下要紧的是你必须尽快学习制艺，毕竟来岁仲春县试、四月府试，光阴无多，道试却不消急，还在后年，另偶然候筹办。”
张原见这山景色颇佳，就想登高望远养养眼，上到半山，忽听山下脚步声短促，有人奔上山来，此人跑得好快，张原转头一看，来人仿佛是个少女，背着一个竹篓，奔跃如飞，忽被枯枝绊了脚，一个踉跄，差点跌倒，幸亏技艺敏捷，单手一撑，站稳了，可竹篓里的东西滚了一地――
侯之翰立在书院门前高阶上，看着人去萧寂的院堂，摇了点头，问张原：“你本日来拜师入社学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