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婚昔日称裴相,助殡千秋慕范君。

且说南直长洲有一村农,姓孙,年五十岁,娶下一个后生继妻。前妻留下个儿子,一房媳妇,且是孝敬。但是爹娘的说话,非论好歹真假,多应在骨里的信从。那老儿和儿子,每日只是锄田耙地,出去养家度日。婆媳两个在家绩麻拈苎,自做心机。却有一件奇特:元来那婆子虽数上了三十多个年初,非常的不长进,又道是“妇人家入土方休”,见那老子是个养家经纪之人,不恁地理睬这些活动,以是闲常也与人做了些不聪明的成分,几番几次,漏在媳妇眼里。那媳妇自是个诚恳勤谨的,只以孝情为上,谨慎奉事翁姑。那边有甚心去捉他马脚?谁晓得偶然人对着故意人,那婆子自做了这些话把,被媳妇常常冲着,虚芥蒂了。自没意义却恐怕有甚风声吹在老子和儿子耳朵里,倒置在老子面前搬斗。又道是“枕边告状,一说便准。那老子信了婆子的言语,带水带浆的热诚毁骂了儿子几次。那儿子是个孝心的人,听了这些话头。没个来源,直摆布得伉俪两口整天合嘴合舌,甚不相安。

隔了几日,萧秀才往长洲探亲。颠末一个村庄人家,只见一伙人聚在一块,在那边吵嚷。萧秀才挨在人丛里看一看,只见世人指着道:“这不是一名官人?来得刚巧,是必央及这官人则个。免得我们村里人去寻门馆先生。”赶紧请萧秀才坐着,将过纸笔道:“有烦官人写一写,自当相谢。”萧秀才道:“写个甚么?且说个原因。”只见一个老儿与一个小后生走过来道:“官人传闻我们是这村里人,姓孙。爷儿两个,一个阿婆,一房媳妇。叵耐媳妇非常不学好,到整天与阿婆负气,我两个又是养家经纪人,一年到头,没几时住在家里。如许妇人,若留着他,到底是个是非堆。为此,本日将他发还娘家,任从别嫁。他每人位多是处所中见。为是要写一纸休书,这村里人没一个通得文墨。见官人颠末,想必是个有才学的,是以相烦官人替写一写。”萧秀才道:“本来如此,有甚难处?”便逞着一时见地,举笔一挥,写了一纸休书交与他两个。他两个便将五钱银子送秀才作润笔之资。秀才笑道:“这几行字值得甚么?我却受你银子!”再三不接,拂着袖子,撇开世人,独自去了。

休为李君伤夭逝,四龄已可做颜回。

试看那拆人佳耦的,受祸不浅,便晓得那完人佳耦的,获福非轻。现在牵说前代一个公卿,把几个他州外族之人,认做嫡亲骨肉。拉拢了才子才子,保全了孤儿孀妇,又安葬了朽骨枯骸。如此阴德,又不止是完人佳耦了。所今厥后受天之报。非同小可。

君恩新荷喜相随,谁料天年已莫追!

忽一日,正与王夫人闲坐,不觉掉下泪来。夫人忙问其故,元普道:“我观李氏子,仪容志气,厥后必定大成。我若得这般一个儿子,真可死而无恨。本韶华已去,子息杳然,为此不觉伤感。”夫人道:“我多次劝相公纳宠。只是不允。现在定为相公觅一侧室,管取宜男。”元普道:“夫人休说这话,我虽垂暮,你却尚是中年。如果天不断我刘门,莫非你不能生养?如果射中该绝,纵使姬妾盈前,也是无干。”说罢,自出去了。夫人这番却主张要与丈夫纳宠,晓得与他筹议,定然推阻。便暗里叫家人唤将做媒的薛婆来。说知就里,又嘱付道:“直待事成以后,方可与老爷得知。必用心访个德容兼备的,或者老爷才肯相爱。”薛婆一一应诺而去。过未几日。薛婆寻了几头来讲,领来看了,没一其中夫人的意。薛婆道:“其间女子,只好恁样。除非汴梁帝京五方杂聚去处,才有超卓女子。”刚好王文用有别事要进京,夫人把百金密托了他。央薛婆与他同去寻觅。薛婆也有一头媒事要进京,两得其便,就此启程不题。

诗曰:

将及到家之际,遇见一个全真先生,手执招牌,上写着“风鉴通神”。元普见是相士,正要卜问子嗣,便延他到家中来坐。吃茶已毕,元普端坐,求先生细相。先生细心相了一回,略无忌炜,说道:“观使君气色,不但无嗣,寿亦在朝夕矣。”元普道:“门生年近古稀,死亦非夭。子嗣之事,至此暮年,亦是水中捞月了。但门生自想,平生虽无大德;济弱扶倾,矢心已久。不知如何罪业,遂至殄绝祖宗之祀?”先生浅笑道:“使君差矣!自古道:‘富着怨之丛。’使君广有家私,岂能一一综理?彼任事者只顾肥家,不存公道,大斗小秤,侵剥百端,乃至小民愁怨。使君即使积德,只好功过相酬耳,恐不能获福也。使君但当悉杜其弊,益广仁慈;多福多寿多男,特易易耳。”无普闻言,沉默听受。先生起家道别,不受谢金,飘然去了。元普知是异人,坚信其言,遂取故乡、典铺帐目一一稽查,又潜往贩子、乡间,各处密查,尽知实在。遂将众管事人一一告诫,并妻侄王文用也受了一番呵叱。自此益修善事,不题。

当下刘元普说到此处,放声大哭。旁人俱各悲凄。那王夫人极是贤德的,拭着泪上前劝道:“相公请免愁烦,虽是年纪将暮,筋力未衰,妾身纵不能生养,当别娶少年为妻,子嗣另有可望,徒悲无益。”刘元普见说,只得勉强收泪,分付家人送夫人乘轿先回,本身留一个家相随,闲行散闷,徐步返来。

慷慨怪杰难屡见,休将仗义望朝绅!

动止虽微渺,千连已弥滋。

张氏、春郎各各哭得死而复苏。张氏道:“撇得我孤孀二人好苦!倘刘君不肯相客,如何措置?”春郎道:“现在无计可施,只得依从遗命。我爹爹最是识人,或者果是好人也不见得。”张氏即将囊橐检点,那曾还剩得分文?元来李克让本是极孤极贫的,做人甚是清方。到任又不上一月,虽有些少,已为医药废尽了。还幸亏同僚互助,将来买具棺木盛殓,停在衙中。母子二人朝夕哭奠,过了七七之期,依着遗言寄柩浮丘寺内。清算些小行李川资,带了遗书,饥餐渴饮,夜宿晓行,取路投洛阳县来。

现在再表一段缘因,话说汴京开封府祥符县有一进士,姓裴名习,字安卿,年登五十,夫人郑氏早亡。单生一女,名唤兰孙,年方二八,仪客绝世。裴安卿做了郎官几年,升任襄阳刺史。有人对他说道:“官人向来贫寒,今得此美任,而后只愁繁华不愁贫了。”安卿笑道:“富自何来?每见贪酷小人,惟利是图,不过使这几家治下百姓卖儿贴妇,充其囊橐,此真狼心狗行之徒!天子教我为民父母,岂是教我残害子民?我今此去,惟吃襄阳一杯淡水罢了。贫者人之常,叨朝廷之禄,不至冻馁足矣,何求富为!”裴安卿立心要作个好官,选了谷旦,带了女儿启程到差。不则一日,到了襄阳。莅任半年,治得那一府物阜民安,词清讼简。官方形成几句谣词,说道:

时遇腐败节届,刘元普分付王文用整备了捐躯酒醴,往坟茔祭扫。与夫人各乘小轿,主子在后相随。不逾时,到了坟上,浇奠已毕,元普拜伏坟前,口中说着几句道:

看官传闻:世上只要一夫一妻,一竹竿到底的,始终有些正气,自不甘学那小家腔派。独占最暴虐、最奸刁、最短见的是那晚婆,大抵不是一婚两婚人,便是那低门小户、减剩货与那不学好为夫所弃的这几项人,极是“老卿溜”,也会得令人喜。也会得令人怒,弄得人断念塌地,不敢不从。元来世上妇人除了那非常贞烈的,说着那话儿,无不着紧。男人汉到中年筋力渐衰,那娶晚婆的大半是中年人做的事,常常男大女小,假定一个老苍男人娶了水也似一个柔滑妇人,纵是千箱万斛尽你受用,倒是那话儿有些支吾不过。自感觉过意不去。随你有万分不是处,也只得依顺了他。以是那家庭间,常常被这等人炒得十清九浊。

一日李克让唤老婆到床前,说道:“我苦志平生,得登黄甲,死亦无恨。但只是无家可奔,无族可依,撇下孀妇孤儿,如何是了?可痛!不幸!”说罢,泪如雨下。张氏与春郎在旁劝住。克让想道:“久闻洛阳刘元普仗义疏财,名传天下。非论识认不识认,但是以情相求,无有不该。除是此人,能够托妻寄子。”便叫:“娘子,扶我起来坐了。”又叫儿子春郎取过文房四宝,正待举笔,忽又停止。心中好生迟疑道:“我与他向来无交,难叙寒温。这书如何写得?”疾忙心生一计,分付妻儿取汤取水,把两小我都遣开了。及至获得汤水来时。已自把书重重封固,上面写十五字,乃是“辱弟李逊书呈洛阳恩兄刘元普亲拆”。把来递与妻儿收好,说道:“我有个八拜为交的故交。乃青州刺史刘元普,客籍洛阳人氏。此人义气干霄,必能济汝母子。将我书前去投他,料无阻拒。可多多拜上刘伯父,说我生前不及相见了。”随分付张氏道:“二十载恩典,今长别矣。倘蒙伯父收留。全赖谨慎相处。必须教子成名,补我未逮之志。你已有遗腹两月,倘得生子,使其仍读父书;若生女时,将来许配夫君。我虽死亦暝目。”又分付春郎道:“汝当事刘伯父如父,事刘伯母如母。又当贡献母亲,励精学业,以图荣显,我死犹生。如违我言,地府之下,亦不安也!”两人垂泪受教。又叮嘱道:“身故以后,权寄棺木浮丘寺中,俟投过刘伯父,徐图殡葬。但得安土埋藏,不须重到西粤。”说罢,心中硬咽,大呼道:“老天!老天!我李逊如此贫寒,莫非要做满一个县令,也不能勾!”当时蓦地倒在床上,已自叫喊不醒了。恰是:

应死囚徒俱脱网,施仁郡守反遭殃。(未完待续。)(未完待续。)

六房吏书去打盹,门子皂隶去砍柴。

这话文出在宋真宗时,西京洛阳县有一官人,姓刘,名弘敬,字元普,曾任过青州刺史。六十岁上告老回籍。继娶夫人王氏,年尚未满四十。广有家财,并无后代。一应故乡、典铺,俱托内侄王文用办理。本身只是在家中广积德事,仗义疏财,挥金如土。畴前至后,已不知济过多少人了,四方无人不闻其名。只是并无子息,日夜忧心。

却说刘元普一日正在书斋闲玩古典,只见门上人报导:“外有母子二人,口称西粤人氏,是老爷至好亲戚,有书拜见。”元普心下着疑,想道:“我那边来如许远亲?”便且叫请进。母子二人,走到跟前,见礼已毕。元普道:“老夫与贤母子在那边识面?实有忘记,伏祈详示。”李春郎笑道:“家母、小侄,实在未曾得会。先君倒是伯父至好。”元普便请姓名。春郎道:“先君李逊,字克让,母亲张氏。小侄名彦青,字春郎。本贯西粤人氏。先君因赴试,流落京师,今后得第,除授钱塘县尹。一月身亡,临终时怜我母子无依,说有洛阳刘伯父,是幼年八拜至好,特命亡后赍了手书,自任所前来拜恳。故此母子造宅,多有轰动。”元普闻言,茫然不知就里。春郎便将书呈上,元普看了封签上面十五字,好生惊奇。及至拆封看时,倒是一张白纸。吃了一惊,沉默不语,摆布想了一回,猛可里心中觉悟道:“必是这个原因无疑,我现在不要说破,只教他母子得所便了。”张氏母子见他沉吟,只道不肯包容,岂知他倒是天大一场美意!元普收过了书,便对二人说道:“李兄果是我八拜至好,希冀再得相会,谁知已作前人?不幸!不幸!今你母子就是我自家骨肉,在此居住便了。”便叫请出王夫人来讲知来源,以为妯娌。春郎以子侄之礼自居,当时安排筵席接待二人。酒间提及李君灵枢在任所寺中,元普一力答允殡葬之事。王夫人又与张氏细谈。已知他有遗腹两月了。酒散后,送他母子到南楼安息。家伙器皿无一不备,又拨几对仆奉侍。每日三餐,非常丰美。张氏母子得他收留。已自过望,谁知如此殷勤,心中感激不尽。过了几时,元普见张氏德行温存,春郎才调英敏。更兼谦谨老成,更加恭敬。又一面打发人往钱塘扶柩。

人生常功德,作着不自知。

这闲话且放过,现在再接后果。话说吴江有个秀才萧王宾。胸藏斑斓,笔走龙蛇,因家贫,在近处人家处馆,早出晚归。主家间壁是一座酒坊,店东唤做熊敬溪。店前一个小小堂子,供着五显灵官。那王宾因在主家出入,与熊店东厮熟。忽一夜,熊店东得其一梦,梦见那五位尊神对他说道:“萧状元整天在此来往,吾等见了坐立不安,可为吾等筑一堵短壁儿,在堂子前掩蔽掩蔽”。店东醒来,想道:“这梦甚是蹊跷。说甚么萧状元,莫非便是在间壁处馆的阿谁萧秀才?我想恁般一个寒酸措大,如何便得做状元?”心下迷惑,却又道:“除了阿谁姓萧的,却又未曾与第二个姓萧的识熟。‘凡人不成貌相,海水不成斗量’。况是神道的言语,宁肯托其有,不成信其无。”次日起来,当真在堂子前而堆起一堵短墙,遮了崇高,却自放在内心不题。

这里自将休书付与妇人。那妇人不幸勤勤谨谨,做了三四年媳妇,没缘没故的休了他,咽着这一口怨气,扯住了丈夫,哭了又哭,号天拍她的不肯罢休。口里说道:“我委实未曾有甚歹心负了你,你听着一面之词,仳离了我。我生前无辩白处,做鬼也要明白此事!当代不能和你相见了,便死也不健忘你。”这几句话,说得旁人俱各掩泪。他丈夫也感觉悲伤,忍不住哭起来。却只要那婆子看着,恐怕儿子有甚变卦,流水和老儿两个拆开了手,推出门外。那妇人只得含泪去了,不题。

堪怜弘敬年垂迈,不孝有三无后大。七十人称自古稀,残生不久留尘界。目前佳耦拜坟茔,他年谁向坟茔拜?膝下冷落未足悲,畴前血食何容文?天高听远实难凭,一脉宗亲须悯爱。诉罢中间泪欲枯,先灵英爽知安在?

工夫荏苒,又是六月夏天。一日,裴安卿与兰孙吃过午餐,暴暑难当。安卿命汲井水解热,顷刻井水将到。安卿吃了两盅,随后叫女儿吃。兰孙饮了数口,说道:“爹爹,恁样淡水,亏爹爹怎生吃下诺多!”安卿道:“休说这般折福的话!你我有得这水吃时,也便是神仙了,岂可嫌淡!”兰孙道:“爹爹,如何便见得折福?如许时候,多少天孙公公子雪藕调冰,浮瓜沉李,也不为过。爹爹身为郡侯,饮此一杯淡水,还道受用,也太迂阔了!”安卿道:“我儿不谙事件,听我道来。假定那天孙公子,倚傍着祖宗的势耀,顶戴着先人积累下的财帛,不知稼穑,又无甚奇迹,只图欢愉,落得受用。却不知乐极悲生,也终有马死黄金尽的时节;纵不然,也是他生来有这些福分。你爹爹贫寒出身,又叨朝廷民社之责,须不能勾比他。另有那一等人,假定当此天道,为将边庭,身披重铠,手执戈矛,日夜不能安眠,又且死生朝不保暮。更有那荷插农夫,经商工役,辛苦陇陌,驰驱泥涂,雨汗通流,还禁不住那当空日晒。你爹爹比他不已是神仙了?又有那下一等人,一时过误,问成罪案,困在囹固,受尽鞭榛,还要时手镣足,这般时节,拘于那不见天日之处,休说冷水,便是泥汁也不能勾。求生不得生,求死不得死,父娘皮肉,痛痒普通,莫非偏他们受得苦起?你爹爹比他岂不是神仙?今司狱司中见有一二百名罪人,吾意欲散禁他每在狱,日给冷水一次,待交秋再作理睬。”兰孙道:“爹爹未可冒昧。狱中罪人,皆不良之辈,若轻松了他,倘有不测,受累不浅。”安卿道:“我以美意待人,人岂负我?我但分付牢子紧守监门便了。”也是合当有事。只因这一节,有分教:

明日当真先拆去了壁,却好那萧秀才踱将来,店东邀住道:“官人,有句说话。请店里坐地。”入到内里坐定吃茶,店东动问道:“官人曾于某月某日与别人代写休书么?”秀才想了一会道:“是曾写来,你怎地晓得?”店东遂将前后梦中灵官的说话,一一奉告了一遍。秀才听罢目睁口呆,悔怨不迭。厥后公然举了孝廉,只做到一个知州职位。那萧秀才因一时偶然失误上,白送了一个状元。世人做事。决不成不检点!曾有诗道得好:

昏昏罹天网,方知悔是迟。

襄阳府前一条街,一朝到了裴露台。

这一首诗,单道人间人周急者少,继富者多。为此,达者便说:“只要锦上添花,那得雪中送炭?”只这两句话,道尽世情面态。比如一边有财有势,那趋财慕势的多只向一边去。这便是鄙谚叫做“一帆风”,又叫做“鹁鸽子旺边飞”。如果财利交关,自不必说。至于婚姻大事,后代亲情,有贪得富的,便是王公贵戚,自甘与团头作对;有嫌着贫的,便是世家巨族,不得与甲长联亲。自道有了一分势要,两贯浮财,便不把人看在眼里。况有那身在青云之上,拔人于淤泥当中,重捐己资,曲全婚配。恁般样人,实是畴前寡见,近世罕闻。冥冥当中,天公天然照察。元来那“伉俪”二字,极是慎重,极宜考虑,报应极是昭彰,世人决不成戏而不戏,胡反叛为。或者因一句话上成绩了一家儿佳耦,或者因一纸字中拆散了一世的姻缘。就是陷于不知,因果到底不爽。

却说汴京有个举子李逊,字克让,年三十六岁。亲妻张氏,生子李彦青,小字春郎,年方十六。本是西粤人氏,只为与京师悠远,非常孤贫,不便赴试。数年前挈妻携子流寓京师。却喜中了新科进士,除授钱塘县尹,择个谷旦,一同到了仕所。李克让瞥见湖山佳胜。宛然神瑶池地,不觉心中爽然。谁想贫儒命薄,到任未及一月,犯了个不起之症。恰是浓霜偏打无根草,祸来只奔福轻人。那张氏与春郎请医调节。各式无效,看对待死。

起念埋根际,须思决局时。

再说那熊店东,重梦见五显灵官对他说道:“快与我等拆了面前短壁,拦着非常愁闷。”店东梦中道:“崇高前日分付小人起造,如何又要拆毁?”灵官道:“前日为萧秀才经常其间来往,他后日当中状元,我等见了他坐立不便。以是教你筑墙掩蔽。今他于某月某日,替或人写了一纸休书,拆散了一家佳耦,上天鉴知。减其爵禄。今职在吾等之下,相见无碍,以此可拆。”那店东正要再问时,一跳惊醒。想道:“好生奇特!莫非有这等事?明日待我问萧秀才,果有写休书一事否。便知端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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