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看罗裙并绣襦,可知恩宠与人殊。

前腔

《黄莺儿》

其九

平仲见事不谐,本日回报显僚。显僚大怒,思欲寻计杀鸿。适值山西巡抚剿除反寇,擒获余党解京,内有张秀者,系保定人氏。显僚乃遣人嘱秀招鸿同谋背叛,遂奉部文捕鸿下狱。

晚风清切,远笛声如咽。坐久莫嫌灯影减,自有半窗明月。欲眠更自迟留,难禁蛩韵啁啾。慢道土悲秋色,深闺岂独无愁。

君真怜妾妾怜君,恩爱原期共死生。

厥后眉生欲招同郡黄异为婿。异亦保定巨族,少年风雅,酷慕娇姿,私语媒妪曰:“某与窦翁通家至契,愿结朱陈。但我所慕者,美色也。不知窦氏子,果有所谓羞花闭月之容乎?”

其二

其四

采莲小妇乳花香,罗袖新裁半臂长。

平仲即献计曰:“窦鸿仅一富民,而蓄内宠数十。当今敝戚作刺在郡,公既有歆羡之意,何不修一尺素,清算币帛,某当受命而去,宛转恳于敝戚,若压以郡守之命,则鸿不敢不从。而旬日以内,湘娥必为私有矣。”显僚喜曰:“若得湘娥,当以姑苏通判为报。”

帘钩双控,时有南风送。恼杀禽声宛转哢。惊起午窗残梦。清楚薄幸回家。醒来还是天涯。且莫浮瓜沉李,再从梦里寻他。

万里白云横绝塞,一声紫雁唳清秋。

鼓噪之际,鸿乃欣然笑谓湘娥曰:“明月在窗,清风入坐。若无新咏,如此良宵何!”湘娥微微含笑,即席度曲三阕,以述其欢噱之意云:

前腔

犹记玉钗私赠约,还怜月夜共衔卮。

自此湘娥之名振播一时,而宠夺专房,独得鸿之嬖幸。

荷花如脸叶如裳,日向南湖棹小航。

鸿又尝命湘娥作四时闺词,湘娥援笔立挥云:

平仲曰:“崔某一抵贵郡,即闻尊宠有郝姬者,国色无双,妙解乐律。未审足下肯令出见,而使东海鄙人获闻名都之雅曲否?”

桂魄自娟娟,笑嫦娥镇独眠。何如一队同心,串泠泠管弦。霏霏篆烟,金杯竟把檀郎劝。更堪怜,今宵情梦,知向阿谁边。

哭读鱼笺惊仆地,暗风吹雨入窗来。

本日奇冤谁为雪,千秋遗恨永悠悠。

其二

无端一见作君灾,任侠谁知是祸胎。

季伦自是多情种,直得楼前坠绿珠。

莫笑重瞳霸业湮,汉家遗址已无存。

上调《清平乐》

又有人以瓦垆来鬻者,索价至三百金。鸿以示湘娥,湘娥双手捧玩,啧啧赞叹曰:“美哉是垆,其殆唐末高季昌之物乎!按昌本传,尝得瓦垆甚美,一大一小,色若鸦青,厥后以一赠于罗隐,留一自用。今观此垆,形色类似,殆真数百年物也。”

夜台若肯容相见,仍作鸳鸯一处栖。

其三

忽见婢女惶骇趋报曰:“娘子昨夜哭至二更时候,单独点灯,步到层翠楼上,直至鸡啼不见下来。适间往上一看,已是吊颈而死矣。”

娥乃按笛轻吹,徐至第七调,指明舛错之处,倩倩不堪感愧曰:“君真我之师也。”

是夜,玉香睡在隔房,遥闻湘娥哭声哀惨,直至更余未息。不觉蒙眬睡去,梦见鸿与湘娥联袂至前,含笑而言曰:“我二人相隔两地,幸于今夕二更同时而死,即将诉冤冥主,汝等无烦相念也。”俄而惊醒,残灯未灭,漏下已是五鼓。遂披衣起家,呼醒郢雪而告之。

倩倩自以擅名已久,而湘娥独不赞誉,疑为轻己,便有愠容曰:“鄙人斯技,曾得名师指授。故自南省至都,靡不见赏于名流。乃子独无一语,将谓未尽其妙耶?”

苏敏,字颖生,苏人也。十二游庠,十八中丙子副榜,即以是冬,娶同邑王长卿之女为妻。

日落傍晚意转迷,黑云暗澹压城低。

石家金谷重当时,无穷恩典妾自知。

是夕平仲起家,复诣保定,先往见鸿,而稍露其意,鸿大怒曰:“借使汝妾,亦肯赠我否?虽以天子至尊,不能诛无罪之民。何况权贵,岂能压我!常言浙人巧诈不义,以汝观之,信不谬矣!”

郑公喟然曰:“汝言最是,我岂能强尔哉。”

予尝浏览古今名媛,美色易得,而不妒罕闻。及观王琰诗集,娟秀不减庾鲍,何物女子诗句中乃有神耶!自非梦生彩凤,安能仿白雪觉得章;良由口吐灵珠,以是组七襄而成锦。犹恨苏水迢隔,莫能询探芳踪。讽览之余,居常怏怏。

最夸剑气双星近,岂让当年定远侯。

鸿喟然曰:“非卿爱我,言不及此,然予亦岂甘老于牖下者。”遂长吟一概,以赋其志云:

黄生大喜,趋外潜迹以伺。俄而湘娥果来,方欲整局下子,而异不能忍耐,旋从外人。但见月丽花娟,胡然若帝。湘娥撇下楸枰,惊起窜避而逝。异目断神迷,如丧灵魂,忽忽自叹曰:“天下女子,果有美艳至此乎!”自后思慕不已,寝食俱忘,竟成癫疾,不及半年而殁。

琰亦为戚族中姊妹邀往,及至虎丘,琰以人众,不欲登岸,诸女暗笑曰:“父为冬烘,乃至女亦腐气。”

又令郢雪按板,玉香吹笛,鸿乃自唱前曲。浊音绕梁,每一字几尽一刻。湘娥亦故作媚态,以承恩宠。是夕纵饮尽欢,直至丙夜而息。

背姑撑入花深处,暗自抛莲约少年。

宁知不及原头草,直到于今唤美人。

长卿文行兼优,非常诸生推许。其女讳琰,字炳文,少敏二岁,容色素净,脾气和顺。

十五吴娃惯弄潮,隔花回顾向郎招。

湘娥亦和韵一章云:

献赋无才徒企仰,请缨有志尚淹留。

翩翩侠气似平原,门客三千誓报恩。

来时不消撑船访,门对垂杨靠小桥。

时有法僧,自北至苏,聚徒数百,讲经于虎丘寺。府县各官,乃至阖郡缙绅,无不往寺拜见,事以师礼。因而苏人竟传活佛下临,上自衣冠士女,下至茅舍裙钗,莫不趋闻妙谛,祈求法号,唯以得见为幸。

其七

媒妪冀得厚谢,遂极口赞誉其美,异犹未信曰:“必须遣一仆妇,亲往一看,方可纳采。”媒妪勉强应诺,本日趋告窦翁曰:“须得湘娥权期间作蜜斯,则姻事可谐。”窦翁欣然首肯,疾令湘娥妆饰以俟。

及归颖生,婉娈相得,调和瑟琴。有自闽中宦归者,送至白鸟一双,琰极垂怜。尝赋诗四律,而为短序以述其所产云:

鸿尝得异香而不识,以问湘娥,湘娥曰:“妾闻汉武帝时,有浮忻国遣使贡兰金之泥、瑞雀之香。其金百铸,色变成白,而有光如银,唐人诗所谓‘银烛’是也。其香燃以熏衣,经年不散,若炼药水,涵浸百日,则焚之能致群雀飞舞而下。今观此香,形如雀脑,气过沉檀,殆即瑞雀之香也。”鸿犹未信,及观《汉武别传》,果有是香。而其所载,与湘娥所说无异。

讵料一朝撄祸害,门庭萧索忽无人。

厥后法僧果以奸骗妇女,事泄而逃。戚属中有知其事者,无不重琰之智识。

欲舒远目向南楼,岂为西风起暮愁。

欲借龙泉诛民贼,不幸妾不是男儿。

绿鬓红裙映水鲜,荷香十里荡轻船。

烟水散人曰:予闻女无美恶,入宫见妒。尝读汉史至戚夫人、班婕妤之事,每为之掩卷三叹。彼吕雉之恶,固不敷论。至若飞燕姊娣,犹不能容一班姬。嗟乎!秋扇被捐,绿满长门之草;解肢为彘,血成永巷之磷。妒忌之于人,亦甚矣哉!

直斩楼兰酬壮志,期君谈笑获封侯。

梳得云窝光似镜,更将绿水照新妆。

平仲又诣狱谓鸿曰:“足下此冤,非恳某公,莫能伸救。若肯予以湘娥,则身家可保矣!”鸿横眉瞪眼,不措一语。至晚密草数字,遣人持归,以付湘娥。湘娥拆而视之,其内写云:

忽有松溪王子,以苏人而侨寓武塘。值予逆旅途穷,借彼居亭作主,剪烛谈诗,首言王媛,松溪莞但是笑曰:“此乃予之姑也,君之所知,徒以诗罢了矣,安知其贤而不妒,节行双美乎?”

其十

珍姑自逊才不能及,最相爱重,呼以湘妹而不名。

其二

为羡滩头交颈睡,戏将荷叶罩鸳鸯。

其三

但是妇德之难,唯在不妒;事夫之义,贵乎有容。此周南之咏,每以苧木、细姨而兴颂也。

其五

卷九

盖鸿遍求斑斓,觉得姬妾,而其最宠嬖者已有三姬,曰郢雪、曰玉香、曰李翠。即以三姬摆列三院,郢雪所居曰“望春”,玉香曰“藏春”,李翠曰“长春”。其三姬之下,又每一院分属数妾。每自夜阑客散,鸿将进房,则群婢纷繁各秉巨烛,在前导引,而院前俱悬绛纱灯,自内至外,火光晖映如日。诸姬或扇茶铛,或备佳酿,或焚异香,或整鸥弦,莫不明妆炫服,引领遥瞩,以伺鸿之临幸,直至归于别院,而后寝息焉。故当时为之语曰:“富倾三辅,豪压五陵。昔闻金谷,今见蜚卿。”蜚卿者,鸿之字也,其为人恋慕如此。

湘娥读毕,泪如泉涌,哭仆于地。既而咏诗十首,以述其诀绝之恨焉。其诗曰:

黄生既为窦翁所诒,而湘娥又不成得,心极恨恨。既而与珍姑一同归宁,有婢秋蟾者,亦颇妖媚有姿色。黄生一见,即惊问珍姑曰“顷我于回廊之侧,遇见一姬,身衣淡红衫,而发垂眉际者,其即湘娥耶?”

浓云密销,帘外梨花舞。手自煎茶频拨火,其味党家知么。南枝传送幽芬,费人几度清吟。哪怕寒威如剪,还须扫雪遥寻。

岂知窦鸿亦素爱湘娥之美,因以妹所宠用,不能即列细姨。及珍姑出嫁,始遂其愿,定情之夕,授以金凤钗一双,玉环一枚,并珠衫绣裙数事。又为修造曲房画闼以居之。此中兰楣桂柱,丹垩一新,因名其所居曰“留春院”。

鸿对曰:“露台素以礼义教民,亦当曲谅下情。彼虽权势可畏,亦安有无端夺人爱妾之理?在昔晋季中衰,变生宗室,故季伦不免于祸耳!今在堂堂圣朝,岂容权佞横行。虽有赵王之势,不能夺罗敷之节,矧鸿乃男人乎!”

鹅黄柳色,一抹烟如织。倚遍南楼莺语寂,又是暮山横碧。忽闻女伴相邀,踏青准拟明朝。单少绣花鞋子,呼鬟连夜同挑。

其四

其八

及亲迎之夜,卸妆一看,何云倾国倾城,乃无盐丑妇也。黄生大怒,呼妇辱詈欲笞之,妇力辩曰:“彼时所见,貌极娇纤,何尝肥伟而黑,差异若此!其间情弊,只宜问于新娘,安得笞我!”

时驰名妓自维扬流寓在郡,唤刘倩倩者,以吹笛擅名,一时推许。鸿乃设席内楼,单延倩倩,欲使诸姬得窥其奥。及倩倩一至,谈笑风生,果觉韵致萧洒。遂令侍儿捧过玉笛,缓缓吹弄一曲,其声凄婉宏亮,如怨如慕,真能舞鸾凤而泣鬼神。诸姬列坐两旁,侧耳静听。斯须曲终,皆为之神爽气怡,莫不连声共赞其妙,唯湘娥寂无一言。

无穷幽思独倚楼,哪堪时物重生愁。

黄生迎问曰:“貌果如何?汝得亲见否?”妇以手摹其丰态,而连声赞誉曰:“窦蜜斯岂是人间色,乃天仙也。”黄生喜极,即准聘期。

鸿朗读一遍,抚掌而笑曰:“字字珠玑,卿真锦心绣口。但阳台之梦,已属芳卿,何必生怜耶!”乃以玻璃盏斟葡萄酒,以酬湘娥。

花晨月夕共盘桓,时候相亲倒玉杯。

忽一日,有崔平仲者,浙之山阴人也,与京中一显僚年家契厚。而保定刺史郑公为崔戚属,故平仲以贡候选,将诣长安,而路经保定。谒郑以后,闻鸿富甲闾里,很有园亭之胜,遂定居焉。鸿以郡守至戚,本日置酒接待,而令数婢歌以侑觞。

塞云野草连千里,落木凄风并一秋。

因而环抱杂坐,杯觥再传,便各自寻技角饮。或歌或弹,或以彩色争呼,或以投壶竞中。

芙蓉三尺吼床头,何事蹉跎误壮猷。

其三

今夕是何年,向南楼月正圆。相看老是婵娟面,霞觞竞传。阳春共联,盈盈笑语皆生艳。且调弦,莫叫沉浸,争倚玉郎肩。

阊阖欲呼天路杳,红罗三尺是归程。

未几,黄生遣妇与媒妪偕至。时湘娥盛饰艳束,方搦管吟哦,妇窥己,乃整衣而起,佯作下阶,而露其盈盈罗袜;徐复临镜,以显其扰扰云鬟。复又垂袖盘桓,嫣然浅笑。妇熟睇很久,疾趋而去。

是年秋选,崔平仲得除闽中一县,归由保定,告别郑公,路经鸿宅,忽以双手自批其颊云:“我当日留汝下榻,出妾侑觞,何负于汝?而下此毒手,使我死于非命。今已控准冥司,速去对理。”言讫,顿时仆地而死。时人赞叹,咸觉得报应之速焉。

及观垆底,果有六字云:“乾化三年重制”,乃梁祖朱温年号也。

鸿生性豪侠,兼欲夸示来宾,欣然首肯,疾唤湘娥出拜。虽则常服淡妆,而娇冶天然,恍似仙姝谪下。向前礼毕,缓缓退入屏后,垂帘而坐,按笛发声,为《折柳》、《落梅》之曲,

时有知其事者,为之语曰:“未得周郎正,从教误曲多。宁知刘倩倩不及郝湘娥。”

因而中秋节近,鸿乃设席南楼。句联五字之奇,肴极八珍之美。自郢雪、玉香、李翠而外,更有二十余姬,态貌争妍,绮罗云绕,皆所谓天姿国色也。然自湘娥一至,亭亭独立,更压群芳。

异喟然曰:“姻缘前定,余之命也,亦复何憾?但汝必须归语尔翁,若肯以湘娥作媵,我方与汝和合无间。”

愿为厉鬼将冤报,岂向人间化杜鹃。

自悲自叹忽成痴,哭叫皇天总不知。

及得湘娥,即居以“留春院”,而珍宝器玩,皆属湘娥掌管,恩宠之降,更非三姬可及。盖湘娥两脸红晕如海棠花,细腰楚楚,虽极轻巧柔媚,而不伤于瘦。其肌肤嫩滑如脂,洁白如雪。虽以三姬之美,号称绝色,亦莫能及也。昔白乐天尝咏玉环云:“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宫粉黛无色彩。”其亦湘娥之谓欤!

珍姑笑曰:“此乃郢娘之婢秋蟾也。若湘娥岂得易见,而其美艳,亦岂蟾貌所及。郎若渴欲见时,少顷妾当邀彼对局于房,郎乃卒从外至,则可见矣。”

倩倩惊起,再拜而谢曰:“某在金陵,果系授自杨美,不揆疏浅,乃至贻笑风雅。幸君唆使其讹,毋吝见教。”

及至数今后,京中有人回报云:“鸿于某夕二更缢于狱中。”按当时,果系湘娥投缳之夜也。

遂为予胪陈其由,予不觉连举明白。时已夜分,研墨濡毫,疾草成传,而予之美人书始成。或谓:女以不妒为贤,固矣。然其美趣,全在妻含醋意。而欲近不得近,移半夜鹭鸶之步,偶窃幽欢;效花间蛱蝶之飞,暂偷香粉。较之绝无拘束,其趣弥佳。固然长柄麈尾,岂能预备;河东狮子,吼实堪憎。亦未有妒悍之妇,可称为美人者。集王琰为第九。

当道旋亦悟鸿委曲,得令归骸与娥合葬。而郢雪诸姬,接踵别嫁矣。

我以无辜下狱,展转思惟,莫解其故。及平仲复来讲诱,始知张秀诬指,乃受逆贼之命也。与其典刑西市,曷若速毙囹圄,但不知卿亦痛我而肯作坠楼人乎?不然,幸即善事新人,毋以鸿为念。

其四

平仲不堪愧愤,急往见郑而告其故。郑公不得已,差役唤鸿,密谕之曰:“某公炎炎之势,尔所知也,何吝一女子,以贻不测之祸!独不闻石季伦之事乎?”

玉宇迥无烟,到更深兴益添。庾楼乐事还应浅,人圆月圆。歌哗笑喧,石家金谷何必羡。漫流连,平分秋色,狡兔乍离弦。

既而人益满集,恶少年响妇之少而艳者,于人队中争为轻浮。而同船诸女或失簪珥,或卸其履,更有裙幅扯碎,含愧下船,琰始笑曰:“顷间姊姊嗔我,今果何如?夫听经非闺女之事,而游僧岂西土金仙,何况男女稠浊,不无少损风采,终不若愚妹在船之为妙也。”

娥又能辨识金玉,尝安闲讽鸿曰:“金性贵重,而以滇南为佳,玉质取温,而以于阗为上。然金玉亦弗足为异,昔石崇有八尺高之珊瑚,冯云有榴花色之玛瑙,美逾白璧,代价连城。但是珊瑚、玛瑙亦未足贵也。妾闻神骏志在千里,鲲鱼徙必南溟。今郎以过人之才,负豪杰之略。既慕仲升投笔,宜学终军请缨。何不乘时自奋,以图功业,而乃株守丘园,徒为程卓乎?”

既而夜阑,另于枕上再四诘问,珍姑不能藏匿,即实吐曰:“家君重郎才望,唯恐姻事不谐,故以侍儿湘娥代认作妾耳。”

湘娥笑曰:“君之妙音,似得杨美之派,在本日厥技中,不得不推为第一手。但声音之道,含蓄无穷。自昔以来,唯唐之李摹、宋之王淑,以笛擅名,别的寥寥罕继。必使高低疾徐,声韵稳协,五音六律,正变无乖。然后发之于喉、应之于手,而战役清正,自无轻重舛戾之讹。今君于第七调,本系正宫,而混入商声。及至入破第三字,又平仄失叶。似于至美中,不无少损,此我以是不敢谬为赏叹也。”

又尝效古体作《江南采莲子》四绝云:

平仲连酌数卮,带醉而笑曰:“正所谓司空见惯浑闲事,恼乱姑苏刺史肠矣!”既而道别入都,谒见显僚。偶谈及古今美色,平仲备述湘娥之貌,显僚抚髀而叹曰:“枉作司空,不及窦鸿!”

王琰

其六

书传圯上休违约,剑啸床头好自留。

誓作青松千岁古,宁知红粉一朝灰。

一妇何曾事二夫,目前遄死赴鬼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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