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景期出堂,一面令仆固怀恩领兵往潞州魏博二处讨贼党薛嵩、田承嗣;一面将庆绪、子奇、思明的三颗首级,用木桶封存好了。又传令拿反贼的远亲家眷,上了囚车。写起本章,先写破贼委曲,前面带着红于代死的一段启事,请将原封葛明霞位号移赠红于。写完了表,差一员裨将,赍了本章,领兵二百,带了首级,押着囚车,解到长安,献俘报捷。来到京中,将本送入通政司登记,通政司进呈御览,天子大喜,即宣李泌、郭子仪入朝,计议封赏功臣。李泌、郭子仪齐奏道:“钟景期、仆固怀恩功大,宜封公侯之爵。”天子准奏,钟景期封平北公,加升太保。即命光复了附贼城池,方始班师。仆固怀恩封大宁侯,开府仪同三司。其他将佐升赏不等。又将原封葛明霞纯静夫人位号移封红于,立庙祭享。命李泌草诏,李泌、子仪领旨出朝。子仪别了李泌,自回府中到凝芳阁上来,九院美人齐来访问。子仪道:“范阳逆贼俱已平复,老夫本日始无忧矣。可大开筵宴,尽醉方休。”众美人齐声应诺。子仪道:“那第十院美人,来有仲春余了,礼数想已习熟,今晚可唤来见我。”红绡禀道:“第十院美人自向来此,并不肯打扮打扮,只是整天哭泣,连同来的保母也是如此。必有原因,不敢不禀知老爷。”子仪道:“既如此,可唤来,我亲问她。”红绡恐怕诸姬去唤惊唬了她,激出事来,便本身去叫明霞上阁,连卫妪也唤来。子仪昂首把明霞一看,见她虽是粗服乱发,那种娉婷态度绰约可儿。明霞上前道了万福,背回身立着,众皆大惊。子仪道:“你是多么样人,在贵爵面前不可全礼?”明霞哭道:“念奴家非是下贱,乃是御史葛泰初之女葛明霞,出亡流落,误入奸人骗局,赚到此处。望大王怜救。”子仪听了道:“葛泰初之女葛明霞三字,好生熟谙,在那里曾闻见来?”卫妪就跪下道:“是在洛阳颠末,曾将雷万春路引送与老爷登记的。”子仪道:“恰是。我一时想不起,啊呀!且住,我见路引上注着钟景期原聘室,你但是么?”明霞道:“恰是。”子仪忙立起家来道:“如此说是平北公的夫人了。快看坐来。”诸姬便摆下绣墩,明霞告了坐,方始坐下。子仪问道:“看你香闺弱质,如何恁地飘蓬?你可把根由细细说与我听。”明霞遂将自从在范阳遭安庆绪之难提及,直说到被沈蛇儿骗了卖在此处的话,说了一遍,不觉泪如雨下。子仪道:“夫人不必哀痛,令尊已升御史中丞,奉旨在东京安抚。尊夫钟景期做了兵部尚书,讨平了安庆绪,刚才圣旨封为平北公,当今驻扎范阳。老夫明日奏闻圣上,送你到彼处结婚便了。”明霞称谢。子仪又道:“叮咛就在第十院中列举筵席,接待钟夫人。去请老夫人出来相陪,我这里只留诸姬侑酒。红绡等九院美人也去陪侍钟夫人饮宴。”九院美人领命,拥着明霞同卫妪去了。

子仪在府忙忙筹办,又写起一封书,将明霞委曲备细写明,差个差官先到范阳去通报钟景期。差官领书,即便起家,在路餐风宿水,星夜趱行。是日到了黄河岸边,寻觅渡船,见一只渔舟泊在柳荫之下。差官叫道:“船上人渡我畴昔,送你酒钱。”渔船上人便道:“老是闲在此,就渡你一渡。只是要一百文大钱。”差官道:“天然不亏你们。”说罢,跳上了船。渔人解缆棹入中流。差官细心把渔人一看,便道:“你但是长安城下卖鱼的沈蛇儿。”沈蛇儿道:“我恰是。官人怎生认得?”差官道:“我在长安时,常见你的。”正说时,只见后艄一个婆子伸开端来一张。差官瞥见问道:“你是做中人的白婆,为安在他船上?”白婆道:“官人是那里来的,却认的我?”差官道:“我是汾阳王的差宫,常见你到府门首级着丫环来卖,如何不认得?”只这句话,沈蛇儿不听便罢,闻声不觉心头小鹿儿乱闯,暗想道:“我与白婆做下此事,逃到这里,不期被他认着。莫非葛明霞说出情由,差他来拿我两人。他现在在船里不敢说,到了岸边是他大了,不如摇到僻静处害了他的性命罢。”内心正想,一顷刻,乌云密布,暴风高文,刮得河中白浪掀天,将那只划子颠得仿佛沸汤里浴鸡子的普通,砰的一声清脆,三两个浪头打将过来,那船底早向着天了,两岸的人一齐嚷道:“翻了船了,快些救人。”上流头一只荡舟忙来援救,那差官抱住一块平基,在水底滚出,荡舟上仓猝救起来。再停一会,只见沈蛇儿佳耦并白婆三小我直僵僵地浮出水面上,看时已是淹死了。可惜骗卖明霞的身价二百二十两,并白婆背工一百两,都原封不动沉在水里。那蛇儿佳耦与白婆昧心害理,不唯不能受用,倒折了性命。恰是:

子仪饮完了宴,次早入朝将葛明霞的事奏闻天子。天子龙颜大喜道:“好一段奇事,好一段嘉话。现在葛明霞既在卿家,也不必告诉他父亲,卿就与她备办嫁妆,待朕再加一道诏旨,钦赐与钟景期结婚。就着司礼监高力士并封赠的圣旨一齐赍送前去。”高力士叩首级旨,赶紧移文着礼部开赐婚仪,派兵部拨兵护送,工部备利用车马,銮仪卫备随行仪仗,各衙门自去摒挡。那郭子仪出朝回府,着家人置备嫁妆,将第十院歌姬十名就为赠嫁。那卫妪不消说得,天然要随去的了。此时葛明霞真是锦上添花。自古道:

善恶到头终有报,只争来早与来迟。

右调《凤凰台上忆吹箫》

思明看了,大惊失容,早见门外刀枪密密,戈戟森森,把衙门围住,很多军士声声叫唤:“皇爷召史将军入朝议事,即便请行。”思明见势头不好,道:“一不做,二不休,顾不得甚么了。”点起家丁百名,披挂上马,冲出衙门,军士尽皆退后,思明一径抢入宫来,安庆绪见了,吓得魂不附体,便叫道:“史将军,孤家有何负你,你却降了唐朝。”思明更不答话,赶上前来将庆绪一枪刺死。内里孙孝哲、史朝义赶出去,瞥见大惊。史朝义道:“好嗄!弑君大逆,当得何罪!”思明喝道:“我诛无道昏君,有何罪恶。你是我的儿子,怎生说出那样话来。”朝义道:“你既无君,我亦无父,与你拼三百合。”思明大怒,挺枪戳来。朝义拔刀来迎。父子两个在宫门交兵。孙孝哲也不来管闲事,只顾纵兵劫掠,城中大乱。冯元躲在城内瞥见风景,便跑到一个宝塔上去,取出身边硫磺焰硝引火之物,放起火来。城外唐兵瞥见,仆固怀恩抢先领兵砍开城门杀进,随后景期、天然也杀入城来。史思明闻声内里声气不好,便丢了史朝义,杀出宫门,正遇雷天然,举枪直刺,天然用剑隔住,就接着交兵。那天然如何抵当得思明,左遮右架,看看力怯,正在危急,忽见半空中模糊现出雷万春阴魂,幞头红蟒,手执钢鞭,大呼道:“贼将休伤吾侄女。”举起鞭来向思明背上狠打一下。思明口吐鲜血,落马跌翻在地。天然就叫军士向前捉了,紧紧捆绑。景期杀入宫中,见安庆绪死在地上,便割了首级,叮咛将很多宫女尽数放出,把安庆绪僭造的宫殿放火烧毁。那孙孝哲、史朝义都被仆固怀恩杀了。景期命令救灭城中的火,出榜安民。将思明的宅子改成经略衙门。景期与天然进内坐下,差人去捉尹子奇。不一时报到,不幸尹子奇有万夫不当之勇,到此时一双眼睛俱被射瞎,仿佛木偶人普通,缚来与史思明一齐跪在堂前。雷天然忙叫供起雷海清、雷万春的牌位,将尹、史二贼绑在庭中柱上,叮咛刀斧手先剖开胸腹,取出两副热腾腾血滴滴的心肝,又斩了两颗首级,献上来供在案上,景期、天然一齐向灵牌膜拜大哭。祭毕,撤开牌位,设席与仆固怀恩并一班将佐论功,诸将把盏称贺,宴完各散。

不是一番寒彻骨,争得梅花扑鼻香。

却说荡舟上人,且不去打捞三个死尸,慌慌地救醒差官,将船拢岸,扶到岸上。世人齐来看视,差官呕出了很多水,垂垂能言。便问道:“我的铺盖可曾捞得?”世人道:“此人好不满足,救得性命也够了,又要铺盖,这等急水,一百副铺盖也不知滚到那里去了?”差官跌足道:“铺盖事小,有汾阳王郭老爷书在里边,现在失落了,如何了得?”世人道:“遭风失水皆由天命,禀了然天然没事的。”就留在近处人家,去晒干了湿衣,吃了饭,借铺盖歇了一夜。明日世人又借些川资与他,差官千恩万谢,别了世人,踉踉跄跄往驿中雇了一个脚力,望范阳进发。不知此去怎生报知钟景期,且看下回分化。

姣美才子,风骚才子,天然叮咛成双。看兰堂绮席,烛影灿煌。数幅红罗绣帐,氤氲看宝鸭焚香。清楚是,美果浪里,交颈鸳鸯。细留意,这回算,千万遍相思,到此方偿。念宦波风险,回顾微茫。唯有花前月下,尽教我对酒疏狂。繁花处,轻歌妙舞,醉拥红妆。

§§§第十六回平北公承恩完配词曰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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