§§§第十四回祁子富带女度日

程爷次日凌晨起来,来到客房看时,只见罗焜还是昏昏沉沉,人事不省。程爷悄悄哀痛道:“如果他一病身亡,就无人报仇雪耻了。”叮咛家人将这客人抬到内书房,铺下床帐,请了大夫服药调节。他却瞒定了家人,只说远来的亲眷,留他在家内将养。

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
一日,走过了兖州府,到了一个村落,地名叫做凤莲镇。罗焜赶到镇上一看,是个小小的村落,庄上约有三十多家,当中一座庄房,一带壕沟,四周围住,甚是划一。公子想道:“我这些时夜间行走,受尽风波,本日身子有些不快,莫要弄出病来,不大稳便。我看这一座庄上群众希少,倒也还僻静,没得人来查问。天气晚了,不免前去借宿一宵。”主张已定,走上庄来。恰是:

不肯身居安乐地,只求跳出是非门。

前面又有一行小字道:“家父返舍以后,再请荣行。”公子看罢吃了一惊,心中想道:“我的事倒都被她晓得了。”只得向婢女说道:“你归去多多拜上你家蜜斯,说我感蒙美意。”婢女出来,不表。

得意病以来,多蒙尊公雅爱,铭记肺腑,未敢忘之。昨仰瞻月下,不啻露台。想佳树琼枝,定不容凡夫攀折,唯有展转反侧已耳。何如,何如!

赛元坛探母闻凶

多谢仆人意,深宽客子忧。

托冒充仍旧安身

顺保令媛体,权宽一日忧。

见礼已毕,大家叙着名姓故乡,都是功臣以后,大师好不欢乐。裴天雄叮咛杀牛宰羊,接待胡奎。喝酒之间,大家谈些兵法技艺,真乃是情投意合。裴天雄开口说:“目下奸臣当道,四海慌乱,胡兄空有豪杰,也不能长进。不嫌盗窟偏小,就请在此歇马,以图大业,有何不成?”胡奎道:“多蒙大哥见爱。只是俺现有老母在堂,不便在此,他日再来听教罢。”当下裴天雄等留胡奎在盗窟中住了两日。胡奎立意要行,鲁豹雄等只得仍前清算车子,送胡奎、祁子富等下山。

后又写道:

且说那胡奎自从在长安大闹满春园以后,领了祁子富的家眷,回淮安避祸。一起上渡水登山,非止一日,那一天到了山东登州府的境地。

本来那白虎,就是罗焜的原神呈现。早被程蜜斯一箭射散了原神,那支箭正奔罗焜项上飞来。公子看得清楚,顺手一把接住,说道:“好箭!”蜜斯在上面瞥见白虎不见了,走出一小我来,吃了一惊,说道:“是那个在此?”只听得“飕”的一声响,又是一箭。罗焜又接住了,仓猝走向前来,劈面打了一恭,说道:“是小生。”阿谁小婢女认得清楚,说道:“蜜斯,这就是在我野抱病的客人。”蜜斯听了,心中暗想,赞道:“公然名不虚传,真乃是将门之子。”赶紧站起家来,答礼道:“本来倒是罗公子,奴家失敬了。”公子惊道:“小生姓张,不是姓罗。”蜜斯笑道:“公子不成乱步,墙风壁耳,速速请回。奴家获咎了。”说罢,回楼去了。

话说二公子见哥哥去远了,方才解缆上路。不幸公子单独一人,悲悲切切上路而行。见了些他乡风景,偶然旁观,只是趱路,非止一日。那一日,到了山东兖州府宁阳县的境地。只见那沈谦的文书已行到山东省会了,各州府县,到处张挂榜文,缉捕罗灿、罗焜,写了年貌,画了图形。统统镇市村落、茶坊酒坊,都有官兵捕快,非常严紧,凡有外来面熟之人,都要查问。罗焜心内吃惊,只得不时防备,不幸白天躲在古庙,夜间赶着通衢奔逃。那罗焜乃是娇生惯养的公子,那里受得这般苦处。

程爷单独一人,点着灯火,坐在公子中间,心中想道:“看他的面孔,不是个凡人。若果是罗家侄儿,为何不到边关去救他父亲,怎到淮安来,作何活动?”程爷想了一会,只见公子昏昏睡去。程爷道:“且等我看看衣服行李,有甚么物件。”就将他的承担朝外一拿,只听得“铛”的一声,一道青光掉下地来。程爷点灯一照,本来是口宝剑落在地下。取起来灯下一看,真恰是青萍结绿,万道霞光,好一口宝剑;再看鞘子上,有越国公的府号。程爷大惊:“此人必然是罗贤侄了。还好,没有外人瞥见,倘若暴露风声,如何是好?”忙忙将宝剑插入鞘内,连承担一齐拿起来,到本身房中,交与蜜斯收了。

寸心言不尽,那边溯仙舟。

昨晚初识台颜,误放两矢,勿罪!勿罪!观君接箭神速,定然技艺超群,令人佩服。但妾闻有武略者必兼文事,想君词采必更佳矣。前奉五言一绝,如君不吝珠玉,敢乞降韵一首,则受教多多矣!

胡奎离了鸡爪山,那一日傍晚时分,已到了淮安地界。离城不远只要十里之地,地名叫做胡家镇,离胡奎家门不远。只见一小我拿着一面高脚牌来竖在镇口,胡奎向前一看,吃了一惊。

话说程蜜斯见后楼墙下边站立一只白虎,蜜斯在月台上对准了那虎头,一箭射去,只听一声叫:“好箭!”那一只白虎就不见了,倒是一小我,把那一枝箭接在手里。

过了两日,略略复苏。程爷道:“好了,罗贤侄有救了。”忙又请大夫调节。到中饭时分,忽见庄汉出去禀道:“本日南庄来请老爷收租。”程爷道:“明日上庄说罢。”家人去了。程老爷当下清算。

那登州府离城四十里,有一座山,名叫鸡爪山。山上堆积有五六百喽啰,内里有六条豪杰:第一条豪杰叫做铁阎王裴天雄,是裴元庆的后嗣,很有技艺;第二位叫做赛诸葛谢元,乃谢应登的后嗣,很有策画,在山内拜为智囊;第三位叫做独眼重瞳鲁豹雄;第四位叫做过天星孙彪,他能黑夜见人,如同白日;第五位叫做两端蛇王坤;第六位叫做双尾蝎李仲。这六位豪杰,都是兴唐功臣以后,只因沈谦当道,非钱不可,这些人祖父的官爵都坏了,问罪的问罪了。这些公子不平,都堆积在鸡爪山招军买马,思惟报仇。这也不在话下。

公子大口语因,也回书房去了。来到书房,暗想道:“我前日见她的诗句,只道是个有才有貌的才子,谁知本日见她的射法,竟是个文武双全的女子。只可惜我父亲有难,另有什表情妄图女色,更兼订过柏氏,也不必作不测之想了。”当下自言自语,不觉昏黄睡去。

欲投入处宿,先定自家谋。

罗焜步进草堂,放下行李见礼,分宾主坐下。那老者问道:“高朋贵姓大名,贵府那边?”公子道:“鄙人姓张名焜,长安人氏。叨教老丈贵姓大名?”那老者道:“小客人既是长安人,想也晓得小老儿的贱名,小老儿姓程名凤,本是兴唐鲁国公程知节以后。因我不肯为官,退归林下,蒙圣恩每年仍有赋税俸米。闻得长安罗兄家被害,本日打发小儿程佩到长安领米讨信去了。”罗公子只得悄悄哀痛,勉强用些话儿支吾过。一会辞了老者,不消饭,竟要睡了,老者命他在一间耳房内安息。

顺着琴声,走到花楼底下,朝上一望,本来是玉梅蜜斯在月台上操琴。摆下一张条桌,焚了一炉好香,中间站着一个小丫环,在那边操琴玩月。公子在楼下一看,本来是一个天姿国色的才子。公子悄悄赞道:“真恰是才貌双全。”这罗公子走到花影之下。

来看时,见他和衣而睡,两泪汪汪,口中哼道:“沈谦,沈谦,害得俺罗焜好苦也!”世人听了,吃一大惊,说道:“这莫非就是钦犯罗焜?我们快些拿住他,送到兖州府去请赏,有何不成!”世人上前一齐脱手。

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
婢女接书出来,未几一会将公子的衣包送将出来讲道:“蜜斯说,恐相公拿衣裳一时要换,叫我送来的。”公子说道:“多谢你家蜜斯盛情,放下来罢。”那小丫环放下承担出来了。公子翻开承担一看,只见行李俱全,唯有那口宝剑不见,另换一口宝剑来了。公子一看,上有鲁国公的府号。公子心下明白,自忖道:“这蜜斯不但人才出众,抑且心灵机巧。她的意义清楚是暗许婚姻,我岂可负她的美意?但是我身遭颠沛,此时不便提起。待等我父亲还朝,仇恨解释,当时央人来求她父亲,也料无不允。”想罢,将宝剑支出行装,今后放心在程府养病,不提。

单言胡奎带领着祁子富、车夫等,从鸡爪山颠末,听得锣鼓一响,跳出二三十个喽啰,前来短路。吓得世人大呼道:“不好了!强盗来了!”转头就跑。胡奎大怒,喝声:“休走!”抡起钢鞭就打。那些喽啰那里抵得住,呐声喊都走了。胡奎也不追逐,押着车夫,赶紧趱路。

远人罗焜顿首拜写成也将书折成方胜,写了封记,夹在书中,仍将罗帕包好。只见那小婢女又送茶出去,公子将书付与丫环道:“上复蜜斯,此书看过了。”

话说程家世人听得罗焜说出真情,那些人都要拿他去报官请赏。程爷喝住道:“你们休得乱动!此人病重如山,胡言胡说,未知真假。倘若拿错了,不是自惹其祸?”当下众庄汉听得程爷叮咛,就不敢脱手,一个个都退出去了。程爷叮咛世人:“快取开水来,与这客人吃。”公子吃了开水,程爷就叫世人都去安息。

秋深民风朗,天涯送归舟。

且言罗焜在程府,不觉又是几日了。那一天用过晚膳,夜已初更,思惟忧愁不能睡着,起家步出版房,闲行散闷,却好一轮明月正上东楼。公子信步出耳门,到后花圃玩月,只见花映瑶池,树遮绣阁,非常清趣。正看之时,只听得琴声飘但是至。公子惊道:“程老伯不在家,这琴声必然是蜜斯弹的了。”

次日凌晨,用过早餐,取了账目、行李,备下牲口,带了四五个家人,出了庄门到南庄收租去了。本来程爷南庄稀有百亩田,每回收租有二三十天担搁。程爷将行时,叮咛蜜斯道:“我去以后,如果罗贤侄病好了,留他将养两天。等我返来,再打发他解缆。”蜜斯道:“晓得。”叮咛已毕,望南庄去了。

当时,那小婢女出来未几一刻,忙忙地又走出来了,拿了一个小小的柬帖,双手递与公子,说道:“蜜斯叮咛:‘请公子一看便知分晓了。’”公子接过来一看,本来是一幅花笺,上面写了一首绝句。诗曰:

走未几远,又听得一棒锣声,山高低来了两位豪杰:前面的独眼重瞳鲁豹雄,前面跟着两端蛇,带领百十名喽啰,前来拦路。胡奎大怒,抡起钢鞭,前来迎敌。鲁豹雄、王坤二马抢先,双刀并举,三位豪杰战在一处。胡奎只顾比武,不防前面一声喊,祁子富等都被喽兵拿上山去了。胡奎见了,大吃一惊,就英勇来战。鲁豹雄、王坤他二人不是胡奎的敌手,虚闪一刀,都上山去了。胡奎大呼道:“往那里走!还我的人来!”舞动钢鞭,赶上山来。

且言罗焜心中想道:“本来程老者有这一名才气蜜斯。她的笔迹真乃笔走龙蛇,好似钟王妙楷;看她诗句,真乃喷珠吐玉,不殊曹谢丰采。她的才既高,想必貌是美的了,但不知何曾许配人家?如果许了德门望族,这便得所;如果许了沈谦一类的人,岂不真正可惜了。”

春水分鹓序,秋风折雁行。

话说罗焜走到庄门口,问:“门上有人么?”只见内里走一出一名大哥公公,面如满月,须似银条,手执过甚拐杖,出来问道:“是哪一名?”罗焜忙忙见礼道:“鄙人是远方过客,走迷了路,特到宝庄借宿一宵,求公公便利。”那老者见公子一表人才,不是劣等之人,说道:“既是远路客长走迷了路的,请到内里坐坐。”

不知惊的何事,且听下回分化。

且言罗焜过了三四日,病已退了五分,直如睡醒,方晓得移到内书房安息,心中悄悄感激:“可贵程家如此照顾,倘若罗焜有了天日之光,此恩不成不报。”心中思惟,眼中细看时,只见被褥床帐都是程府的,再摸摸本身的承担却不见了,心中吃了一惊:“别的还可,单是那口宝剑,有我家的府号在上,倘若暴露风声,其祸不小!”正欲起家寻他的承担,只听得内里脚步响,走进一个小小的婢女,约有十二三岁,手中托一个小小的金漆盘,盘中放了一洋磁的盖碗,碗内泡了一碗香茶。双手捧来,走到床前,道:“大爷请茶。”公子接了茶便问道:“姐姐,我的承担在那里?”婢女回道:“你的承担,那日早晨是我家老爷收到蜜斯房中去了。”公子道:“你老爷往那里去了?”婢女道:“前日往南庄收租去了。”公子道:“难为姐姐,代我将承担拿来,我要拿东西。”

正在思惟,忽见先前来的小婢女掌着银灯,提了一壶酒,前面跟了一个老婆子,捧了一个茶盘。盘内放了两碟小菜,盛了一锡壶粥放在床面前中间桌上,点了然灯,摆下碗,说道:“相公请用晚膳。方才蜜斯叮咛,叫将来字烧了,莫与外人瞥见。”罗焜道:“多蒙蜜斯盛情,晓得。”就将诗字拆开烧了。罗焜道:“多蒙你家老爷相留,又叫蜜斯如此照顾,叫我何故为报?但不知蜜斯姊妹几人?芳华多少?可曾恭喜,许配人家?”那老婆子道:“我家蜜斯就是兄妹二人。公子年方十八,只因他赤红眼,人都叫他做火眼虎程佩。蜜斯年方十六,是老身乳养成人的。只因我家老爷为人朴重,不拣人家贫富,只要人才出众、文武双全的人,方才许配,是以尚未联婚。”罗焜听了道:“你本来是蜜斯的乳母,多多失敬了。你公子如何不见?”婆子道:“进长安去了,尚未返来。”斯须,罗焜用了晚膳,婢女同那老婆子收了家伙归去了。

本来程爷的夫人早已亡故,只要一男一女。蜜斯名唤玉梅,年方一十六岁,生得非常仙颜,文武双全。程爷统统家务,都是蜜斯做主。当下蜜斯收了行李。

寨内裴天雄听得山下的来人短长,忙推过祁子富来问道:“山下倒是何人?”祁子富战战兢兢,将胡奎的出处细说了一遍。裴天雄大喜道:“本来是一条豪杰。”传令:“不准交兵,与我请上山来。”胡奎大踏步赶上山,来到寨门口,只见六条豪杰驱逐出来道:“胡奎兄请了。”胡奎吃了一惊道:“他们为何认得我?”正在沉吟,裴天雄道:“豪杰休疑,请出去叙叙。”胡奎只得进了寨门,一同来到聚义厅上。

单言两位公子走到天明,来至十字路口:一个往云南去,一个往淮安去。至公子道:“兄弟,你到淮安取救兵要紧,愚兄望你的音信。”罗焜道:“愚弟晓得,只是哥哥云南路远,谨慎要紧,兄弟不远送了。”当下二人挥泪而别,至公子同着章琪往云南通衢去了。二人今后一别,直到罗灿大闹贵州府,暗保马成龙,并众公侯,在鸡爪山发兵,才得两下里相会。此乃后事,不提。恰是:

罗焜见了安设,自去睡觉,谁知他一起上受了些风寒,睡到半夜里,头疼发热,遍体酸麻,哼声不止,害起病来了。吓得那些庄汉,一个个都起来打火上灯,忙进内里报信与程凤晓得,说:“本日投宿的阿谁小客人,半夜里得了病了,哼声不止,非常沉重,像是要死的模样。”吓得程凤忙忙起家,穿好了衣衫,来到客房内一看,只听得哼声不止。

那玉梅蜜斯弹成一曲。对着那一轮明月,心中悄悄叹道:“想我程玉梅才貌双全,年方二八,若得一个才貌双全的人定我毕生,也不枉人生一世。”正在想着,蓦地望下一看,只见一只白虎立在楼下,蜜斯大惊,快取弓箭,悄悄一箭射来。只听得一声,弓弦响处,那箭早已临身。

至次日凌晨起家,梳洗结束,只见阿谁小丫环送了一部书来,用罗帕包了,双手送与公子道:“我家蜜斯唯恐公子心闷,叫我送部书来,与公子解闷。”公子接书道:“多谢蜜斯。”婢女去了,公子道:“书中必有原因。”忙忙翻开一看,本来是一部古诗。公子看了两行,只见内里夹了一个纸条儿,折了个方胜,打了一方图书,上写:“罗世冗密启”。公子忙忙开看,上写道:

§§§第十三回露真名险遭毒手

程玉梅端肃拜公子看了来字,笑道:“倒是个多情的女子。她既要我和诗,想是笑我武夫一定能文,要考我一考。也罢,她既多情,我岂偶然!”公子想到此处,也就意马难拴了,遂提笔写道:

婢女去未几时,返来讲道:“我家蜜斯上复公子,承担是放在家里,拿出来恐人瞥见不便。”公子闻言,一发迷惑,想道:“听她言词,话里有音,莫非她晓得我的根由了?倘若走了风声,岂不是反送了性命?”想了一想,不如带着病走为妙。罗焜站起家来道:“姐姐,我就要走了,快些代我拿来。上复蜜斯,说我多谢,他日再来奉谢罢。”婢女领命去了。恰是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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