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府此时喧华早早轰动隔壁、邻右人等道:“甚么人敢打进李府?我们出来帮忙帮忙。”大师道:“不错。”遂一哄走进大厅,围住旁观。只见曹天吉道:“小贱人,尔用毒物暗害我,我岂无毒物害尔么?”说罢,手动也不能动。施碧霞道:“尔是多么样人,擅敢打上门来?如此大胆,没法无天。”施必显道:“尔们不要劝我,待我打死这贼囚。”李荣春道:“不成。”又道:“曹天吉,尔还不归去,要待如何的?”这些闲人一拥上前,七口八舌互劝。曹天吉正不得收局,见世人来劝就顺水推船道:“施必显我的儿,本日尔曹爷爷且饶尔,待我好了叫尔认我的手腕便了。”世人道:“尔有本领,商定个日期看是要往那里打,这才是豪杰。”遂将曹天吉拖拖扯扯拖出大门,却走不动。那花兴见曹天吉打出来了,他就到劈面酒馆吃酒,此时酒尚未吃完,只见街上三三两两说道:“不知那里来了一个后生打进李府,脚骨也打断了,走也走不动,现在看他如何走归去。”花兴听了吃了一惊,赶紧立起家就走,酒保道:“慢些去,算还了钱才去。”即赶上前来要扯他,不防跌了一倒,叫疼不断,已将膝盖跌得皮破血流,及爬起来花兴已去得远了,乃说道:“尔走尔走,不怕尔不还,明日到尔花府去讨。”那花兴来到李府门口接着曹天吉道:“二西席为何如此模样?”曹天吉道:“被他打碎了。”花兴道:“打碎还是便宜了尔,比如大师爷只被他一两下铜锤就明白了。”曹天吉道:“狗主子,休得胡说,快驮我归去。”花兴驮了曹天吉道:“哎哟!如同死狗普通重。”曹天吉道:“狗主子,敢如此猖獗么?不准尔多言。”悄悄归去不表。

此夜母子二人俱睡不着,直到天明,清算几件衣服随身打做一个小小承担,因气候酷热不消行李,又带了那枝百药毒刀,吃了早餐,拜别母亲道:“母亲请上,孩儿就此拜别。”曹母道:“我儿罢了,只是尔路上必要谨慎,到了扬州问明真动静,须当见机而作,不要率性妄行。”天古道:“晓得。只是母亲在家要保养身材,不成因思惟哥哥悲伤烦恼。如有人问孩儿那里去,母亲不成说去报仇,只说出外就回。”曹母道:“这个我晓得。儿,尔放心去罢。”曹天吉拜了四拜,立起家来,叫道:“母亲,孩儿去也。”提了承担,拿着一枝短棍重四百八十斤,遂出了门直往扬州而去。那曹母倚门张望,直到望不见了才闭了门走进房来,止不住两眼垂泪,只是悲伤,老是丢不下两个儿子,想了又想竟想出病来。幸幸亏隔壁有个何婆婆,人叫她何妈妈,她为人还好,常常来看曹母,这何妈妈厥后也是来死在一处的。这日来看曹母,见她卧病,请个大夫来看。大夫道:“这病乃心机之病,叫她宽解便好。”留下药而去。何婆婆将药煎与曹母吃了,谁知吃药如同吃水普通全不见效,只要重,没有轻。

何妈妈道:“就是曹母死了。”花荣道:“又不是哪个去打死她杀死她,叫处所则甚?”何妈妈道:“这个曹母未曾死惯,何况她儿子又不在家,倘或二官人返来不见了母亲岂不问我要人?当时叫我那里去弄小我来还他?”花荣道:“无妨,有我在此。”谁知何妈妈方才叫唤之声早已轰动了邻右人等,走来问了明白,大师说道:“这是她病死的,与尔们甚么相干?我们大师是晓得的,若二西席返来,我们天然会替尔说,尔们尽管放心,现在去买棺木来收殓。”那花荣天然要帮何妈妈摒挡的,买了棺木收殓明白,又买些礼品,不过鱼肉之类,煎煮好了奉祭曹母。二人因辛苦了,遂将祭物拿来配烹调好了,又多买些酒,二人吃得酣醉,闭好流派。时已二更将尽,二人因吃得酣醉倒身就睡。酒醉的人分外好睡,谁知何妈妈因醉了要睡,连厨下也不去巡看,致火星落在草里一时就烧着起来,烈焰冲天,二人吃得酣醉一些不知,皆被烧死在内。那隔壁邻居也有睡的,也有未睡的,那未睡的见曹家火起吃了一惊道:“不好了,曹家火起了,大师救火。”那睡的闻叫也起来了,大师向前救火。等尔来救时火已灭了,惟烧曹家一间罢了,这也是天火要烧他一家,就是何妈妈与花荣也是必定在火里死的不题。且说地保至次日与邻右人等计议将三人骸骨收埋。只将曹母骸骨另埋,曹天吉返来就有下落与他。

话说施必显赶上前叫道:“曹天吉我的孙儿,尔施爷爷来了。”举起双锤便打。曹天吉道:“施必显慢来。”举起棍将锤架开,回棍便打。二人在大厅一上一下、一往一来不见胜负。那李荣春叮咛点起灯球火把,家人们领命,立即点起二三十枝火把灯球,晖映如同白日,李荣春立在一旁旁观。尔道他为何不上前帮忙施必显,却立着旁观?因道豪杰一个对一个,若两个打一个就赢亦不算是豪杰,亦被旁人说话,以是只立住旁观。早有人入内报知夫人,夫人忙与淡氏大娘同施碧霞出来旁观。只见二人交斗不分胜负,料来必有一伤,乃叫丫头去与他们说:“不成相打,可晓得两虎相斗必有一伤。”那丫头走出正要开口,只听得施必显大声叫道:“曹天吉我的孙儿,公然来得短长。”曹天吉道:“施必显我的儿,尔老子本日定不饶尔。”那丫头被二人这一喊,吓得口也不能开,回身便走。那施碧霞见了心中大怒:“看这风景我哥哥要输了,倘有差池如何是好?此时不救更待何时。”忙在衣内取出一支神针丢在曹天吉脚股上,只见二人齐声大喝,大喊一声双双倒下。尔道为何两个齐倒?因曹天吉一棍扫倒,施必显正在举锤要打,因脚股中了一针疼痛难当,立脚不牢,大呼一声也倒了,以是两个一齐倒在地下。曹天吉要爬爬不起来,施必显先爬起来,举起双锤道:“我的孙儿,尔也倒了?”便要将锤打下,李荣春忙赶上前架住了锤,说道:“施兄,打不得的。”施碧霞用手一招收回神针,也走出来叫道:“哥哥,不成打下。”施必显道:“尔这狗王八,打倒施爷爷,尔为何也会倒?”曹天吉此时才勉强爬了起来,疼痛难当,道:“是哪个狗主子用甚么物件将我刺一下?如此疼痛?”施碧霞道:“尔可晓得施女人的短长么?”曹天吉道:“是尔这贱人暗害么?”欲要脱手手举不起,只是叫疼。

且说曹天吉随了花兴一起来到李府门口,日已西沉,李府大门早已闭了。那李荣春与施必显在书房吃酒闲谈,李荣春道:“施兄,我家母见令妹聪明聪明。意欲为螟蛉之女,与我说了几次叫我来与兄说知,不识尊意何如?”施必显听了呵呵大笑道:“固然蒙夫人见爱,只是乌鸦难入凤凰群。”话尚未完,只见管门的李茂走进报导:“启禀大爷,内里来了一个后生,自称江西曹天吉,说甚么要来与兄报仇,坐名要叫施大爷出去打话。”李荣春道:“江西曹天吉?既说要来与兄报仇,谅是曹天雄之弟来报兄仇了。李茂,动不如静,尔去回他说施大爷不在这里便了。”李茂道:“老奴也说没有甚么姓施的,他就大声喝骂狗主子王八骂不开口,一边骂一边将大门乱打,非常凶悍。”李荣春道: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大门是打不开的,由他去打罢了。”施必显听了此言,立起家来暴躁如雷,大声大喊:“哎哟!哎哟!曹天吉敢如此无礼,擅敢打上门来?李兄尔说动不如静,我看尔也是个有志气英勇的大丈夫,威风凛冽的奇男人,为何本日反怕他起来?尔不要管我,他既来寻我,我就与他见了凹凸便了。”一腔肝火奔出版房。李荣春放心不下,也随了出来。来到厅上,忽见家人吃紧走来报导:“不好了,曹天吉打出去了。”施必显道:“无妨,有我在此。”取了双锤飞步赶来。那曹天吉已打到头厅,大声叫道:“施必显我的儿,快快出来吃我的棍。”施必显道:“曹天吉我的孙儿,尔施爷爷来了。”不知二人如何厮杀,且听下回分化。

§§§第十六回施碧霞神针救兄

飞天义别妹辞灵

花子能见曹天吉去了,心中大喜,来见秦氏道:“少奶奶,曹天吉到了。”秦氏道:“为何来得如此之快?”花子能道:“说也奇特,曹天雄在生豪杰死了也有灵,他魂归故乡托梦与曹天吉,以是曹天吉就到此要报仇。现在到李荣春家中去,只怕施必显要死在小吕布手里了。”秦氏道:“甚么叫做小吕布?这是甚么典故?”花子能道:“就是《三国志》的吕布,他生得斑斓,技艺高强,王司徒用了美人计凤仪亭戏貂蝉,以是刺死董卓。”秦氏道:“敢是唱戏那小生,插雉鸡尾拿方天戟刺董卓阿谁吕布么?”花子能道:“不错,那唱戏是假的,真的是未曾见过,现在看小吕布似真的一样。”秦氏道:“如何能得见他?”花子能道:“这也不难,我与他厅上吃酒。尔就闪在屏门内偷看,岂不就见了?”秦氏道:“公然不错,待我也看个小吕布是如何的一小我。”花子能道:“只怕尔见了,日夜要恶睡呢。”秦氏道:“亏尔说得出口,本身的伉俪说这个话来,岂不是个乌龟?”花子能道:“不过谈笑罢了。”那花子能不说与秦氏晓得也罢,又许她见曹天吉,以是秦氏与曹天吉通奸弄出天大的事来,皆是花子能常日作歹之报。

话说曹天吉睡到半夜,忽见曹天雄满头是血,立在床前叫道:“贤弟啊,为兄的死得好苦啊,快快速往扬州去与为兄的报仇。贤弟若要报仇,只问花虹便知。贤弟啊,为兄的在此与尔说。尔可知么?”说完往天吉身上一推,曹天吉大呼一声:“哎哟!哥哥啊哥哥,尔在那里?”仓猝坐起家来四周旁观,只见床前一闪俄然不见,想道:“我睡梦之间见我哥哥立在床前,说道死得好苦,要我到扬州去报仇,又说若要报仇,只问花虹,说这句话一发奇特,敢是花虹谋死我哥哥么?果如果他谋死,我即去报仇。”正在想,忽听得母亲大声大喊道:“我儿在那里?天吉快来。”曹天吉听了答道:“来了。”赶紧起来,拿了灯火走到母亲房中,将灯放在桌上叫道:“母亲半夜半夜加何大声叫唤?为着何事?”曹母叫道:“我儿,我正在熟睡,忽见尔哥哥跪在床前,满头鲜血,声声叫着为娘的,道他死于非命,要做娘的叫尔去江都县报仇,一阵阴风倏然不见,吓得我心惊胆战,故此叫唤。”曹天吉道:“母亲啊,尔也梦见哥哥么?”曹母道:“莫非我儿尔也梦见么?”曹天吉道:“方才孩儿正在好睡,只见哥哥亦是满头鲜血,要孩儿前去报仇,又道要报仇只须问花虹,敢是花子能谋死哥哥?”曹母道:“哎哟!儿啊,母子一梦不异,猜想凶多吉少,我只生尔兄弟二人,叫我好不心疼。尔兄长身亡,尔今休得担搁,快些办理清算到扬州去与尔兄报仇,也要早些返来安我的心。”曹天吉道:“孩儿若去扬州,母亲单独一人在家,叫孩儿如何放心得下?”曹母道:“无妨,菜蔬柴米件件皆有,若要买些零散甚么,劳动隔壁邻右之人代买。”曹天吉道:“母亲昨夜说身材不安,未知可好么?”曹母道:“做娘的虽有些不利落是无妨的,儿,尔放心前去便了。”

且说曹天吉从水路而去,花荣从水路而来,以是未曾相遇。那日到了江都县,来到花府门口,肝火冲天道:“我哥哥死在花虹之手,待我打出来与哥哥报仇。”立即举起四百八十斤重的棍将门乱打,却打不开。见了耳门,遂将耳门打进,逢物便打,一重一重的打出来,打到第三厅。那些闲人都道:“花家迩来要败了,九日打三次,看他如此打法又要打出性命来了。”不说世人在旁闲说,且说那花府管门的出来用饭,以是不晓得,此时吃了饭走出来,听得厅上乒乒乓乓乱打乱喊,吃了一惊,仓猝出来,上前一看叫道:“二西席几时到的?为何打上门来?”曹天吉道:“我要打死尔这老主子。”管门的听了仓猝走进内里去报花子能晓得。花子能听了忙走出来双手乱摇道:“二西席不要打,尔兄长是被施必显打死的,不干我事,尔如何将我厅堂打得如此模样?”曹天吉道:“我哥哥被施必显打死么?那施必显是多么样人,为着何事打死我哥哥?”花子能道:“尔且安息,待我奉告。”遂将前事说了一遍。曹天吉听了气冲牛斗,痛骂:“施必显!尔这狗男女,尔敢打死我哥哥么?我安肯与尔干休!”又哭道:“我的哥哥啊,尔乃威威武武的奇男人,烈烈轰轰的大丈夫,为甚死得如此好苦?”又道:“少爷,尔也是有权势之人,为甚么我哥哥被他打死了尔不叫施必显偿命?莫非性命关天就如此罢了么?尔何不写一封书与我,是何事理?”花子能道:“怎说没有?我写了函书差花荣去请尔来报仇,为何反来抱怨我?若不寄书去尔如何晓得来?”曹天吉道:“我何曾接尔甚么书来?”花子能道:“如何没有?六月初八日施必显打死尔令兄,初九日我就修书发与花荣去了。”曹天吉道:“我初九夜半夜,梦见我哥哥,初旬日立即起家,何曾见花荣?”花子能道:“敢是错了路?尔说梦见令兄,是如何的?”曹天吉道:“那晚我睡到半夜,梦见我哥哥浑身是血叫我来报仇,说要报仇只问少爷,我只道是少爷谋死的方才打进,如此多多获咎了。”花子能道:“无妨,无妨,如果欢畅再打,尔若打完了我再来买。”曹天吉问道:“那施必显住在那里?”花子能道:“住在山西。”曹天吉道:“又来骗我了,他住在山西如何到尔府上来?”花子能道:“他是流落来的。”曹天吉道:“我怕不晓得,只问尔现时他住在那里?”花子能道:“住在李荣春家内。”曹天吉道:“如此说我就去。”花子能一把扯住道:“尔晓得李荣春家住在那里?”曹天吉道:“不晓得。”花子能道:“却又来,人也认不得路也不知就要去,待我叫花兴带尔去。”遂叫道:“花兴,尔同二西席到李荣春家去。”花兴道:“叫我吃酒用饭我就晓得,叫我去相打我却不晓得。”曹天吉道:“不要尔相打,只要尔带路。”花兴道:“如此说二西席随我来。”曹天吉别了花子能随花兴而去。

那一日俄然昏倒不醒,何妈妈见了甚是焦急,正没何如,忽听得打门之声,忙走出来开门,一看却不认得,遂问道:“尔是那里来的?要寻哪人?”尔说此人是谁,本来就是花荣,那花荣一起来到江西南昌府问到曹家,问道:“此处但是曹家么?”何妈妈道:“恰是,尔是那里来的?”花荣道:“我乃扬州江都县花府差来的。”何妈妈道:“尔来此何事?”花荣道:“奉花少爷之命来请二西席。尔这妈妈是谁?二西席可在家么?”何妈妈道:“我乃曹二西席的邻居,叫做何妈妈,因二西席到扬州去了,他的母亲得病在床,我在此奉侍她的。尔既到此,请出去坐。”花荣遂走到厅上坐下,何妈妈将门闭了,也到厅上拿一杯茶送与花荣吃。花荣道:“有劳妈妈。”吃完了茶说道:“我此来岂不空走了?”何妈妈问道:“尔到此何事?”花荣道:“因大西席曹天雄在我家教少爷的拳棒,谁知来了一个施必显与曹天雄对敌,却被施必显只一两锤将曹天雄打死,以是少爷叫我来请二西席去报仇。”那何妈妈一听此言大惊,叫道:“不好了。”回身就走,走到曹母房内叫道:“曹老娘不好了,尔的大官人在花府被人打死了。”那曹母正在昏倒之际,如果说别的话听不明白也就罢了,闻说曹天雄打死乃是她切己之事,却听得明显白白,遂叫一声:“天雄我的儿啊!尔死得好苦呵!”只叫得这一声再也不作声了,双脚一向,双手一伸,动也不动,一道灵魂去寻曹天雄做一处了。这花荣清楚是曹母催命鬼,一到就请她归阴去了。那何妈妈见此风景一发焦急,回身就走,走出大门来大声叫道:“处所人等快来拯救呵!”那花荣上前一把扯住问道:“尔这半痴半呆的婆子,为何叫救起来?”何妈妈道:“尔这小贼种倒来骂我,都是尔来吓死了人,叫我如何不要叫救?”花荣道:“死了哪个?”

卷之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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