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之十二
话说花年亦怕太师爷连他也杀了，遂谨慎在乎将一盆热水拿上楼来，奉侍太师爷洗了血迹，又将地下血迹扫得干清干净，又去备一碗人参汤与花锦章吃，然后上床去安睡。却好花锦龙、花锦凤同各文武官员俱来问安。花锦凤问道：“哥哥为何包开端来？’’花锦章见问，难将真情说出，只得扯谎说道：“偶因酒醉颠仆一跤，将头皮跌破流血，故此包头，”花锦凤道：“为何不见二嫂奉侍？连丫头们都走往那里去了？如何一个也不见？”花锦章答道：“我晓得诸位大人知我有病需求来看我，故此叫她们躲避了。”正说之间，圣上差太医前来看病，花锦章不敢与他看，只说：“头皮跌破自有外科医治，有劳先生了。”这些官员问候一回各自告别归去。
且说花子能跑离了七亩庄心中才定，一边走一边想到：梅氏啊梅氏，尔为何如此无主张？我叫尔不要性急渐渐计议，为何不听我话？到本日引火自烧其身。可惜尔花容月貌、少年芳华，现在没处与尔作乐了。只是我爹爹正在气恼之际，我且避开，走去别处躲闪一年半载再作事理。遂回府中取了三百两银子，打了一个承担，吃紧离了府门，也不想要到那里去，只是信足而行，有路便走，这且慢提。
§§§第三十八回必显计议抢景凡
汤隆不测擒花虹
且说差官一起兼程赶到都城，在午门外候驾，要等皇上登殿便好奏闻。谁知被花锦凤见了，想到：蟠蛇山胜负尚未有报，如何鬼头鬼脑来上奏章？我想窦景凡这老头儿不是好主顾，到要查问他才放心。遂叫差官上前来问道：“尔上表章所奏何事？”差官答道：“下官不知。”花锦凤随即叮咛家人：“将他表章取来我看。”家人即将差官表章抢来呈上，那花锦凤将此表章拆开一看，心中大怒，走来与花锦龙计议。花锦龙对花锦凤道：“可叮咛家人将差官先行拿下捆绑了，然后奏闻圣上，说窦景凡私通贼党，按兵不动，只这八个字窦景凡就当不起了。”花锦凤闻言说道：“不错，就是如此。”立即叮咛家人：“将差官带回府去成果他的性命。”只听得景阳钟响，皇上登殿，花锦凤出班奏道：“今有窦景凡私通贼党，按兵不动，乞我皇拿下问罪以正国法。”皇上闻奏，立即传旨：“着该部差官前去将窦景凡拿来，三法司勘问复旨。”两班文武退朝，刑部马上差官赍旨而去。不即一日，差官已到窦景凡营寨。窦景凡闻知圣旨到来，忙排香案出营驱逐圣旨。接进大营，钦差当中说道：“圣旨已到，跪听宣读。诏曰：兹据中极殿大学士花锦龙奏称，窦景凡私通背叛，按兵不动，着即扭解来京，交三法司勘问。旨到之日马上拿解。钦哉谢恩。”窦景凡三呼万岁，两旁校尉上前将窦景凡衣冠剥去上了刑具。窦景凡长叹一声道：“彼苍啊彼苍！哪知朝廷听信花贼，将臣忠告当作歹言。”钦差叮咛：“将窦景凡打入囚车，叮咛参将代理营事，等新官到来再行征剿。”随即起家望京而去。
不说蟠蛇山世人群情，且说窦景凡带了大队人马来到山下，扎下营寨，写了战书，差人奉上山去。童孝贞看了战书道：“既这老头儿不讲道理，待我杀下山去杀得他片甲不回，叫他晓得我们的短长。”李荣春阻住道：“不成如此，待我写书送去，看他如何回我？”遂写书一封交与来人带去。差人回营，将书呈上，窦景凡将书拆开旁观一遍，笑道：“本来是花锦章这老奸贼谗谄他们，我开初并不晓得他们有此勉强，本日既知此事，想花贼虽有威权我倒是不怕他的。只是我乃奉旨前来剿捕，不便按兵不动，现在一面与他交兵以掩全军耳目，一面上表奏闻便了。”遂修书一封回报李荣春，又写一道表章差官进京奏闻皇上。
那花年想到：太师爷莫非遇着邪神么？不然为何杀了七人还不敷意，连本身亲生独子也要杀起来？忽转想道：“不好了，我必要谨慎，不然也是一剑，当时我却无处去伸冤。”不知厥后如何，且听下回分化。
此时已是四更五点的时候了，只听得花年在楼下叫道：“请太师爷上朝。”花锦章闻言乃叫道：“花年，尔走上楼来，我有话对尔说。”花年应道：“小人不敢。”花锦章道：“无妨，快些上来。”花年闻言，遂走上楼来道：“太师爷叫小人上来有何叮咛？”一边说一边走，不防备被双梅尸首绊了一跤，赶紧爬起来道：“甚么东西将我绊了一倒？”低头一看吃了一惊，叫声：“哎唷。”花锦章止住道：“不要大声，是我杀的。”花年道：“太师爷何故杀她？”花锦章道：“她冲撞我，以故杀了。”花年道：“那边另有一个哩。”花锦章道：“那边一个是二夫人，不准尔多言，快去备办棺木七口，一面去禀知三爷、四爷，只说我有病不能上朝，叫他代奏圣上便了。花年，尔须速去速来。”花年回声“晓得”，花锦章又叮咛花年道：“少爷面前不成多言，如敢违我也是一剑。”花年道：“小人不敢多言。”遂提了灯走下楼来，出了园门骑了花锦章的马先跑到花锦龙那边去。谁知已上朝去了，花年随即赶到朝房。此时那些文武俱皆会合，尽说道：“花太师此时为何还未见到来？”正说之间花年已到，说：“花太师有病在七亩庄，不能上朝，叫三老爷、四老爷代奏圣上。”世人闻言，说道：“等上朝过了前去问候罢。”花年又跑到棺木店备买了七口棺木，叫他抬到七亩庄去。本身先跑返来禀明太师道：“棺木已备齐了。”花锦章道：“将梅氏并四个丫头、两个老婆成殓了，切要奥妙，不成与外人晓得此事。”花年回声“晓得”，遂将梅氏一手一段拖下楼来，又走上楼来将双梅也拖下楼来。心中暗想到：为何将她们一齐尽皆杀死？我起先只道杀死两小我，为何要七口棺木？不知是两个老婆三个丫头一夜工夫杀得干清干净，不留一个，这却为何哩？想来想去却想不出是甚么原因。又自想道：“我一小我如何做得来？太师爷又不准讲与外人晓得。也罢，待我就四周处所去寻几小我前来相帮，我须赔几个酒钱罢了。”遂走出门要去叫人同来相帮。
走未几路，只见前面有十几个猎户围着一个孽畜，在那边呼呼喝喝、乱嚷乱打。那汤隆并李元宰二人瞥见，赶上前来一看，只见一个怪物，羊头狗尾猿身，遍体毫毛皆有斑纹，两眼如同铜铃普通，这些猎户固然拿刀拿枪却拿他不住。此怪物不但不怕，反有伤人的模样。汤隆喝声：“牲口，到底是甚么东西？”李元宰道：“我们将这牲口拿来剥皮。”二人即跳上马来，双双举起兵器齐走上前，将那怪物一叉刺去，那怪物大吼一声，往汤隆便罩，汤隆将身闪过，又是一叉往怪物胸前戳去，那怪物乱跳乱罩，只是要扑来抓人。李元宰看得亲热，举起一棍打在怪物脚腿，那怪物大吼一声，回身往东南边跑去。汤隆、李元宰并十余个猎户一齐赶去。汤隆走得快却先赶上前，只见那怪物往一间破房走了出来，汤隆亦已赶到，一叉刺在怪物腿上，那怪物大吼一声当场一滚倏然不见，只见一人睡在地下，大呼一声：“痛杀我也。”即坐起家来，痛骂道：“是哪个狗王八瞎了眼睛的，敢来戳我花少爷么？”汤隆问道：“尔这小贼种就是花子能么？”尔说花子能为安在此打睡？因从京中逃脱出来，一起行来，到了此地俄然身材困乏，故在此破房内打睡。因他本相呈现，被众猎户围住想要拿他，却好遇着汤隆将他刺了一叉，俄然醒来，骂道：“尔这狗王八，放尔娘的狗臭屁，我花少爷的大号尔也敢叫起来？”汤隆亦骂道：“花子能我的儿，尔本日也在此了。”一手拦腰抓起，却好李元宰也赶到了，见是花子能心中大喜，说道：“快些拿回上山去。”花子能被擒，乱叫：“处所拯救啊。”那些猎户见二人如此凶悍不知何故，不敢上前来问，只好呆呆地看，汤隆遂将花子能横挟在肋下，叫一声就是一拳，打得花子能不敢作声。二人来见世人，申明此事，世人大喜，一齐回到山上，将花子能交与喽啰捆绑了。
且说蟠蛇山这些豪杰义同肝胆，情胜骨肉，因施必显要报父仇，以是招兵买马，积草囤粮，要杀上都城削佞除奸以扶国度江山社稷。这日忽见探子来报导：“雁门关总兵窦景凡领兵前来征讨，请令决计。”童孝贞问道：“离山另有多少路？”探子答道：“另有二百里之遥。”童孝贞遂赏探子银十两，再去探听。探子伸谢而去。施必显说道：“他来一个杀一个，来两个杀一双，怕他甚么窦景凡？”李荣春道：“这支人马恐怕难杀哩。”世人齐道：“自古说得好，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，有甚么难杀？”李荣春道：“施兄，莫非尔健忘了么？我客岁写书与尔，叫尔到雁门关窦景凡麾下建功以图进身，方好报仇，尔不到边关去却到此山上来，做甚么就忘了？”施必显问道：“就是他么？”李荣春道：“恰是他，今奉旨提兵到此，我等切不成与他相杀。”施必显道：“不与他相杀岂不被他看得我们多是不顶用的了？”李荣春道：“他忠良臣子，与我爹爹非常相好，若与他相杀，一则恐不能胜他，二则伤了先人交谊，只用善言分诉，以礼相加，各将我们冤枉情由一一诉明，叫他传达圣上自有招安赦书，方不失朝廷臣子。”世人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就烦李兄先写函书与他，看他如何。”田大修道：“目下花锦章弟兄官高位重，我田大修尚且碰他不过，何况一个总兵官，如何替得我们辩明此事来？”李荣春道：“我先将冤情对他奉告，看他做得来抑做不来，再作事理。”
且说蟠蛇山探子探听此事，赶紧上山报与众位大王晓得，世人听得此报各怀不平，俱各大怒，叫道：“可恼啊可恼！奸贼如此弄权，又将一个忠臣拿去了。”田大修道：“如何？我说窦景凡那里碰得花锦章过？现在将他拿解进京，必然凶多吉少，如何是好？”童大王恨道：“一不作二不休，干脆将他抢上山来才见我们的短长。”施必显大呼道：“若不抢来非为豪杰。”张顺亦道：“先抢了窦景凡上山，随后杀上都城，拿住花家奸贼与他算账。”汤隆说道：“除此以外，别无他法。”李元宰说道：“事不宜迟，快些从速前去。”李荣春此时要尽忠心也不能容他主张，乃说道：“速速就行，不成担搁了。”唯有陈松呆呆坐着，世人见他是个文墨中人，武事全然不知，以是施必显送他一个混号叫做实牧童。此时弟兄五人多是青衣小帽倚力为胜，只叫喽啰远远照顾，遂一齐上马下山，一起追逐。赶了一百余里，看看已赶上了，各举兵器上前乱砍，这些押送官兵如何是他们敌手？不消一回俱已杀散。遂将囚车翻开，施必显跳上马来将马与窦景凡骑，因他本身天生两只飞毛腿，比马走还快些，遂一同回山而来。
且说花锦章杀了两个老婆，复到楼上坐定，头上被梅氏砍了一剑，皮肉削开，血流不止。方才正在气恼之时不知疼痛，此时心神略定，感觉疼痛难当，忙寻一块罗帕来包了头上，穿好衣裤。谁知被风吹入伤痕，一时目炫头晕，浑身酷寒，两腿酸软，意欲下去叫花年，哪知两足难以移步，不能下楼，只得睡在床上，遍身颤栗。想起苦衷又气又恼，又不忘爱色之心，口里叫道：“梅氏啊梅氏，不是我心肠太硬，谁叫尔下此毒手？自今今后将昔日恩典一旦休了。”又叹口气说：“咳！说便这等说，我想起来并不干梅氏之事，这都是那牲口之故，他若不到此，梅氏何能与他私通？”何况芳华美女爱少年郎固有其然，他因嫌我大哥无能，不敷以快其意起此毒心。牲口也牲口，我决然饶不得尔，就将牲口来碎剐凌迟也不敷偿其罪。”
且说花子能知父亲又到七亩庄去了，心中甚是担忧，想道：“梅氏前夕亲对我说太师命内彻夜不该绝亡，终关键别性命。看他粗心大胆，将来我爹爹若被梅氏害死如何是好？”一夜牵肠挂肚，任睡不着。直到五更三点，遂爬起家来，也不梳洗，一向走到朝房查问太师有来上朝否。管朝房的答道：“太师有病，未曾上朝。”花子能闻言想道：“昨日好好的人，本日俄然有病，此中必有原因。”遂又赶到七亩庄来。天气渐明，只见十余小我扛着白棺木走来，花子能在旁点算：一个、二个、三个、四个、五个、六个、七个，暗想道：“谁家倒霉，连续死了七小我？这也奇了。”又自想道：“我须探听本身的事要紧，不要管别人闲事。”立即走到园门口，一见门是闭的，挨身而进，悄悄来到鸳鸯楼下，并不见有一个丫头。想到：这又奇了，这些丫头都往那里去了？正在看望，只见花年手拿一盆热水走来。花子能叫道：“花年，我且问尔，闻得太师爷有病，果是真么？”花年答道：“公然有病。”花子能又问道：“二夫人可起来否？”花年想到：太师爷叮咛我不成说与少爷晓得，现在少爷又来问我，叫我如何对答？也罢，待我骗他便了。花年遂说道：“二夫人不在楼上睡。”花子能道：“不在楼上睡，莫非与太师爷分了床睡么？现在太师爷在那里睡？”花年道：“太师爷在楼上睡。”花子能道：“如此待我上去问安。”花年想到：我且慢上去，看他如何。
且说李荣春见了回书，遂与世人计议下山与窦景凡冒充相杀，以掩全军耳目。
且说花府家人见走了少爷，遂报与太师爷晓得，花锦章闻报叹口气道：“家门不幸，出此牲口，他走得离是其造化，不然一命亦将送他归阴，也罢。”
那花子能走上楼来到床前，叫声：“爹爹为何身子不利落？”花锦章一见花子能到来，心中大怒，一手挽住他的左臂问道：“尔来了么？”花子能道：“孩儿特来看爹爹。”花锦章道：“小牲口啊！尔做的功德。”连续七八个巴掌，打得花子能满面通红，叫声：“爹爹，尔如何才病得一夜就疯颠了，连我也打起来？”花锦章骂道：“尔这牲口，莫非我打不得尔么？我且问尔，梅氏尔叫她是甚么？”花子能答道：“叫她庶母。”花锦章道：“这却又知叫为庶母，如何与她通奸？尔本身的老婆不能管顾，致与人私通，废弛家声，本日又敢乱伦奸庶母，又欲杀父，如许牲口留尔何用？”遂叫：“花年，快取刀来。”花子能闻了此言，急得五内崩裂，无计脱身，只得叫声：“爹爹，此话那里听来的？有那个瞥见，是哪个敢作干证？”花锦章道：“小牲口还敢强辩么？本身不敢动手叫梅氏来杀我，这还了得？本日比方不生尔这小牲口普通，定不饶尔。”花子能叫道：“爹爹，这个使不得，我是单传独子，要祀花家香火，尔不成一时没了主张。”花锦章道：“我不要尔这牲口传香火接后嗣罢了。”叫声：“花年，快快将刀取来。”连叫数声不见花年上来，遂本身一手将花子能左臂捏得紧紧不放，将身跨下床，就在地下拾起剑来恨骂道：“小牲口，本日容尔不得了。”一剑往花子能便砍。花子能大呼一声：“不好了。”将身今后一闪，飞起一脚将花锦章手中的剑踢落地下，又极力一蹲摆脱了手，将花锦章推倒在地，本身吃紧走下楼来，却好遇着花年，问道：“敢是太师爷杀了二夫人么？”花年只道他已先晓得了，遂应道：“不知何故，杀了二夫人还不敷意，又将四个丫头二个老婆一齐尽杀了。”花子能听了此言，叫声：“不好了。”回身便走，如飞的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