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消楚歌频唱彻,一时分离八千人。

先年有个国公朱国弼,将本参劾魏忠贤,天启道他是武臣越职言事,奉旨革了他的俸,已经三年。此时见崇祯尽反逆珰的事,上一本求准开俸。奉旨道:“武臣敢劾权奸,具见忠忱,准还是支俸。仍将原停俸粮,照数补给。该衙门晓得。”恰是:

崇祯又准了施凤来的本,传旨道:“士习嚣陵已极,副榜会试,监生乞恩贡士,犹为近例,会典所无。着该部备案勿行。那副榜会试,监生还可出场,恩贡、功贡统统停止。”滥官也不知省了多少,恰是:

忠良幽恨情谁怜?《要典》镌成排众贤。

少卿姚士慎,上了起废一本。本上带参寺人涂文辅,总督户、工二部赋税,擅立公署,妄挫司官,凭藉忠贤肇事,大坏祖制等因。奉旨道:“涂文辅附权糜费,已经斥逐。所修公署,着两部变价还库。其缴回敕印,即行烧毁。”恰是:

冤沉海子今方雪,尸化随风恨未消。

《天仙子》

一日,崇祯传出旨意道:“许志吉以参处秽吏,投身奸逆,借吴养春籍没追赃变价之事,鱼肉乡邑,深可悔恨。着抚、按二并发问。其的确代价,无妨从公估计具奏,以凭裁夺。再有李明道、崔文升,乃是忠贤之党,为害淮、扬,俱分撒回各案。诬告忠良,虽系魏忠贤主谋,俱属田尔耕、许显纯罗织,李永贞、刘若愚拨置。虽经降调,仍发法司拟罪。”

一时在位诸臣,虽一定个个皋、夔,大家稷、契,却也君子多,佥壬少了。几个新阁老,在家的已乘传到京,弹冠相庆。朝夕商讨的,只是死的忠良未蒙旌表,黜的贤才未能升擢,磨拳擦掌都要干这两件闲事。却因事关严峻,不是等闲合奏的。唯有内操一事,尚未痛革。哪知崇祯圣明出人意表,偶尔一日,召对阁臣,密向周道登、刘鸿训、钱龙锡道:“内操军士,俱是魏忠贤贼子招来的,中间翅膀很多,当时毕竟谋逆。幸而天佑皇家,得有本日。若仍留在禁城当中,到底防他不测之变;若要一朝散遣,这些人安享赋税惯了,人极计生,又怕激变。不如善遣之,只不准再入禁中便了。”钱龙锡等道:“陛下睿虑,诚非臣等所及。”崇祯忙即传旨道:“内操军士,劳苦特甚。着给假一月,归乡探亲。仍从优犒赏,俱给月粮。该衙门晓得。”那些军士个个都欢天喜隧道:“万岁爷知疼着热,好天子!好天子!”一齐领了犒弄月粮,俱出城去了。恰是:

§§§第二十四回慰忠魂褒封特旨

京师人见新阁老都是翰林,道表里兼推,毕竟原是翰林官宣麻,大是奇事。但来宗道也曾祝颂魏珰,虽未曾做他的鹰犬,民气有些不平。其他济济贤才,尽称帝佐。有诗为证:

次日崇祯即召阁老施凤来、李国,吏科魏照乘,河南道御史安伸,俱赴内殿。在香案前叩首三拜,但见:

相臣未许侵钱谷,阉寺何缘职转输?

又有太常添注少卿阮大铖,给事中彭祖寿,实是魏忠贤的用人,此时髦列显要。也上了一本道:“楚材摧抑已甚,乞圣明破格起用,以辅盛治,以快人苦衷。”奉旨道:“大铖、祖寿俱系邪党,着闲住。”一时个个称快。阮、彭二人也都逐归去了。恰是:

众官拜舞已毕,崇祯御口宣谕道:“内阁公孤大臣,倘得其人,社稷生民之福。朕何敢自定,须定之于天。”施凤来跪奏道:“海内多事,乞皇上多点几员,互助为理。”崇祯喜动天颜,道:“朕晓得了。但这所卜之臣,以所得之前后为挨次,还以官衔大小为挨次?”施凤来等齐声奏道:“当以官衔为序,庶无混乱之嫌。”崇祯道:“朕晓得了。卿等平身。”众官俱起,随即趋出,序立在香案下。崇祯起至殿前,拈了三炷香,行一拜三叩首礼。内侍摆列玉几,安设玛瑙砚、玉管笔在香案的左边,将大红龙风花笺,共十二方,把会推孟绍虞等大家各写了一个名字,一一与众官看了,尽拈成阄子,投入金瓶里。崇祯举玉筋,拈起六个阄子,叮咛内侍展开旁观。第一钱龙锡,第二杨景辰,第三来宗道,第四李标,第五周道登,第六刘鸿训,都是翰林出身。崇祯又行了一拜三叩首礼,还就了御座。众官各趋入叩首称贺。崇祯才叮咛钱龙锡等,俱升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,俱入阁同辅臣施凤来等办事。众官应诺,叩首退班。

毁《要典》采取良言悠悠忽忽过秋夏,弄寒辞暖初冬夜。痴魂紧逐少年游,相怜乍,相看他,酒杯频向西风谢。论功德天公可藉,有兵法人间可借。先朝轶事莫胡涂,不须诧,何消骂,笔尖扫去心无挂。

此时众正满朝,忻忻望治。就是魏珰同府的景州曹思诚,不甚依势杀人,只不与珰顺从,现做都察院掌院,梁梦环现做御史,都被人参去了。大理寺少卿姚士慎,崇祯知他忠义,特命他问这田尔耕、许显纯、李永贞、刘若愚的事。共是两案。尔耕、显纯先杀在西角头,家私尽行籍没,不消说了。其刘若愚,因提李永贞未到,单提他来,公同刑部官鞠问一番。刘若愚供称:“逆贤用事,王体乾第一,李永贞、石元雅、涂文辅等次之。若愚只在永贞门下誊写文书,逆贤正不关涉。”又供,自撰有《酌中志略》一书,详载各阉委曲,递与姚大理看。姚士慎见他文词清劲,虽未竟,即如李进忠,也有同姓同名共三个。魏忠贤原名李进忠,本姓魏,继父姓李,得宠后因避移宫一事;出了本姓,改名忠贤。李永贞原名也是李进忠,初因逆贤同名,在秉笔寺人诸栋名下,就改了李永贞。又有一个西李老娘娘下用事的李进忠。此中又载,李永贞曾被万历三十二年墩锁计十八年,至升遐遗诏始放,其语甚详。姚士慎怜其才,因疑其枉奏,请长系,容他续完《酌中志略》一书。李永贞原降净军发显陵安设,先逃被获,解到京师。又会审了一审,缚至公理街斩首。将斩的时节,还跪向监斩官哭诉求免,看的人没一个不笑他聪慧。恰是:

天道难容明主出,留将司马续编年。

锱铢未效微臣力,升斗还沾圣主恩。

话说崇祯一二年间,朝里另用一番好人,朝廷垂垂清除,原成个乱世的范围了。只是四方多事,一时清算不来。有个翰林院编修倪元璐上了一本,“为天下已清,而方隅未化;邪气未息,而正气未伸事”。本上道:

崇祯看毕,批道:“朕屡旨起废,务秉虚公,酌量议用,有何‘方隅未化’、‘正气未伸’?这所奏不当。各处书院,不准倡言创复,以滋骚动。王守履混乱朝仪,业经薄罚,岂容荐举市私?该部晓得。”

明兴代有复兴主,又见龙飞在九五。

这旨意一出。御史杨维垣,原是魏党漏网。见魏、崔势败,反上本攻他,企图脱卸,内心却刻刻与东林为仇。乃又出一本,道“词臣持论甚谬”,死力辩折。倪元璐只得又上一本,“为微臣平心入告,台臣我见未除,谨再疏申明,以祈圣鉴以质公论事”。本上道:

《西江月》

臣以典试覆命入都。从邸抄见诸章奏,凡攻崔、魏者,必引东林为并案,一则曰邪党,再则曰邪党。何说乎?以东林为邪人、党人,将复以何名加诸崔、魏之辈?崔、魏而既邪党矣,向之首劾忠贤,参题呈秀者,又邪党乎哉!夫东林,则亦天下之才薮也。多数禀清刚之标,而或绳人过刻;树高超之帜,而或持论太深。其所引援为用者,亦每多派头之俦,才调之杰,其间即不不过类,要可指数而尽耳。而此中则又有泊然无管,修然自远,谢华其若脱,付黜陟于不闻,而徒以声气心期,遥相推奖,此所谓澹泊安好,纯乎君子者也。今而曰邪党,则无不邪党者矣!自后之君子,以假借矫激深咎前人,而因而乎彪虎之徒,公开起而叛变名义,毁裂廉隅矣。因而乎连篇颂德,匝地生祠矣!夫颂德不已,必将劝进;生祠不已,必且呼嵩。而人犹宽之曰:“无可何如,不得不然耳。”嗟乎!充一无可何如、不得不然之心,又将何所不至哉。能以忠诚之襟曲原此辈,而独持已甚之论苛责吾徒,亦所谓悖也。以今大狱以后,汤火仅存,如西江、西秦、三吴、三楚之间,什九名贤,多数豪杰,况奉恩纶,屡俾酌用。而任事诸臣,似犹以“道学封疆”四字据为铁案,先原诸臣之心,或亦深防抨击之事。而臣觉得,此过计也。年来之借东林以媚崔、魏者,其人自败,即不须东林抨击;若其不附崔、魏,又能攻而去之者,其人既已乔岳矣,虽百东林,乌能抨击之哉?臣又从邸抄伏读圣旨,有“韩清忠有执,朕所鉴知”之谕,深仰天聪旷然,知人则哲。而近闻廷议,殊有异同,可为大怪。炉之相业光伟,他不具论,即如红丸议起,举国沸腾,而独侃侃条揭。夫孙慎行君子也,且不附,况别人乎?迨权奸表里,逆焰大张,以申救冲突,岸然投劾。读其陛辞三疏,字字秋霜。一时觉得寇莱复活,赵鼎再出。现在推毂不及,点灼横加,则徒以其票拟熊廷弼一事耳。夫廷弼罪即当诛,在不为无说。封疆出事,累累有徒,而当时之议,乃欲独杀一廷弼,岂平论哉?此之以是阁笔也。然究竟廷弼不死于封疆,而死于局面;不死于法吏,而死于奸珰。则又不成谓后之人能杀廷弼,而炉独不能杀之也。又如词臣文震孟,正学劲骨,有古大臣之器,其村夫之月旦,比于陈实、王烈。三月居官,昌言开罪,人又以方之罗伦、舒芬。有人如此,雅谓千秋。现在起用之旨再下,谬悠之谈不已,甚有加上窝盗之名者。岂以其数十年之前,有其兄举人文从龙不逞之事乎?夫人知有从龙之不逞觉得之兄,而不知有文徵明之特行、文彭之至德觉得之祖、父,世不闻柳下惠膺盗跖之诛,司马牛受向魋之罚,震孟何罪,遭此嫌讥!抑臣又思故宪臣邹元标,理学宗王文成,梗直类海忠介,业蒙明旨优恤矣。而易名之典,似当一并停止。至于海内讲学书院,凡经逆珰矫旨拆毁者,并宜令葺复仍旧。盖书院、生祠相为负胜,生祠毁,书院岂不当复哉?臣草疏毕,又窃念部臣王守履,以进言之急,而犯失礼之条。皇上既纳其言,薄镌其级,仰见圣心之甚曲而厚。时经三月,惩创已深,履端更新,万灵共曜。倘蒙召复原官,则圣度极于如天,而朝仪亦因之愈肃矣。

未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化。

相臣师济幸有人,简在帝心今师古。

宝鼎篆烟袅袅,玉檠烛焰煌煌。金瓶奇卉落暗香,却与金瓯相向。

自此崇祯天子既称英君,众阁老又称贤辅。就是来阁老,原系世家,在天启年间不得已权宜保身,不比崔呈秀、倪文焕、阮大铖这一班儿杀人媚人。现在遇了崇祯天子,也换了肺肠,经心为国,如唐朝的裴矩,佞于隋而忠于唐了。

搏击苍鹰毛羽退,噬人乳虎虎伥休。

御史曹谷,因京师公论,为贤寺人王安称冤,上了一本。奉旨道:“王安赤忱为国,遭逆魏矫旨正法,深可怜悯,准赠复原官。所籍产业,都授予子侄承领。”恰是:

敝袴须教酬死士,簪缨未许锡赀郎。

雉扇遥分彩色,珠帘半卷瑶光。诸臣叩首肃冠裳,天涯天颜瞻仰。

贪功妄欲学华歆,伏阁岂知羞道辅。

莫说凶星李自成杀了艳妻,又杀了问官,这一逃去,做出翻江搅海的事来。且把朝里新政浪费扬厉一番,使那天下后代,也知崇祯天子是个贤明的天子,原非无道之君。只为用的大小臣工,不肯同僚协恭替朝廷着力,却整天进犯邪党,各立流派,弄得朝政纷繁。还亏崇祯贤明,留意图治。见天启时的贤相刘一燝、韩、叶向高都不安其位,圣心恻然不忍。又见现在的几个阁老只施凤来、李国不是魏党,却也没甚担负。张瑞图又为查出版写魏珰贺屏,被逐归去。当时又因国子监监生胡焕猷动了一本,说这些辅臣,匡救无闻,庸庸伴食。崇祯虽不准他的本,内心也有些动念。俄然一日,传旨与吏部衙门,会同九卿,推入阁办事的官来看。吏部、九卿见天子英毅有为,不敢稽迟,将在朝与林下资俸能够入阁的官员,细细酌量,共推了一十二员。如现在翰林王祚远、来宗道,九卿房绚丽、曹思诚,其他或养高林下忤珰闲住,或累入荐例呼应起用,如孟绍虞、钱龙锡、杨景辰、薛三省、李标、萧命官、周道登、刘鸿训,一齐列名呈进。

圣君明烛群奸恶,尚许双双学挂冠。

当日魏忠贤摈除皇亲张国纪,原把顺天府丞刘志选将本参的。今被翰林倪元璐奏明此事,崇祯大怒。当时刘志选,现任南京操江都御史,先行削籍,后行拿问。张国纪复原官。恰是:

Tip:拒接垃圾,只做精品。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。
X